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时候曾问过母亲,姑姑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为何,不愿意抱他呢?母亲当时说,姑姑身子弱,抱不动他。
可是他明明看过,姑姑那样疼惜地抱着哥哥。不用抱起他,抱住他也可以。
他也想。
他紧张地捏起垂在侧边的手,仔细地盯着魏深宓的举动。
少顷,见她弯起一抹微弧,伸手00了曹节的小脸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转身进屋。
曹植心头一松。
跟在她身後进去的同时,曹节在曹彰怀中哭出声。
曹彰手忙脚乱地哄着她。
魏深宓迳自走到屋内,择了一处坐下,曹植连忙到案上取水,斟了一杯递给她,送上水时,朝她笑得讨巧。
她接下水杯,只轻声说了谢谢,一口未抿,只是端在手上。
曹植有些失落,正想说话时,卞夫人的声音传来:「节儿这是怎麽了?彰儿,你欺负她了?」
曹彰简直冤枉,赶紧将嚎啕大哭的曹节交给母亲。「不是!妹妹自己哭起来的,我没欺负!」
卞夫人哪里信,抱过曹节查看了一会,没见到不妥,才稍缓和脸sE。「回头朝你算帐。」
「母亲!我真没有,你问姑姑!」曹彰跟着卞夫人进屋,见了魏深宓看来,连忙搬出救兵。
魏深宓看卞夫人望来询问地眼sE,点头。
「小姑娘要讨抱,我伤了手怕摔着她。」淡淡地一句,卞夫人已经懂了。小孩子讨抱时讨不着,哭了很正常。
只是……这曹家一个两个孩子,都像是说好似的,见着她都想往她身上蹭,讨她温言软语──哪里知道,这些孩子里面,除了央儿和丕儿,她再也没抱过其他孩子。
除了丕儿,谁能得她温柔颜sE、软语轻哄。
曹彰闻言,松了口气,眼光不免悄悄地看向母亲,只她神sE略缓,曹彰也安心许多。
魏深宓:「姊姊方便与我说一会的话麽?」
卞夫人一怔,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傻飘儿,自然方便啊。话说你这次外出,怎麽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走得这样悄无声息的,吓坏一府上下了。」边说,抱着曹节坐在主位上头。
小曹节有母亲拍哄着,哭声渐弱,但水汪汪的大眼儿,可怜兮兮地瞅着魏深宓波澜不兴的脸庞,似无声的控诉和哀求。
魏深宓视若无睹,或者说她的目光本就不在她身上。「姊姊,我想单独和你说会话,让孩子们都下去吧。」
「好。」魏深宓这一番话,在场的众人是听见的,也不用卞夫人再开口,曹植上前几步拉过曹彰,笑着告退。
临去前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屋内只余她俩和一个曹节。
「飘儿刚回的家吧,怎麽不先睡会再来,不用急着见我……」
魏深宓一路上已思索许久,待思绪整理好,也不弯绕着说曲话。「我身子还撑得住,可事情却急,便先来一趟了。」
卞夫人瞬间了然,朝她一笑,略有涩然。
「是为丕儿吧?」
魏深宓抿唇轻应。「他不愿告诉我他如何受得伤,我也猜得出来……是兄长出征张绣时所受的吧?」却不知是他自愿随军队出征张绣,为了给子修和安民报仇,还是曹C将他拎上战场的。
卞夫人一叹。「是他自愿去的,夫君已经尽力保了丕儿不受损伤,但战场刀剑无眼……丕儿没断胳膊少腿,已是万幸,飘儿你……莫要为此事与夫君置气。」从来知道她有多麽疼Ai丕儿,而飘儿又是那样受夫君所喜,他自然会将她心中的感受置於心上,若能做到,必是想尽办法做到的。
有时她真是羡慕她,能得他这样倾心相待。
魏深宓闻言,几不可察地皱眉,复又松开,淡然无波的语气听不出异样。
「姊姊说得哪里话,子桓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无论如何不会阻止他。战场上兵刃无眼,我也知道,此事与兄长又有何关?子桓是他的下属之前,首先是他儿子,他自己不Ai惜,我又能怎麽办呢?」语末,竟有嘲讽之意。
卞夫人心头一凉,不知怎地竟有些慌然。
「他会护着他,是为了谁我知道,姊姊不用与我说。」
「我……」卞夫人微咬唇,想说话来缓解一下,又不知该说什麽,一时竟感觉尴尬。
魏深宓将杯子搁上桌案,指尖抚了抚手腕。「……我来此,只是来告诉姊姊,後院的权柄我不会要,就算兄长给我也一样,终归是姊姊的掌中物。」她语气仍是温慢,但细微处有点难辨的冷凉,卞夫人心间微微发怵时,她又言:「姊姊拿着这权柄,除了是维护家宅安宁之外,还有护着这满院的孩子──姊姊,子桓与我再相亲,他终归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血r0U,你不要忘了。」语罢,她站起身,脚踝处终是因这轮番折腾起了疼意,她身躯有些不稳,按着桌案缓缓站直。
「飘儿受伤了?伤着哪儿了?我让郎中过来给你看看?」
魏深宓摆了摆手。「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丁姊姊……大约是不会回来了,央儿大了,姊姊孩子也多,这些孩子若管不来,我看着管也行。至於曹华……子桓喜欢她,想要有个伴,那个孩子,给我养可好?」
卞夫人一愣,这句话的讯息量有些大,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还想问,魏深宓却不想说了。
