柳小艺的身体歪斜在饭桌上,水蓝色正是姚娘死时穿的那个颜色,从后面看还以为真的是姚娘一般。
朱鹏满看到这一幕心里承受不住,直直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管家和仆人及时搀扶。
李娅莲看到这,忍着不适,招呼管家送朱鹏满和马淑芳会正院。却被朱鹏满摆手拒绝了。
朱鹏满说,“阿莲,带朱墨良来见我。”
但是李娅莲还没有回话,一个身着朱红色官服的男子走上前来,自报家门。“朱大将军,我是县衙的捕快华大筑。关于审讯的事情还是由我们来吧。”
看着眼前的男子,朱鹏满突然站起身,大声的问,“谁叫县衙来的?”激动地双眼血红,仿佛正在沙场上寻找自己的敌人一般。
被朱鹏满的气势压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华大筑看了看大家,自告奋勇的说,“将军,是二少爷让我们来查别的案子的。目前看来这几件事情互相之间都有关联,所以不得不并案处理。”
“你说什么?还有别的案子?”朱鹏满突然觉得力不从心。仿佛心脏被掰成了好几瓣。他一直以为的和谐家庭,却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能做主了。
“爹,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李娅莲也走上前。“夫君马上回来了。他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话,朱鹏满冷哼了一声。看着李娅莲,当初把这个家交给她,是看她强势又认真。这几年的的确确把将军府整理得平平安安。可是那也是每个院子都相安无事而已。
如今呢?不是如今,而是从两年前那次和自己碰撞后,李娅莲似乎就对某些事情开始视而不见。特别是三房,她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呢?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以及对朱鹏满的不满才置之不理的吧?
朱鹏满有些想笑。如今的他算是这个家里的什么?当家做主的是李娅莲,办事教子的是马淑芳,享受撒娇的是柳小艺。如今就算是在兵营里面,掌权养兵的也不是他,而是大儿子朱墨宏。
两年前的事情之后,朱墨宏便有意无意的承担了更多的军务。那时候,朱鹏满想的是,不能把自己变成朱家营的核心。毕竟以后还是需要朱墨宏来继承的。现在看来,却不知道是好是坏。他感觉到身体还在壮年,心却不知何时开始走下坡路。
朱鹏满发着呆,内心翻腾着不容忽视的失落。朱墨宏却已经到了元济院。他看到朱鹏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涣散,曾经挺拔的身形已经佝偻的矮了很多。连忙走过去,清唤了好几声父亲。朱鹏满才回过神来,看着朱墨宏。
朱墨宏说,“爹,您和淑娘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听到这话,朱鹏满竟然有些老泪纵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拉着朱墨宏,“宏儿,爹有些话要和你说。”
扶着朱鹏满,朱墨宏略有些迟疑。他从朱鹏满的手掌中感觉到了颤抖。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兵营,征战四方。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仓皇悲伤地父亲。于是,他收敛起常驻不开的戾气,温顺的说,“好。爹,我送您回去。娘子,这里先交给你。大筑,照章办事。”
“好,夫君。”李娅莲欠身礼送。
“是。将军。”华大筑抱手称是。
随即,朱墨宏扶着朱鹏满走了。后面跟着担心不已的马淑芳。看着三人的背影,李娅莲由衷的感受到时间在人身上划下的痕迹。可是,却一定都不同情。因为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就从柳小艺进家门开始。所以,李娅莲是由衷的不会让朱墨宏再娶其他人。除非自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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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筑检查完现场,问询过各路神仙,已是晚饭之后。饭也没吃,就第一时间赶往朱墨然处汇报。
“师兄,你可好点?”华大筑毕恭毕敬的行了礼。才坐下来。但是盯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朱墨然,还是有些想笑。
“好什么好啊。”少翁皱着眉头,依旧不放弃任何时候向人说明某人的不听话。
“呵呵。”华大筑文雅的笑了两声。打开记录本,开始叙述目前的情况。“我先说说最新的案件吧。简单来说,就是柳小艺的尸体在元济院的厨房被发现。现场摆放的状态和两年前姚娘死的时候一样。”
听到这话,朱墨然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华大筑。“仵作怎么说?”
“已经死了至少两天。”
“死因是什么?”
“投井自杀。”
“投井?”
