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娘的脸上刚现出欣喜之色,下一句,沈溪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把债还了,我们和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拿着走吧,我会给你一些钱,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再改嫁我也不会管你。只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沈溪风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些话,杨秀娘简直不敢相信一般,问道:“三郎,你说什么?你这是要休了我吗?”
她扑到沈溪风面前,慌乱说道“三郎,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把我休了,以后谁来照顾你?青书他们,不能没有娘亲啊!”
杨秀娘心中的恐慌之意越来越大,她绝对没有想过,沈溪风会动这个心思。最坏的结果突然出现,直把杨秀娘打的措手不及,她抱着沈溪风的腿,徒劳地哀求,沈溪风始终无动于衷。
夜兰有些诧异,她也没想过沈溪风会动真格,在杨秀娘看来他是绝情,在她看来,沈溪风知进退,断舍离,是一个很睿智的男人了。
沈溪风轻轻地把杨秀娘从自己身上推开,说道:“秀娘啊,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没有珍惜,如今房子也卖了,我们家再也经不起你折腾了,你走吧,我把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钱都给你,你拿着走,走的越远越好,孩子们你不用惦记,我会把他们照顾好的。”
沈溪风也很难过,若非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夜兰低垂着头不说话,孩子们杨秀娘才不会惦记,这些年了,她没有过问过她们一分一毫,顶多也就青书从私塾回来,杨秀娘会拉着他说一会话。
其余的姐妹,就是夜幽,因为杨秀娘的缘故,回娘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沈溪风没有看见过这些事,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看见杨秀娘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只以为她是惦记孩子。
沈溪风说道:“秀娘啊,拿着钱千万别再赌了,这些钱你好生花着,够你后半辈子的花销,你若是再拿来赌博,欠下债了,在来找我们也没有用了,你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兰兰也不会再帮你还钱了。”
杨秀娘哭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她真是体会到了后悔的感觉,就不该受人蛊惑,她就不该再赌一把,她总以为沈家这些年挣了很多钱,自己压抑了这么久,有钱为什么不好好享受。
总以为输得起,这才一次又一次的赌博,明明理智还尚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如今沈溪风把她扫地出门,她可从来没有设想过没有沈溪风的日子,这叫她怎么活啊?
“三郎,求你了,不要把我赶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杨杨秀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我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离开了沈家,我能去哪里?”
沈溪风迟疑了一下。好心给她出了个主意:“秀娘,不如,你就回杨家镇,那是你的故乡,这些年他们也有耳闻我们沈家逐渐崛起,不会再敢像以前一样欺负你了,你若没有地方去,就去那里吧,后半生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沈溪风好言相劝,他已经做了主意,绝不会更改,此刻在他心里,杨秀娘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站在友人的角度给她出主意。
半生相伴,最后换来这种结果,沈溪风心里有些堵得慌。
夜兰听了半天不说话,这种结果她没有异议,杨秀娘虽然是她这个身体的娘亲,对她却没有什么关爱,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会知错的。
赌这个东西,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戒掉,杨秀娘以后的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当然,夜兰相信,沈溪风就是这么说说,杨秀娘真走了,他也会暗中关注她,她有什么困难,他肯定会伸出援手帮助她。
杨秀娘哭哭啼啼半天,见沈溪风铁着心不松嘴,心里也绝望了,对沈溪风说道:“三郎,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沈溪风叹了一口气:“秀娘,是你做错事再先,你一错再错,沈家是不会容你了。”
杨秀娘抹着眼泪,她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凭夜兰的生财能力,即便沈家的房子都卖了,一贫如洗了,夜兰还是能把这些钱赚回来,这不是,白墨初挑来的聘礼,都够她还好几个赌债了。
想到聘礼,杨秀娘有了主意,她把眼泪擦干净,神情悲哀地看着沈溪风,说道:“三郎,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亲眼看着夜兰出嫁,白墨初不是已经来提亲了吗,等夜兰出嫁了,我就离开,立刻就走,你能不能满足我,我离开之前最后的一个要求?”
