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古董。”跟严朝宗说话,宋恩礼坦白多了。
如果说萧和平是她的亲密爱人,那么严朝宗就是她的忘年知己,有那么一类人相处时的沟通甚至远超爱人,说的大概就是他们俩。
可能只需要一个词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眼神。
一点儿都不夸张。
“我倒是可以帮你弄到一些,不过……”严朝宗本想问这些东西就算给你了你往哪儿藏?
可想到她刚才的叮嘱,想到她的未卜先知,干脆没问。
“不是,不用大叔帮我弄古董,我只希望大叔能帮我弄一份名单。”
搁在沙发扶手上轻点的手指微微一顿,“懂了。”
建国后打击资产阶级的动作一直就没停过,大家族出逃的出逃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被囫囵抄家的毕竟有限,这个上头都是有统计的,他的确能够弄到,也不是啥难事。
不过严朝宗多多少少有些心塞。
这丫头其实是在暗着跟他做交易呢,他给她名单,她告诉他未来。
好在想到宋恩礼的信任,他还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起码没把他当外人。
“过几天你来拿。”
“诶!”宋恩礼终于敢放开嗓子说话,应得格外响亮,“谢谢大叔,是我欠了大叔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有机会一定还,不过还是希望大叔这辈子都别给我这样的机会顺顺利利的才好。”
这句话严朝宗从来没当真,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
郑重其事的聊过一番后,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做饭就餐。
严朝宗跟萧和平不同,这是一个几乎全能型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于他的打下手宋恩礼表示相当满意,冷清了许久的两居室里终于有了难得的欢声笑语。
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的那一瞬间,严朝宗内心的满足终于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父母死后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再特意亲手为他做过一顿饭,这种家常的温暖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艘漂泊已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他想尽快停泊下来。
宋恩礼回到家,萧和平还没回来,倒是上楼的时候遇见了高国庆,对方终于也学起了萧和平板冷脸,只是那张脸却是讨人嫌的很。
这次抓到人贩子解救几十个被拐卖姑娘,萧和平的功劳首当其冲,瞧那意思个人二等功没跑,功劳簿上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把高国庆呕死那就怪了。
说真的宋恩礼真挺害怕他回头哪根筋不对自己找人绑一票姑娘再去解救解救,这个人为了个人荣誉总是没有任何底线。
萧和平心疼宋恩礼在沪市那天晚上卖了一个通宵的棉被累着,强行把她留家里多休息了两天才放她去上班,正好踩了个十二月的尾巴。
搬运工大老远从沪市回来,自然受到了大家夹道欢迎,萧和平帮着宋恩礼把东西送到厂委楼下后立马有同事热情的帮忙拿上去,到办公室后又是被大伙儿围着一通夸。
当然了,夸的是萧和平,都说她找了个多么多么好的对象。
不过宋恩礼高兴的就是别人夸萧和平,一上午咯咯咯就没笑停过。
给其他办公室的人分好东西后才轮到自己办公室,小章的东西不用说还能余点钱票,苗大姐的毛线和老周的茶叶宋恩礼是最后给的,就按照她原先想好的说辞。
两人听说这是她沪市亲戚给垫的票,都很不好意思,“难为你没票还帮我们带来,我就是去借也一定得给你亲戚补上。”
“我亲戚那也是刚好有的多,运气好,不然我就是想带还真没地方找,咱燕北的票在沪市使不了,所以你们俩啊就踏踏实实把东西收着吧,再说我亲戚那票不用也得过期,咱们也算是发扬不浪费的美德。”
谁都知道沪市的票证有多金贵,哪怕就是临过期当天拿大街上去都不愁换不到别省市的票证,再说哪儿真就有那么多要过期的票,有票人早自己买了,苗大姐和老周都知道宋恩礼这是故意找借口宽慰他们好让他们拿得安心,心里都记了她的一份好。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几乎整个肉联厂都在议论被拐卖的那几个姑娘,似乎有个就是隔壁啥厂的,总是因为挨得近,每个人都跟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一样讨论得特别起劲。
宋恩礼想着这会儿正在开英雄表彰大会的萧和平内心满满都是自豪感,刚准备起身去倒杯热水,保卫老黄喘着大粗气跑进门,“宋,宋同志不好了!”
苗大姐白了他一眼,“你才不好了。”
“不是,那啥有个人跑咱厂里来举报你,这会儿正在厂门口闹嘞!”
“举报我?”宋恩礼好笑的把茶缸放下,裹上军大衣,“那我可得看看去,我倒想知道知道我有啥好被举报的。”
“说你领着军嫂补贴却偷着来上班呐……”
宋恩礼脚下一顿。
高大妮!
要说他们高家也是满门奇葩,高国庆成天盯着萧和平的位置,郑艳丽成天盯着陈大梅的位置,高大妮又盯着她,还真是有够思想统一的。
肉联厂门口围满了人,高大妮正站在自己带来的板凳上高呼抗议,戴着解放帽红袖章,神情亢奋背板笔直,那干巴巴的小拳头攥的哟。
宋恩礼啧啧了两声,抱着热水袋靠在保卫室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戏。
“这个姓宋的,她每天在我们家属楼宣传各种歪风邪气,只知道贪图享乐吃好穿好,把我们本来好好的艰苦朴素的军嫂都给带坏了!像她这样的人你们咋能留在你们厂里!她就是个病毒,会把你们大家都给传染!我建议你们厂尽快把她开除,把岗位腾出来给真正有能力的人,绝对不能让她再占组织便宜……”
“毛病!这哪儿来的傻逼玩意儿,你亲戚啊?”苗大姐实在听不下去,直接骂开。
“你可别骂我了,我们家哪有这倒霉亲戚。”宋恩礼不急不缓从兜里掏出把瓜子分给她,两个人站在保卫室门口边看边嗑,“楼里一军官的闺女,成天惦记我这工作非让我让给她。”
“她倒是真敢想,就算你让给她也得她过得了考核啊,你当时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来的,咱厂谁不服气?连那尾巴翘天上去的魏英华她都没屁好放!”
苗大姐这正义愤填膺呢,高大妮突然朝她们俩看过来,“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思想有问题的宋红旗!”
说完她就跳下板凳朝宋恩礼冲来。
看热闹的人啊,就跟潮水一样朝她用来!
不对,这乌泱泱的分明是马蜂嘛!
“咋办啊?”苗大姐急了,这事要是摊她头上,气也得气死了了。
“能咋办啊,等丘主任或者厂长来处理呗,她举报我难不成我还自己处理自己啊?”就冲着严朝宗,杨厂长也绝对不会叫高大妮讨到好。
宋恩礼懒洋洋的挑着眼梢。
既然给脸不要脸,这回非好好惩治惩治她不可!
杨厂长没在厂里,据说是去省食品公司开月底总结例会去了,丘主任和工会主任来主持的大局,丘主任听说跟宋恩礼有关生怕自己处理不好,下楼前先往省食品公司挂了个电话,点名要找杨厂长。
杨厂长听他在电话里把事情一报告,马上掉头去请示严朝宗,严朝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把报表摔桌上,“你们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让小姑娘待会儿是去打发时间增加接触机会的又不是去受苦受难的,这接二连三接二连三,饶是严朝宗的好脾气也快被磨得没了耐心。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给吓得够呛,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眼瞧着严朝宗丢下开一半的会议离开,这才陆续交头接耳起来。
“咋回事啊?”
“不知道,不过听说严书记他对象在肉联厂上班。”
“对象?上回去他宿舍那个?”
“嗯呢,听说才十七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