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铁柱一碗酒没端稳,撒了一半,心疼得他脸都皱巴了,然而却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赔了个笑脸又老老实实喝酒去了。
宋恩礼算是明白了,她一直以为萧铁柱的性格是天生寡言,敢情是在王秀英的强权压迫下才导致的。
出于同情,她在切烤羊的时候扯了条特别大的腿给老头儿,乐得他眼睛都笑眯了。
饭吃一半,宋恩礼去厨房亲自下了小碗长寿面来。
她做事向来精细,一碗面也整得格外好看,里头配料也多,唯独上头卧着的那两颗荷包蛋不变。
萧和平瞧着,竟觉得比满桌美食更叫他喜欢,接过去埋头就吃,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宋恩礼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来了句,“吃蛋补蛋。”
顿时噎得他面色通红,心跳加速。
萧和平撇过脸看她,低低的哼笑一声,带着些许威胁的意思。
不把她丢到炕上好好收拾一番,她怕是不知道她男人到底还需不需要补蛋。
宋恩礼叫他看得后怕,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作声,又觉得自己认怂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萧铁柱,梗着脖子坐端正,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萧和平按捺住想要揉她脑袋的冲动,仰头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尽,不过却特地控制了酒量,直到下了炕桌人还是清清醒醒的,脸上半点酒色不见。
“娘,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宋恩礼拿起外套递给萧和平,萧和平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
“对啊,咱俩明天都得上班,当然得回去,不然明早咋起得来?”宋恩礼好笑的瞥过他,眼神微妙,好像一早将他的意图看穿,“你放心,小孙特地没喝酒开夜路绝对没问题。”
萧和平郁闷得一口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他急急忙忙吃完饭就是想干点啥,这回去路上颠簸颠簸的耽搁上三俩小时到家小媳妇都累惨了还能干啥?
偏偏那么多人在场他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家人道别。
其他孩子都在屋里继续填鸭式吃饭,只有萧小栓跟着大人们一块儿送小两口出来,依依不舍的拉着宋恩礼的手,把一个小小的本子塞给她,“小婶婶,这是我这段时间学的字,给你看看。”
宋恩礼拿过去翻了翻,挺满意的点着头,“挺端正,继续努力,过了年小婶婶想法子送你去上学。”
大队里一直没学校,公社小学又因为饥荒停了课,虽然眼下对文化还没啥要求,甚至那十年红色革命期间更是以文盲为荣痛批臭老九,但接下来可就是知识社会了,七七年的高考更是成为许多人翻身的机会,这孩子是个刻苦的,宋恩礼想着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想法子送学校里去,免得耽误了。
听到这话,丁俊兰面上一喜,萧小栓更是喜不自胜,乖巧的捧着宋恩礼的手,“小婶婶对我最好了,小栓一定好好努力不给小婶婶丢人!”
“嗯,小婶婶相信你。”宋恩礼摸摸他的头,把小本子还给他。
说到这事,王宝生也起了心思,“前两个月就有过这样的打算,这几个知青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走,留地里光捣乱不干活还不如咱大队里弄个学校把他们打发了,反正他们不记工分不用咱们出钱,也算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只是今年收成实在太差,稍微大点的孩子又得帮家里干活,哪怕不收学费我都怕大人们舍不得这点劳动力,白折腾一回。”
条件有限,很多地方的学校都没开课,所以课本啥的也没有大规模印发,基本上都是老师拿旧书教,学生们照着黑板学,知青们又不用发工资,减掉这些可不就不用交学费。
他这想法宋恩礼自然是大力支持,公社里虽然有小学毕竟太远,如果大队里有小学那可就方便多了,“其实也不至于不同意,到时候老舅你给宣传宣传识字的好处,左右现在不用学费,也就买个铅笔本子啥的,至于干活啥的不是还可以利用放学放假的时间嘛。”
“可以可以。”王宝生嘬着大烟杆子,“那就这么先定下,具体的到时候我跟大队干部们商量商量,只是这课本得麻烦你俩上省城打听打听帮忙弄个一套两套的,公社小学里统共就那么三套人不愿意往出借,我问遍了都说有。”
“这个没问题。”宋恩礼想起自己去参加考核的肉联厂小学,只要有课本能接到手,大不了她上空间复印几份。
见她答应得痛快,王宝生就放心了。
而院子里,王秀英也是拉着萧和平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人放了,也不知道说了啥,萧和平虽然脸色如常但王秀英那儿明显有些尴尬,出来后又对着宋恩礼开始各种叮嘱,还给拿了不少东西,宋恩礼借口省城都有带着麻烦,只抓了俩橘子上车。
车子开出大队宋恩礼才问萧和平,“娘刚才都跟你说啥了?”
萧和平想到刚才他娘说的话就脸红,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假意别过脸去看窗外。
此时已经入夜,下雪天夜空中没有星,乡下又没路灯,窗外一片黑寂,车厢内亦是漆黑。
宋恩礼见驾驶室里的小孙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搭在车座上的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缓缓,缓缓的往萧和平那边爬。
她一直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指尖细腻光洁,突然划过手背带起一股急电流一直通到萧和平心里。
他不动声色的把她的手攥在掌心,反复捏揉,也有些不老实起来,开始滑上她大腿。
他身上本来就男性气息十足加上淡淡的酒气,稍微挨得近点都是种誘惑,偏偏手又老勾着她,宋恩礼被他弄得有些難耐,心虚的坐端正身体,故意找话题,“你还没说呢,娘刚才到底跟你说了啥?”
“真想知道?”
“嗯。”
萧和平挨得离她更近了点,两人的大腿几乎是紧贴着,“娘告诉我一个生儿子的偏方。”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可却因为那份低哑神秘而更显撩人。
不知是不是气息噴薄的缘故,宋恩礼觉得那一侧耳根烫的很,一直烧到脸颊,“胡说八道啥呢。”
“我们家四兄弟。”
“要是真有那法子,陈招娣还能为了生儿子这么老折腾?”她横了他一眼,脑袋往那边车窗撇了撇,把内心的躁動压下。
“祖传的秘方,你以为娘谁都告诉?”萧和平朝她勾手指头,“你把耳朵贴过来点,我告诉你。”
“我不要知道。”
“可我就想告诉你。”他轻轻揪过她耳朵,用比刚才更低的声音逐字逐句道:“娘说,你到的时候我流进去肯定生儿子。”
本来脸颊还只是微微有点发烫,听到这话后顿时跟起了片火烧云似的,烫得她恨不得马上跳下车去站到冰天雪地里吹吹寒风。
明知道车厢里黑小孙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也不可能来看他们的小动作,更不会听到萧和平刚才说的话,可宋恩礼还是忍不住朝他方向连看好几眼。
“萧和平你正经点。”她低声警告。
真是,以前抱一下都难为情的男人,现在这咋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难得小媳妇也有窘迫的时候,视力极好的萧和平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就觉得乐呵,捏了捏她的手,终于老实的握着没再说话。
宋恩礼一直想着他那句荤话刚开始还有些难为情,不过到底是累了一天,等三两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在军官宿舍楼院子里停下,她早已经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