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朝宗送来这车东西的时候宋恩礼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缺衣少粮的,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谁还管是偷是抢,实在她婚礼当天就穿回去了,这才没顾得上。
“辛苦哥儿几个了,这可一定得好好谢谢你们。”王秀英就在院里,宋恩礼不用担心跟男人说话被人说闲话。
民兵们听说谢,个个来了精神,勾着腰拢着袖子站在那儿,眼睛里直冒光。
他们跟萧家非亲非故,所以没能有机会去喝萧老四的喜酒,可看热闹却没落下,听说萧家那酒席光是荤菜就有八个,一张桌上两回菜!
这老四媳妇娘家又是个条件好的,光嫁妆就送了一卡车,随便给他们点啥谢礼都够他们好吃好喝一阵子的了,不枉他们辛苦这半个月啊!
张老棍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几个一眼,回过头面对宋恩礼还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不敢不敢,咱们是民兵,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不过要说谢嫂子你可真得谢谢贺书记,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下了死命令,光靠我们几个哪儿守得住,那还不得来明抢啊!”
一个两个蠢蛋,什么谢礼能比得上搞好关系重要?
人娘家叔叔可是大领导!
贺书记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不过张老棍也明白,县官不如现管,卖个人情给贺书记自有他的好处。
宋恩礼突然想起前阵子去青山村从张老头那儿听来的有关于张东方同志的传奇故事,乐了,“成,我明白了,等我收拾好院子你们再来一趟,一码归一码,贺书记那儿得些,哥儿几个也是出了力的。”
要说这张老棍那还真是个人精,看来一穷二白的癞痞子最后能当上公社书记也不是没道理的。
反正历史本就如此,那她索性再给他点助力。
民兵们都是唯张老棍马首是瞻,虽然他们整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但个个心里都清楚听张老棍的准没错,这段时间他带领着他们可是捞了不少好处,本来都已经放弃要谢礼了,突然听说有,眼睛又是一亮,喜滋滋蹲回火堆旁,“你管自己忙,有啥重活累活尽管吱声儿,咱们别的没有,力气管够!”
“那行吧。”宋恩礼见张老棍给她递眼色,知道他有事要说,同他一前一后进院。
张老棍警惕的扫了眼周围,压着嗓子把张梅花往他们家门上泼鸡血挂无头鸡的事告诉她。
这段时间事多,宋恩礼差不多都快忘了这茬,昨晚上回来萧家已经换了院门,被张老棍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我倒是忘了赵春兰还欠了我一罐子油,送你了,你回头去找她要,能吃好久呢。”她不仁她不义,油能不能拿回来是其次,只要赵春兰知道是因为张梅花整的这事才害得她还油,能让她有好日子过那就怪了!
张老棍多机灵一人,听话就能明白,跟宋恩礼道过谢后半刻不耽误便往赵家去了。
宋恩礼拍拍身上的雪慢斯条理进屋。
王秀英已经把火炉子生好,正在整理屋里的东西,光是那些个家具就把这屁股大的地方差不多塞满,布匹彩被啥的全摞在炕上,两头整猪冻在外头雪堆里,十只活鸡杀了八只跟整猪一块儿冻着,剩下两只关在灶间,王秀英每天傍晚来喂一次,还有那些个喜饼喜糖米面啥的……这要是正经整理起来没有个半天功夫怕是下不来,东西又沉,宋恩礼索性一件件往空间里收。
“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娘你就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搬省城去了。”原先宋恩礼还打算把严朝宗送来的家具搬到军属楼新家,不过现在没想法了,要是她这么干,萧和平非别扭死不可。
“唉。”王秀英连连点头,帮她把那些埋在雪里的东西挖出来。
宋爷爷这趟来一半是奔着吃,猪肉在六十年代稀罕在几十年后可不是啥好东西,所以她全给收进了空间里,拿了头小点的活野猪出来,之前屯了好几头,自打奎爷他们出事后这东西就没了用处,眼下宰宰倒还是个菜。
野猪被麻绳捆得死死的,王秀英怕它发出声音,用绳子把那粗长的猪拱嘴也给捆了。
剩下的八只鸡宋恩礼给了王秀英四只让她拿回家,顺便看看萧和平吃好了没,吃好了让他过来宰猪,他既然今天能回来,宋恩礼猜也能猜到他肯定请了不止一天假。
谁知跟王秀英刚出门,外头便传来一声“亲家爷爷玩呢这是”,宋恩礼跑出去一看,她爷爷正背对着她跟几个民兵一块儿蹲那儿赌钱,临时用土捏了个大筛子,比大小,面前零零散散的摆了好几块,其他人面前也有个一毛几分的,老头时不时吆五喝六,喊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跟一口气吃了好几根老山参似的。
现在是农闲,地里的冬小麦还没到收割时候,大部分社员都没下地干活,有几个平时比较好吃懒做也围着凑热闹。
宋恩礼嫌弃的撇撇嘴。
一个两个饭都吃不上了,赌钱倒是积极的很,这种不着调的爱好果然不分年代。
最重要的是萧和平!
平时他极少跟大队里的人来往,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样子,这次倒好,居然也跟她爷爷这种人混一起去了!
宋爷爷一边掷骰子一边还不忘跟萧和平交头接耳商量,“只要你答应让我给红旗肚子里的娃起名字,她爸妈那边就交给我来搞定!”
萧和平想也没想,“成。”
成不成都得先巴结好爷爷这个靠山,至于起名字,他可以继续生嘛。
宋恩礼被两人给气笑,走过去在宋爷爷肩头拍了一下,“您不是已经在我这儿骗了一个好处了吗,又上这儿忽悠来了?”
被抓个现行,宋爷爷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笑呵呵的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无商不奸嘛。”
“那行,起名权给你,咱俩谈的条件不算。”宋恩礼觉得她先前实在太冲动了,要是真答应爷爷他想来就来,这青山大队不得乱套?
“做人做生意,都讲求以诚为本……”
“我不想跟您说话。”宋恩礼瞪了他一眼,把萧和平拽起来,“进来帮我个忙。”
“咋了?”萧和平老老实实跟着她进院,一眼就看见雪地上躺的那只野猪,不算太大,但起码也有个三百来斤。
“这是之前从白针山上弄来的,一直没机会吃,你今天不回省城吧?不回去就帮我把它宰了。”宋恩礼回屋给他拿了身棉衣出来,又给了件白大褂挡血。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两头整猪,也不怕被人说。
“不回,那事我已经跟师长和伍先生商量过,顺便请了一周假。”萧和平把院门反锁,换了衣服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磨刀,烧热水,还得准备一个火堆用来燎猪毛。
萧和平力气大,手脚利索,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宰过一头野猪,轻车熟路,个把钟头就把这活完成。
两把并拢的条凳上,一个猪头四个蹄儿,排骨归排骨猪肉归猪肉每份都切成差不多大小,整整齐齐的码放着,边上还有一桶猪血和一桶猪下水。
宋恩礼看他干的这漂亮活心里就舒坦,拧了把热毛巾给他擦汗,“洗澡水已经给你烧好了,等会儿你还得去一趟贺书记那,要不是他发话咱家这些东西早让人搬空了,顺便提上点野猪肉去。”
“好。”萧和平把脏衣裳脱下来,光着膀子在她的催促下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