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夜兰佯装在整理银针,用余光偷偷瞥向唐芷芸的方向,见到唐芷芸拧紧了帕子,脸色铁青,心中便明白了大概。
她明知道她的膏药对李弘才有用却没有把制作药膏的她请来,反而是又去买了很多膏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同李宏堂是一伙的,压根也不想让李弘才好起来。
看她刚才的反应,想必这李弘才对她亏欠良多,外表的深情专一好男人压根就是做戏,唐芷芸这般刁蛮跋扈的女子,知道这些之后,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狠了狠心,索性让他的病永远都好不了。
夜兰光顾着看唐芷芸,没有注意到李弘才一样脸色铁青,甚至比唐芷芸的脸色更难看。
等夜兰整理好针灸盒,准备施针时,李弘才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闭了闭眼,说道:“沈姑娘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同房之后冲凉水的事吗?
夜兰点了点头:“自然。”
李弘才“嗯”了一声,没在言语。
夜兰想起昨日来时被唐芷芸领进李弘才的房间,还没说几句话,李弘常就来了,她怕这回唐芷芸又去喊了李弘常来捣乱,扎针之前特地看了白墨初一眼,白墨初意会,推开门出去了。
不知白墨初做了什么,直到扎针结束李弘常都没来。夜兰刚把银针都收好,白墨初就推门进来了。
“怎么没有用?”李弘才有些急躁。
“今日不过才第一天施针,看不出来效果,多施几次针就好了。”夜兰解释道。
话音落下,李弘才死死地盯着夜兰,毒蛇一般冰冷的目光将周遭的所有空气抽走:“你若是治不好我——”
白墨初迅速上前,挡住李弘才的视线。夜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世间若有一人能治好你,那只能是我。”
她的脑子里可是有比现在多了几千年的医学知识。
李弘才静静地瞧着他们,突然嘴角一勾:“是我唐突了,病了太久,乍听到有人能治好我,太过于心急了,沈姑娘见谅,今后我绝不会再怀疑姑娘的医术,安心配合治疗。”
夜兰点头:“李公子能这样想那便最好不过了。”
辞别了李弘才,白墨初站在院中不走,夜兰疑惑,白墨初道:“等着,一会儿有人来找我们。”
果然,没过多久。
“小大夫,可否留下来喝两杯茶再走?”唐芷芸笑意盈盈。
夜兰知道,这是唐芷芸有话要跟她说,于是欣然同意。
房间里尽是茶香袅袅,隔着升腾的雾气,夜兰看不清唐芷芸的表情。
“上好的玉观音,招待小大夫也不算怠慢了。”
唐芷芸浅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自嘲道:“没想到我自以为做的隐秘,还是瞒不过两位的火眼金睛。”
夜兰立刻会意,她这是要挑开了明说,也不知方才白墨初究竟做了什么,唐芷芸意识到,他们二人已经知道她和李宏堂所做的手脚了。
微微颔首不说话,夜兰静静地等待着唐芷芸继续往下说。
唐芷芸看了白墨初一眼,后者正支着胳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
她笑了:“你身边的这位公子快人快语,行为处事极为干脆,想我从前,也是像他这般不拘小节,自从嫁入李府后,却渐渐地迷失了我自己。”
说罢,她半开玩笑似的:“若是十年前这位小公子同李弘才一同出现,我定会奋不顾身的追求,哪还有李弘才的什么事?”
白墨初看都没看她,更别说作出回应。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夜兰忍不住提醒她道:“李夫人,李公子是你的相公,你为何要害他?”
唐芷芸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以为,他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再也没有办法去找那些莺莺燕燕,也是很好的。”
“收手吧,李夫人,”夜兰神情严肃,“你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李弘才,他本该是你最为亲密的人,你们是夫妻,总要相互扶持过下半生。”
“最亲密的人,”唐芷芸笑容惨淡,“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独守空房,他却不知在哪里快活,我的一腔情谊,生生被他磨成了满心怨恨,偏他还要作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既然如此,我就如了他的意,这下子,他就只能守着我了。”
夜兰低下头去,她没法判断这种事情究竟谁对谁错,不过身为医者,她只能尽医生的本分。
“小大夫,”唐芷芸的语气变得郑重,“我今日找你来的意图想必你也明了,我不管你怎么治,只要让他出不了李府的大门,我都不会管。至于你的妹妹,李府既然放了她,就不会再抓回来,李弘才许得千金你可能拿不到,不过,我可以给你一间我陪嫁的铺子,你若要折成现银,也可以。”
夜兰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多谢你了,”唐芷芸的神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难过,“我唐芷芸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那年一见钟情,不顾他已有心上之人一事,以死相逼嫁入李家,换来他半生的嫌弃。”
离开李府之后,夜兰沉默着走在路上,白墨初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主动开始找话题:“等兰兰跟唐芷芸要铺子的时候,可带着我一同去,我知道铁塔镇的繁华地带,那里的铺子最值钱。”
夜兰却并没有在想铺子的事,她今日看到了唐芷芸的悲剧,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明白,古代女子以夫为天,嫁人之后,便只有相夫教子,围着相公孩子转,这样的生活,绝不是她想要的。
白墨初见夜兰半天没理他,忍不住问道:“兰兰,在想什么?”
“啊?”夜兰终于回过神来。
“我在想,这辈子不嫁人了,省得遇到李弘才那样的男人。”夜兰一脸认真地答道。
白墨初啼笑皆非,他赶紧给夜兰开导:“是这样的兰兰,李弘才那样的男子只是少数,这世间,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专一不二,娘子说往东绝不敢往西的好男人多的是呢。兰兰现在说这种话还太早。”
夜兰低下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笑道:“墨初说得对,我看贺大哥就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