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长夜走向她,於是冬夜有了yAn光。」
柳馥烟《冬夜有yAn光》
骆梓颐随手翻开书本内页,被折口作者栏的照片x1引了目光。
那是个很漂亮的年轻nV孩。
骆梓颐没想到自己有天会用「nV孩」形容一个岁数b她大的nV人,她只是个国中生,还不到能喊别人nV孩的年纪。
可没有其他美好字眼能指称折口处的nV人了。她抱着纸笔张望前方,似乎镜头後有什麽更值得留恋。她的两道蛾眉被薄浏海微掩,雾灰sE长发衬得脸庞白皙透明,一双桃花眼YAn潋,薄唇一抹朱红,浅粉sE平口上衣外搭着米sE短罩衫。那是骆梓颐从没在别人身上看过,一张堪b明星,充满异国感的脸蛋,明YAn却带着淡漠。
她美得不适合待在折口页。
骆梓颐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自作者照片移开,落在下方介绍处。
名峰高中毕业,Y大新闻系、电影系双主修。作家、cHa画家、摄影师。文艺杂志《浅海暗室》总编辑。十四岁时首篇散文作品发表於《新天日报》,大学时第一部於《少年梦月刊》连载,被读者票选为年度最佳纯Ai。
作者介绍不长,但句句都是光。
作者名叫柳馥烟。短短三字,低调傲气,萧瑟无边。
骆梓颐又看了一眼介绍文字上方的照片,年轻nV生还是望着前方,安静美丽。
她将书盖上,看看封面,看看书背,沉默几秒,带着书走向柜台。
那是柳馥烟的第一本书。当时的柳馥烟,只是一个小有名气但乏人问津的作家,就连第一本书也封面素淡、纸页粗糙,在缤纷书籍堆叠成的花丛中,骆梓颐差点就要与它擦身而过。但不知怎麽,那天她漫不经心地瞄过整排新书,看见了这朵苍白小花。翻开内页的瞬间,她的世界飞越写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卷、没有尽头的历届考题,抵达从未想过的远方。反复枯燥的日常突然一片辽阔,豁然明朗,她找到了努力的理由。
柳馥烟是一束光,照亮在迷雾中顿失方向的她。
那日,骆梓颐因为对一个陌生作家的向往,买下一本不知内容为何物的书。
柳馥烟是她向往的样子。
她从没这麽想成为另一个人过。
正是国中二年级的寒假,骆梓颐刚拿到再一次下滑的第三次段考成绩单,班级排名二十,她郁闷得想整个寒假都关在家里。
其实骆梓颐刚开始成绩不算差,国中刚进校时也挤进过班级前十名,可随着一次次段考结果出炉,她从第七名掉到第十名,再从第十名掉到十五名,在十五、十六名徘徊了一阵子後,现在连第十九名都拿不到了。
容易被老师注意的,通常只有成绩特别好和特别差的学生,骆梓颐就读的国中升学率稳居全市前二,校内老师们通常会在心里划出两条线——一条是从班级排名上看,有望考进明星高中的资优生,排座位时,这些学生一定会被安排在前两排;另一条是三天两头惹是生非、跷课打架cH0U菸样样来的问题分子,对这群家伙,成绩就不必强求了,上课别捣乱已是万幸。
最後,剩下两条线中间的灰sE地带。这是最不起眼的一群,老师们通常任其自生自灭,偶尔才有一两个活泼的开心果能获得垂怜,被关心几句。
在这样的生态系里,骆梓颐是异类。她就算早就跌出明星高中的分界线,座位还是永远被排在前两排。老师们表面上会提起她在全校或全市作文b赛里拿到的佳绩,笑呵呵地要她再加把劲,说不定能加进第一志愿去。
骆梓颐知道,老师们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根本不这麽想。导师把她安排在资优生的座位区,对她特别照顾,是因为她爸爸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如果把她踢出前两排,她回头向爸爸告状,日後双方在学校里见了怕是要尴尬。
骆梓颐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因此更不敢仗着关Ai耍特权。
她平时安安份份听课,不和同学起冲突,在班上人缘还不错。所以虽然大家知道,她偶尔忘了交通知单、忘了写作业,老师不苛责,是因为有个教务主任老爸在背後撑腰,倒也没有偷偷嚼舌根——至少骆梓颐还没听过。
可成绩不好还被安排在前两排,令骆梓颐备感羞愧,更别提她现在的位子原本应该是别人的。虽然坐在前两排对课业有没有帮助见仁见智,但坐进资优生区,等同於和教室後方其他「平民百姓」划出阶级。
学校是个小社会,偶尔能看见势利及伪善暗cHa0涌动。为了不被暗cHa0攻击,被迫进入上流阶层的骆梓颐,只能咬牙努力让自己成为上流阶层。
无奈天不从人愿,她第二次段考失利後,灰心丧志,信心全失,第三次段考直接掉到二十名,落得老师想把她留在前两排也尴尬的境地。
幸好第三次段考後就放寒假了,虽然座位掉出前两排会让她颜面尽失,但重排座位是开学後的事,未来的事就留到未来再C心。
寒假的第一个周末,骆梓颐和同班好友季昀棻及孟淇到市中心吃了顿饭、逛了几间平价服饰店,然後各自回家。回家的路上,骆梓颐路过连锁书店,走进去挑了几本寒假读物。那天,她一共挑了三本书,柳馥烟的处nV作是其中之一。
放了一个礼拜的假,骆梓颐周一起了个大早,准备到学校报到。
二年级学生从今天开始上辅导课。骆梓颐刚知道时,抱怨过假期只有一周,结果爸爸老骆告诉她,有的学校连一周的假期也不给,相较之下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当时,骆梓颐表面上没抱怨,内心却不满极了。她记得小学时,有次她的英语考了八十分,老骆问她怎麽考这麽差,她得意洋洋地说:「这张考卷邱纬齐只考了七十五!」老骆更气了,拍着考卷骂:「你为什麽天天跟人家b烂?b烂能进步吗?」
骆梓颐觉得辅导课跟那张英语考卷是一样的,不过学校之间b的不是烂,而是谁把学生折磨得更惨。虽然心有不满,但骆梓颐识时务,没有说出来。因为在成绩至上的结构下,资优生抱怨叫有个X,她这种成绩差强人意的学生抱怨叫不知上进。
不过如果时光倒流,骆梓颐绝不会有一声怨言。因为她现在有了柳馥烟这个目标。
话说回来,柳馥烟国中时,是安静听话的学生,还是有点小叛逆的学生呢?便利商店里,骆梓颐从冷藏柜上拿了一瓶豆浆,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Y大是全国最顶尖的艺术大学,想必柳馥烟以前是个勤奋认真的资优生吧?
走出便利商店,骆梓颐注意到路边有两个穿着外校制服的男生,一个戴着眼镜,相貌斯文,正低头按手机,另一个蹲在地上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麽。
骆梓颐走近了才发现,蹲着的男生脑袋一顿一顿的,看起来像在打瞌睡。
戴眼镜的斯文男生盖上手机,对打瞌睡的男生说:「主任说待会直接在校门口集合。」
骆梓颐从两人面前经过,听见蹲着的男生低低地应了声:「嗯。」
他只发出一个音节,但声音低沉温润,像潭幽黑无澜的湖。
真好听。骆梓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