不怪杨秀娘不知道,沈家压根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说,沈溪风拒绝了白墨初提亲的事,沈溪风这两日都不想跟她说话,夜兰更不会说,两个恶丫鬟也不是多嘴之人,见到家里出了事,行事更是比平时还要小心谨慎,半句话不敢多说。
沈溪风觑了她一眼,说道:“没有的事,白墨初的提亲我已经拒绝了,夜兰更是没有定亲,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结亲,你不要多想了,明日你就走。剩下的钱我来还。”
杨秀娘怔了片刻,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人告诉她一声,还来不及悲哀,她就开始绞尽脑汁想下一个借口。
“别想了,”沈溪风直接打断她,“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还要长途跋涉,不打扰你了,我就走了。”
和离书写好了,他们两个人现在没有关系,再同居一室就不方便了,沈溪风直直往书房走去。
夜兰见状,也跟着离开。
留下一室杨秀娘的哀嚎。
夜,静悄悄的。
夜兰和沈溪风并排走着。
沈溪风寂寥的话自风中响起:“兰兰,爹这样做对吗?”
夜兰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爹觉得对,就是对的。”
沈溪风嘴里发苦:“她是你们的娘,今天被我休了,事情传出去,一定对你们有影响,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你们?”
杨秀娘说的对,青书还要考功名,有这样一个背景,影响很大啊!
夜兰淡淡一笑:“爹的顾虑,就是我的顾虑,沈家没有万贯的家财用来败坏,只能选一条更为稳妥的路,爹,你做的没有错,你很果断,若换了别人来做,不一定会做的比你好。”
想一想杨秀娘以后无休无止的赌博,欠钱,还钱,欠钱,还钱,这样的日子,恐怕能将人逼疯。
夜兰真没想到,沈溪风能这么干脆利索,在她的印象中,沈溪风应该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会犹豫不决才对。
沈溪风似乎也想到了以后杨秀娘屡教不改的模样,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说道:“但愿以后我不会后悔。”
“不会的,爹爹。”黑暗中,夜兰的眼睛清亮,沈溪风没有来地就平静了烦躁,他心中欣慰了,若不是为了孩子们,他也不会做出这么果断的决定,总有一天,时间会成为他们的天下,他们要展翅翱翔,不管是他还是杨秀娘,都不能拖累他们的脚步。
第二天,杨秀娘慢吞吞地收拾行李,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沈溪风睡了一晚上又心软了,事情还有转机。
谁知道等了半天等来了两个丫鬟,说她们奉三小姐的命令,来帮助杨秀娘收拾东西,杨秀娘不死心地问道:“老爷呢?”
画画回答:“老爷一早便去医馆了。”
听到这句话,杨秀娘心神一震,手中的东西重重掉地,她绝望了,沈溪风表态了,他已经不愿意见她最后一眼,这样的做法,是在催她赶快走啊。
杨秀娘坐在床边无声地流泪,半天之后,她终于认命,起身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想着,下一步她该去哪里。
-------------------------------------
过了几日,青书回来,一见家里就两个丫鬟,诧异道:“我娘去地里了?”
他只知道杨秀娘欠了两千两被夜兰罚去种地的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翠翠开口,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她们两个人现在在夜兰身边,话语里下意识地就偏向了夜兰一些。
青书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两个人担心地对视了一眼,翠翠赶紧去医馆找夜兰。
沈氏医馆。
夜兰正在忙活,听见翠翠的话,眉头皱了皱,随机舒展开,她对着翠翠说道:“不用管他,让他去吧。”
青书没有来医馆,显然是去找杨秀娘去了,杨秀娘离开之后。夜兰哌翠翠跟着,知道了她的落脚点。杨秀娘上了年纪,太远的地方她去不了,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杨家镇他们原来的房子。
翠翠回来把这件事跟夜兰和沈溪风一说,沈溪风只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夜兰却知道,沈溪风偷偷地去看过杨秀娘,确认她过得安好,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