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萧和平再次冷呵,依旧没有转过身。
宋恩礼郁闷的朝盛利做了个鬼脸,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
“报告!”小孙用筷子插着个黑面馍馍跑过来,雨太大,生怕把馍馍淋湿的他一直弯腰挡着。
萧和平听到小孙这声“报告”那才叫正经的懵。
现在这个是小孙,那刚才那个是……
帐篷里剩下这几个都已经吃过午饭,其他人自己去了食堂,不可能是他们的勤务兵。
可如果刚才那个不是小孙,那盛利为啥说是他的勤务兵?
联想到盛利的尿性,萧和平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太阳穴猛地抽了两下。
他缓慢且僵硬的转过身去……
宋恩礼把饭盒抱到怀里,正笑嘻嘻的朝他挥手,头上戴着顶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解放帽。
要命了!
萧和平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刚我就猜是你,这哪儿哪儿都是大水,你这不是瞎胡闹!”他赶紧走过去揪着她的帽檐将人拽进帐篷,把她手里的饭盒丢桌上。
“可不就是。”高国庆拿起茶缸吹了吹热气,看似随意的开口,“老萧你可真得好好儿管管宋同志,这都啥时候了还光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当军嫂就该有当军嫂的觉悟,你看看咱们楼里,谁家的媳妇会在自己男人出任务的时候跑过来?”
“这跟你有啥关系,高国庆同志还是先管管好你自己的媳妇吧。”萧和平冷着脸给宋恩礼整整帽子。
他批评他媳妇,不代表别人也能批评他媳妇。
不过这事的确是宋恩礼做不对,他毕竟不占理,便招呼小孙过来,“待会儿给你嫂子送回去。”
听到萧和平维护她,宋恩礼心里喜滋滋的,“我不走。”
她从萧和平身前探出脑袋,理直气壮的反问高国庆,“高副团长是觉得我应该像您妻子一样成天待在军属楼里惹是生非吗?对不起,她这么闲我可没这么闲,医疗帐篷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做。”
还从来没人像这两口子一样当众叫他下不来台,高国庆气噎,一张老脸五颜六色,最后竟还能强挤出点笑来,“看你俩急的,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不过宋同志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医疗帐篷那是卫生员救死扶伤的地方,你可不能进去捣乱。”
只是他本来就瘦,这副假惺惺的笑跟层假皮似的贴在脸上,着实有些瘆人。
宋恩礼真想问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捣乱了?
“你咋想咋想。”她本着不跟傻逼争高下的原则,撸走小孙筷子上插着的馍馍,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我先回医疗帐篷了,萧和平你有事上那儿找我。”
“站住。”萧和平朝小孙使眼色,“送回去。”
他是听明白了,他这倒霉催的媳妇不知道咋的就混进卫生队了,不过萧和平可舍不得让他这细皮嫩肉的小媳妇留这儿遭罪,再说这地方也危险,说出事就出事。
“凭啥要送我回去?我是靠自己本事留下来的,你要是觉得影响不好可以装作不认识我,就这样,萧和平同志你好好工作!”
宋恩礼生怕萧和平轴劲一上来真把她送回去,叼着馍馍跑得飞快,直到回到医疗帐篷并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留下来,可不能就这样回去!
她抓着馍馍咬了口,又苦又涩,难吃得能把人噎死。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到这儿后王秀英和萧和平都是捡着好的给她吃,压根就没吃过啥苦。
“小宋同志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刚才还到处找你呢。”小周她们拿着洗净的饭盒过来。
宋恩礼随手把馍馍揣兜里,“我吃得比较快。”
几人说笑着进帐篷,把还在忙碌的老军医等人从岗位上换下来。
下午的工作和上午没啥分别,无非就是救助伤员,不过因为山体滑坡已经得到初步控制,并没有再过量的增加伤患,所以卫生队的工作强度也相对降低许多,几个累得手抽筋的卫生员也终于得以轮班休息。
“小宋同志,这个给你。”小周弄来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给她,“这是我跟李大夫借的,你先穿着,你这身衣服这么好,沾上血渍可惜。”
李大夫就是刚才那老军医李德全,他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加入组织,也是这支卫生队的创始人,在师部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谢谢。”宋恩礼接过去穿上,有些大,她把袖口卷了卷,穿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真好看。”小周忍不住夸她。
“是挺不错。”李德全从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抬起头,“宋同志有很好的医疗基础知识,为人又热心,回头可以考虑考虑加入我们卫生队,做一名光荣的卫生员。”
做一名正式的卫生员?
这不就意味着要成为体制内的人?
虽然她也很想跟萧和平时时刻刻在一起,可她不想太过拘谨的活着呀,那样会很辛苦的。
可是如果明明白白的拒绝,那不是等于告诉他们自己思想觉悟不够?
万一再被谁揪个小辫子就不好了。
宋恩礼为难的笑笑,“我也很想加入你们这支光荣的队伍,可惜我已经有工作了,如果不是来找人,我现在已经上班了呢。”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为革命建设做贡献,哪个岗位都一样。”李德全表示理解。
小周正想问她到底来找谁,看能不能帮忙,几名小战士抬着个穿军官服的男人进来,“快,我们副团长为了救人被石头砸到头,你们赶紧给包包!”
宋恩礼光听到“副团长”仨字就后脊背发冷,抢在众人之前跑过去,待看清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才很不地道的喃喃了声“谢天谢地”。
是高国庆,不是萧和平。
幸好幸好,差点没把她吓死!
在她松口气的瞬间,李德全已经抢先给人处理上。
宋恩礼趁这个空档打上伞跑出去找萧和平。
哪怕很自私,她也必须提醒他,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少做,她只要他平平安安。
萧和平跟盛利等人也是才刚从外面指挥工作回来,刚才他们就跟高国庆一块儿,对这事清清楚楚,所以再听到宋恩礼说起时,盛利的反应很是不屑,“啥见义勇为,他要不冲上去人也不能有事,本来老萧就已经把人拉出来了,是他自己非上赶着去找罪受,不就是想在升职这事上给自己拉点分嘛,这回十拿九稳了。”
宋恩礼简直惊愕啊,就高国庆那脑袋砸的,随随便便一个脑震荡一点问题没有,要是稍微一点处理不当以后搞不好还会留下后遗症啥的,就为了升职至于嘛……
职务还能有命重要?
看来他不用石头砸脑子就已经有病了!
“别胡说。”萧和平低声提醒他,同几个换班的同事擦肩,率先进入帐篷倒了杯热水,却是递给宋恩礼。
“他敢做还怕人说?”盛利不满的哼哼一句,转而盯上宋恩礼的白大褂,“可以啊红旗妹子,这就当上医生了,回头那姓高的看到非堵死不可。”
“你干啥叫萧和平老萧叫我妹子?”宋恩礼好奇。
“我叫你妹子那是因为你比我小,至于他,你看他这副小老头样儿,担得起这个小字吗?”
“也是也是,你先歇会儿,我跟老萧还有点事说。”宋恩礼把萧和平拉到角落,紧张兮兮的四下张望,“我可提醒你啊萧和平同志,咱家不稀罕你升官发财,就指望你平安,你可千万别学老高。”
她这个思想觉悟,可以说低到令人发指了。
只是萧和平并不介意,因为他要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媳妇,而不是一本活的红宝书。
“我会量力而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