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nV佣来送餐,沧沐没见迈克。收餐盘的时候她又特意看一眼,还是不见他。她老实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悄悄给门开条缝。
没有一个人。
沧沐的心剧烈地膨胀。
监控在上,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妄想逃走。但是万一呢?万一临时出了大事,德尔森不得不cH0U调人手,导致监视出现空白呢?
她打开门,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迈克说过她可以自由行动,不建议外出的理由也仅是屋外严寒难耐。
她打算试探自由的底线。
一路畅通无阻。
佣人们遇见她低头行礼,既不询问去向,也不阻拦去路。卡蒂奇家族的g部们见了她摘帽示意,也不多言,但g部的频繁出现意味出逃的可能X微乎其微,因为他们绝对会向德尔森通风报信。
沧沐来到正门口,两名持枪警卫面容严肃如千年老松的树皮。她走近门,伸出手,他们一动不动;她推开门,刺骨的冷风呼呼钻进来,直往脸上身上扑。她被风b得闭了眼。
“套件大衣,我带你出去。”
两侧的警卫站得更直了,沧沐合了门,回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德尔森。
他的眼睛生了血丝,目光有些涣散,本就与冰雪融为一T的面sE更加苍白。参差不齐的胡渣折损了他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略显颓丧的状态削减了他不凡的气度。
果然逃不过监视。
“太冷了,不去了吧。”凉意还留在鼻息间,沧沐x1一口屋内温暖的空气,x1入一点勇气。“卡蒂奇先生,我想跟您谈谈。”
德尔森抿了唇,道:“跟我来。”
只能跟着他。
他们来到一间沧沐从来没去过的房间,它躲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房门毫不起眼,一盏蜡烛灯静静地提醒来人此处即Y暗和孤寂的化身。
德尔森掏出钥匙,“咔啦咔啦”逆时针转了两下,门开了,里头黑黢黢的,他抬手开了灯。
沧沐一眼看到自己的行李。
原来都被收在这里!
心里欢呼一声,沧沐登时小跑了过去。但是当一转眼,看见墙上、柜子上、灯罩上密密麻麻贴的照片时,她抱紧背包,惊恐地瞪着德尔森。
德尔森泰然自若,把钥匙往床上一扔,几乎可以说是挑衅地回望沧沐。
为什么这么多她的照片她不喜欢拍照,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无数质疑涌上心头,她不敢问,一问,就再无回头路。
德尔森坐在床边,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坐。”
门关了,不知道上没上锁。想起这宅邸里的房间隔音效果极好,就算发生了什么,只怕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沧沐终于正式考虑起德尔森伤害她的可能X。她被他的疏离有礼骗了,以为办完葬礼他就会如约把她送回去。她像一头无知的幼鹿,一跃跳入他布下的陷阱。
“卡蒂奇先生。”沧沐口中g涩,或许声音还在发抖。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从没有如此深切地感到生命和安全受到威胁。
“您说过,葬礼结束就送我回去。”
德尔森歪了头看她,疲惫的眼角流露出玩弄猎物的戏谑:“我说的是,做完客就送你回去。”
“参加完您母亲的葬礼,难道不是做完客了吗,我不是因为您母亲才被带来的吗!”
“呵。”德尔森翻身从床头扯下一张照片,放在唇边,反问,“你说呢?”
沧沐感到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发抖。
她愤怒、屈辱、恐惧、眩晕。她紧紧抱住背包,依然无法消解毒素般蔓延的寒意。
她听见结冰的声音,听见风呼呼吹进山洞的怪叫,听见蝙蝠扑飞,叽叽啾啾像邪恶的法师在怪笑。
她想起父亲的去世,电视上播放的飞机残片,母亲尖锐的令人心颤的大哭。
她想呐喊,发疯,想跟眼前这个可恨的人同归于尽。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请让我回去。”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仍尽可能保持镇静。
“我说了,过来坐。”
沧沐不假思索摇头,她害怕,又觉得事到如今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来,德尔森就过去。
见他朝自己靠近,沧沐跑到床的另一侧。德尔森觉得好笑似地看了她一会儿,掏枪朝她和床之间按下扳机。
沧沐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墙边扑倒,行李掉了一地。她又惊又惧,无助地等待下一发子弹。但是没有,德尔森收起枪,继续朝她走来。
他不过想让她无处可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沧沐为冒出这个词的自己感到悲哀。
德尔森捡起行李还给沧沐,见她不接,便搁在一旁,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拿手中的照片给她看。
沧沐用余光寻找他的枪。它挂在他的腰后,无法轻易夺取,再说她也不知道他身上是否还藏了别的暗器。
沧沐不了解卡蒂奇家族的风格,但她知道谷沣家族的成员不会只配一把枪。
沧沐咽了咽口水,勉强去看照片。
照片里的nV孩扎着g练素爽的马尾,背着个旅行包,正向b她高出两个头的男人费劲地解释什么。男人身后一排木椅,木椅后是一圈一米五左右的围墙,围墙外是葱郁的山景。
这里是
泛h的记忆逐渐恢复sE彩,沧沐的思绪回到六年前。
那年她高中毕业,背上旅行包一个人跑去亚特兰游玩。为省心省力,她加入一个旅行团,团里的游客大部分来自亚特兰周边的国家,少部分来自没听过的国家,三人来自桑切兰,以及她,唯一来自燕代国的人。
是了,之所以记得有三个人来自桑切兰,因为他们是一家三口,而且那位夫人身T不好,遭不住长时间行走,总是走走停停。
到了目的地后,人们围坐在餐桌旁热烈地聊天。来自桑切兰的夫人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想必她喜欢宽敞点的地方。她的儿子被年轻姑娘们围住,一张冷脸完全浇不灭她们的热情。她的丈夫正与其他几位先生欢饮畅谈,同时留意着妻子的状态。
想起来了,当时导游给每个人发了一瓶水,沧沐离夫人b较近,就去送了水。在此契机下,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至少在沧沐的印象中自己的态度不算热情友好,只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不过那位夫人似乎自觉找到了绝佳的倾听者,还拉着沧沐坐到自己身边,再然后,她就不对劲了。
那是沧沐第一次见人发病。夫人的嘴唇瞬间惨白,像染了一层霜,身T触电一般止不住颤抖。
沧沐六神无主,条件反S地朝众人的方向大喊“先生!”,却被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于是先扶夫人在座椅上靠稳,再去找她的丈夫说明情况。
不过一件小事,换作任何人都会采取同样处理方式的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换作任何人都会为提供举手之劳而感到欣慰的一件事,换作任何人都会拂一拂衣袖云淡风轻全然不放在心上的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
就是这样一件事,就是送了个水,聊了个天,多替人考虑了一下,就把她送进了卡蒂奇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