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郎中的是门房阿忠,一路飞奔到回春堂。
老郎中听说榴花的娘病了,赶紧让陈良安背上药箱一起随行出症。
“郎中爷爷,快些走哇!”阿忠年轻,腿脚快,不时回头催促老郎中走快些。
老郎中毕竟上了年岁,腿脚不及前几年快了,苦笑道“小伙子,人老了就是这样,想快都快不起来呀!”
“那我背你。”阿忠说着,走到老郎中面前蹲了下去。
老郎中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老了,可也还没到走路让人背的地步,不过念及榴花娘的病情,还是勉为其难伏在了阿忠的背上。
“郎中爷爷你抓紧些。”阿忠起身背着老郎中向前狂奔。
陈良安肩背药箱小跑跟在后头。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陶家,老郎中马上开始看诊。
望闻切之后,问起曹氏发病的起因,边听边若有所思,随后让陈良安取出银针,准备施针。
陶有贵坐立不安,紧张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榴花瞪他一眼,示意他安静,然后问老郎中“郎中爷爷,我娘得的是什么病?”
老郎中一边施针一边答道“表症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施过针一会儿就醒了。”
表症?那就是还有里症了!
榴花听了老郎中得话,心立时往下一沉。
陶有贵听到曹氏马上就能醒,脸上有了喜色。
待老郎中收了针,曹氏果然悠悠醒转了。
“桂香,你可算醒了,头先吓死我了。”陶有贵凑在床边说道。
曹氏瞟他一眼没搭腔,眼中滚下两行热泪来。
“娘,你才醒,哭伤身子。”榴花劝道。
曹氏摇摇头,哭着道“采绿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哟,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找门亲事,结果弄成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
榴花握住曹氏的手,柔声开解道“娘,你别这样,亲事是采绿姐自己同意的,你怎能把错全揽自个身上呢!”
“是啊,桂香,采绿自己亲口应承的,还催任家快些下定,这事怎么能赖你。”陶有贵也帮腔劝道。
曹氏依然流泪不止,
老郎中收拾好看诊用具,示意榴花出去外面说话。
榴花领会,借口送老郎中,将师徒俩请至厅中说话。
“郎中爷爷,我娘病情如何,你不妨说实话。”落坐后,榴花直接问道。
老郎中神色凝重,默然片刻,叹气道“你娘估计是年轻时劳累过度,导致身子严重亏虚,所以一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气堵心怀,便会昏迷。”
榴花听到这话,意识到曹氏病情的严重性,急问道“可有办法补救,无论用多贵的药材,花多少银子都行。”
老郎中沉思良久,方道“用天山雪莲等珍贵药材慢慢调理,才有希望活过一甲子寿辰。”
“那就请郎中爷爷将所需药材列个单,我去弄。”榴花毫不犹豫地说道。
曹氏已经四十出头,用珍贵药材调理才能活到六十岁,反而言之,就是没几年活头了。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她深深喜爱上了这个看似泼辣无比,实则善良坚强的女人。
这种喜爱,与对前世的妈妈的感情相似。
她怎忍心看着亲人的生命消逝而无动于衷!
哪怕花费再大的代价也要延长曹氏的生命,只有这样才能无愧、无憾!
“天山雪莲一向是皇室贡品,民间极难弄得到。”老郎中好意提醒榴花道。
榴花淡然一笑,道“再难弄也要弄到,只要有,我便不惜一切代价。”
“你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老郎中赞许了一句,随后道“我先开个温补的方子先给你娘吃着,待寻齐要采,我再另行开房。”
“有劳郎中爷爷。”榴花向老郎中致谢。
“都这样熟了,还客气做什么。”老郎中捋须笑笑,遂去开方。
方子写出来,榴花仍吩咐阿忠跟老郎中去回春堂拿药。
老郎中与陈良安师徒二人告辞离去。
榴花出来相送,途中陈良安安慰她道“姐姐,好人自有上天庇佑。你跟大娘都是世间少有的好人,相信大娘一定能福寿延绵,长命百岁的。”
“好小子,你如今说话词是一套一套的,比天宝厉害多了。”榴花轻轻拍了拍陈良安的头顶夸赞道。
“没有,我只是学过医书,哪能与天宝哥哥相比。”陈良安不好意思起来。
他与天宝一样,这两年个头也蹿高了不少,已初具少年的模样。
榴花撇嘴,道“天宝只会调皮捣蛋,你比他可懂事多了。”
陈良安认真道“其实天宝哥哥人挺好的,就是性情活泼了些,姐姐你别总骂他。”