「姊姊,我毫无声息的走,是不想受到半点阻拦……我愿意回来,也是因为子桓在这里……你们知道他对我是何意义,都愿意护着他,这点我很开心,可我也不开心。」
「你和兄长要记得,他曹丕曹子桓,先是你们夫妻俩的儿子,後才是魏深宓的心头r0U。」
「别说我怎麽只疼他……那是因为,若我不疼他,你们夫妻俩,有谁怜惜他吗?」魏深宓沉叹一声,眼眸里的水光似有若无,哀婉冷淡,反覆的神sE之中,分不清她是伤心难过,还是气愤冷怒。
「飘儿,你误会……」
魏深宓没有再听,走到门前,推门前顿了手,露出一截baiNENg的皓腕。「姊姊不用对我解释什麽,姊姊的难处我明白,只是你……万不要再这样说了。我和子桓,谁也担不起兄长这份厚Ai。」
语罢,撑着身子慢慢地行出屋子。
曹植仍守在门边不远,一见她出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姑姑,植儿送你回院子吧。」
「不用了。你陪着你母亲吧,你母亲事务繁忙,劳你费心照顾了。」魏深宓轻瞥他一眼,淡淡地垂下眼帘。
曹植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极为快速地被掩过,随後又是乖巧一笑。「嗯,植儿定不负姑姑所托。」
魏深宓轻哼一声,带过一阵细微的香风转身离去。
卞夫人坐在屋内,遥视她离去的背影还有那番叮咛,心中r0u着一团不知是酸涩还是哀然悲伤的情绪。
姊姊……你说对了。飘儿从来是不愿妥协的,对夫君不妥协,对这命运也不妥协──可即使这样,那又如何呢?
飘儿的心思这样剔透,别说夫君,就连你我也难企及……这样的nV子,夫君怎可能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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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深宓从卞夫人的院子离开後,并未立即回到自己的院落,在半途的回廊下站了一会。
周遭附近分别是其他几位夫人的院子。
她站在廊下,眼光有些迷离。明明已疲乏难止,也累得只想好好休息,可这脑子停不住,她就得一直想。
想之後该如何自处、思之後该怎麽护她院子里的人周全,还有好多好多……她一天在此,这路就得走下去。
长久以来被压抑在心头的软弱,忽然至此泛散全身,她觉得很疲惫,缓缓蹲下了身子,纤细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膝头,敛下目光,眺视的姿势,其实眼中已失焦。
长裙在她四周散成一圈水纹,风吹上她的时候,那头及腰的软发,便弯弯地飘荡在她的背弧上,水波般的裙摆似涟漪,荡出了一圈又圈。
「你在做什麽呀?」
陡来稚nEnG嗓音从她身侧传来,她转眼觑去,一张JiNg致小巧的脸蛋正对着她,她蹲下的这个姿势,正好与他同高。
「……你是,谁家的孩子?」魏深宓其实心里有底,这样的年纪,又在院子周围,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
小男童咯咯地笑起来,唇红齿白的模样颇讨人欢心。「冲儿是曹家的孩子。姊姊又是谁家的呀?」
魏深宓闻言,微g起一抹浅微的弯弧。「我是魏家的孩子。」
「魏家?」小曹冲偏着头看她。「那姊姊是迷路了麽?冲儿识路,可以带姊姊出去。」
童言童语,软的、乾净的没有半点让人不适──不知怎麽,同样都是曹C的孩子,她好像能明白为何曹C更喜Ai他。
与其他的孩子不同,这个孩子,让她心中没有隔阂。
明明,他也是子桓的威胁之一。
魏深宓没有说话,一双眼眸上下打量着他。
小曹冲见她不语,倒也没有心急。「姊姊晓路?」
正当魏深宓要回话时,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而来,伴随着仆侍还有环夫人的呼喊。
魏深宓徐缓地扶着凭栏起来,蹲得久了,让她的脚踝有些麻,她顺势坐在凭栏上,瞥了眼小曹冲。
这一会工夫,环夫人和奴仆已先後出现在魏深宓眼前,环夫人没注意到魏深宓,看到曹冲在这,当即松了口气,後才有余裕发现眼角内尚有一人。
她抬眼去看,身躯顿时一紧。
「飘、飘儿……」
「嗯。」
魏深宓倚坐在凭栏上,被云朵掩了大半的日光虚虚地透过她的背,亮了她整身既柔且弱、似虚似实,桂花的香气瞬间乍浓又淡。
她的语气颇为清冷,衬着她漠然姝颜,有种道不明的高高在上──但那种傲然孤高,与她周身气场未有半丝违和。
理所当然又恰到好处。
魏深宓弯下身子,一绺发从她肩膀滑落x前,额前的华胜摇曳一道浅浅碧波,她弯着唇弧对小曹冲道:「我不是姊姊,是你姑姑。可记住了?」
小曹冲一双眼瞳眨也不眨,弯唇笑着改口:「姑姑。侄儿是曹冲。」
魏深宓拍了拍他的头,站起身子时,若有所思地扫了眼浑身僵y的环夫人,随後转身离去,临去前一句低呓似呢喃的话飘了过来。
环夫人有些不明,却心有所感地跟着覆诵了一次。
「情深不寿,慧极必殇……」
什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要开始养小孩的!!我没有这打算!!!
可是为什麽看起来就是要开始养小孩了!!!Q口Q
然後,因为剧情需要,改动了一点时间线。
【桓宓?一世繁花尽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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