“嗯。但仵作说,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慢性毒物。这是一种能致幻的毒物。会一点一点侵袭了柳小艺的身体。”
“这么说,投井自杀只是致死原因。毒发才是主要原因。那朱墨良为什么一口咬定柳小艺是中毒的呢?”朱墨然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头。
“这也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和马上毒发的毒不同。这种毒可能会和日常食物发生反应,慢慢的中毒者会产生幻觉,梦呓,脾气暴躁等等反常的行为。我问过院子里面的丫鬟小厮,说法和仵作的差不多。但柳小艺的反常行为时间颇长,自从姚娘死了之后就反复出现。她经常睡不着,做梦也是很凶的那种。对声音敏感,有时候感觉不到冷热。投井自杀我觉得不太像有意识的行为。或者发生了更加刺激她神经的事情,进而造成了惨剧。”
“连静娴的尸体,仵作怎么说?”朱墨然问了个新的问题。
“连静娴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至少死了三天以上。身上有死后捆绑的痕迹。”
“果然如此。那就是说将军府进贼的那天就死了。”
“嗯。我审问过当天的在场人。据说,当时连静娴把贼人放跑了。朱墨良恼羞成怒,下手很重。晕过去之后,就关进了柴房。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已经死了。”
朱墨然叹了口气。只是这简单的描述就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那之后呢?”
“这之后就有些离奇了。因为进贼的关系,将军府戒严。想抛尸比较难,很可能会因为盘查被发现。朱墨良就把连静娴的尸体一直放在柴房。”
“你去看了柴房吗?”朱墨然问。
“看了。柴房不大,柴火占了四分之一的房间。一些草席都卷的好好放在柴火的对面。一块草席有干燥的血迹,流了不少,几乎把地面都染红了。我们在草席的下面发现了一个地窖。但是不大,半人高左右。可以平躺下一个人。但是里面已经被中等大小的罐子堆满,不能直接藏人。不过,我在柴房找到了这些。”说着,华大筑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料的碎片。碎片有手指大小,颜色较深,棉麻质地。然后,又掏出来一颗珍珠首饰。“布料掉在地窖里面,这个耳坠则在柴房的一角出现。”
“哦~”朱墨然若有所思的说,“这耳坠不会是柳小艺的吧。”
“呵。师兄,你这直觉。”华大筑笑着,却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由衷的赞叹。“没错。我让丫鬟认过,是柳小艺的耳环。也就说,柳小艺很可能昨晚是在柴房的地窖里面。”
“既然在他们院子里面。他们怎么会没发现呢?”
“奥叔说,他们把连静娴送走之后就没注意了。连什么时候换的尸体都不知道。”
“是啊。最大的问题还是柳小艺的尸体怎么变成了连静娴的?”
“嗯。这也是我们比较在意的事情。”华大筑的声音沉稳干练,收声的时候,直接让房间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安静。每个人都过滤刚刚获取的信息。
朱墨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想到了诺砂的反常,给先祖请安那天,诺砂明显对朱墨良母子的表现很是不满。为什么又要坚持给他们送瓜呢?很显然,诺砂是想见连静娴。可是,从朱墨良早上出门开始,到回来的这个过程中,应该是有人搬走,甚至处理了尸体。而他们拒绝诺砂,很有可能就是隐瞒这件事情。
不过,要打发诺砂,柳小艺出面其实是最好的。可是,整个过程里面,缺失的反而就是这个元济院的太后。
“难道那个时候,柳小艺就死了?”朱墨然喃喃地说。
“什么?”华大筑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问。
“你再说说柳小艺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华大筑被问得一愣。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才说,“奥叔说,晚上大家都没怎么睡。他和朱墨良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连静娴的尸体,就睡了。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柳小艺跌跌撞撞的往水井边走,然后说了句,你别过来,就后仰着倒进了水井里面。”
“可是那晚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啊。”少翁皱着眉头,疑惑的说。“前天夜晚是我们睡得最好的一晚。元济院虽然远,但是主母死了,他们院子还能那么安静。”
“我也问过院子里面的人同样的问题。奥叔说,因为连静娴的死。进贼后,他就只留下了贴身的两个小厮,日常的下人都遣返去了别的地方。”
少翁叹了口气,无限同情的说,“三房都不太受下人喜欢。除了朱墨良的那些打手和小部分趋炎附势的下人,洒扫丫鬟,杂役小厮都不太喜欢去那边帮工。”
“嗯。我听通铺房的人也是这么说。”华大筑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的说。“三少爷的脾气,我也领教过一两次。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可是,朱墨然根本没在听这两人的感叹。幽幽的说,“我想我们需要去见见朱墨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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