“行了,我知道了。”
说话间,几人已到大门口。
老郎中让榴花止步,与阿忠向前走。
陈良安在后面跟榴花道别“姐姐,你别太过担心大娘的病情,我会好好学习医术,将来为大娘治病。”
榴花鼓励道“嗯,姐姐相信你日后一定会成为名医的。”
陈良安握了握拳,保证道“为了我娘,为了大娘,我也要努力。”
“好小子,加油。”榴花欣慰地笑着道。
陈良安用力点点头,转身去追老郎中了。
榴花返身入内,回去看曹氏。
曹氏已停止哭泣,靠在床头,双眼无神,面色暗淡。
陶有贵在床边陪坐,好声劝慰,可曹氏跟没听见一样,看也不看他。
“娘。”榴花进来房内喊了一声。
曹氏听见看了过来,却又哭了起来“这事让我怎么开口跟采绿说哟,都是我逼着她嫁人,逼狠了她才答应任家求亲的,现在亲事弄成这个样子,我哪有脸见她。”
看见曹氏如此脆弱无助,榴花一阵心疼,过去床边坐下,开解道“娘,我去说。采绿姐通情达理,不会怪你的。”
“她不怪我,我心里也难受。本以为替她找了个好夫婿,结果是个不成器的下三滥。”曹氏抹了把泪道。
“这不是还没成亲嘛,来得及。”陶有贵劝道。
“退过亲的姑娘上哪再去找好人家。”曹氏哭得更凶了。
“娘,退亲又不是采绿姐的错,咱们把情况跟媒人好好说清楚,明事理的人家会理解的。那不明事理的人家,采绿姐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榴花向曹氏分析情况道。
曹氏听后,想了想,觉得榴花的话有道理,哭声小了一些。
榴花又耐心劝了一阵,曹氏终于止泪。
“哭了这半天,也该累了,你躺会吧!”陶有贵伸手去扶曹氏。
曹氏约莫是真乏了,顺从地躺下。
榴花将曹氏身上的被子盖好,和陶有贵一起出了屋子,到外头,喊个婆子来守着。
迟些,阿忠将药取了回来。
药煎好,曹氏喝完后沉沉睡去。
榴花在曹氏睡着之后,回自己的屋子看着老郎中列的珍惜药材清单,思考着上哪去弄这些药材。
清单上的药材除去天山雪莲,还有百年全须人参,霍山石斛、金丝洞燕、冬虫夏草,鹿茸等。
其中最难弄到的要数天山雪莲,霍山石斛,金丝洞燕这三种,天山雪莲自无需细说。
霍山石斛跟金丝洞燕皆只在悬崖峭壁上才有,因采摘极其困难,数量少得可怜。
天宝从书院回来,曹氏还在睡,榴花没准他去打扰。
因曹氏病着,下人们说话做事都很小心,整座宅子很是安静。
采绿回来察觉家里气氛不对劲,一问,才知曹氏病了,便要去看曹氏。
榴花从屋里出来喊住她,道“采绿姐,娘的病没什么大碍,喝完要正睡着,等娘醒了你再去。”
采绿收住脚步,问曹氏得的什么病,要不要紧。
“气急攻心,静养几天就好了。”榴花回答道。
“无端端地娘怎会气得昏倒,莫非天宝又闯了什么祸?”采绿问。
榴花摇头,“采绿姐,你来我房里坐会,我有点事跟你商量。”
采绿点头,移步向榴花的屋子走来。
二人进屋坐下,榴花斟酌着说道“采绿姐,你的亲事出了点岔子,我和娘商量过,觉着退亲为好。当然,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她说完,静待采绿的反应。
采绿闻言很冷静,只问出了什么岔子。
榴花便将任公子如何染上花柳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采绿听。
采绿听完没说话,垂眼坐着一动不动。
“采绿姐,退亲于你的名声有损,你如果不想退就算了。”榴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退,还要尽快退。”采绿抬头看着榴花,目光是前所未见的冷凝,“我采绿就是这辈子孤独终老,也绝不嫁给这样的男人。”
榴花松了口气,道“行,等娘的病好一些,我就去找任家谈退亲的事。”
采绿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榴花的屋子,回自己房里去了。
榴花看采绿的反应,有些担心。
过了一会,采绿抱着两个首饰匣子进来了。
“任家送来的首饰全在这了,妹妹你拿去还给他们。”采绿将匣子放在桌上对榴花道。
退亲自然要将聘礼还给男方。
榴花点头应下,道“咱们再买好的。”
采绿凄然一笑,淡淡道“退过亲的女子哪里用得着戴好首饰,妹妹你买些自己戴就行。”
“采绿姐”榴花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妹妹你忙,我先回房了。”采绿不等榴花回话,即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走出房门口时,眼泪倾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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