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这个情况,想回家娶个家里条件好点的媳妇过好日子怕是不现实了。
城里娶媳妇可不跟乡下似的给口吃的就成,人也得看你家的条件,还得看你拿出多少陪嫁。
周振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一趟王胜男。
泥腿子归泥腿子,好歹马上她也是要吃上商品粮的人了,而且她表哥表嫂条件那么好,到时候随便帮衬他一把,他这辈子就妥当了。
孙小丽突然来找她,王胜男还有些莫名其妙,打从周振兴那事后,她跟这帮知青彻底没了往来,等她看到从草垛子后头冒出来的周振兴,才反应过来,扭头便走。
“胜男!”周振兴只当她还在为上次那事生气,厚着脸皮追上去哄,“胜男你听我说……”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宋爷爷叼着根茅草,摇头晃脑的从另一个草垛子后头钻出来,愣是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将一首曲子唱完才笑嘻嘻跟王胜男打招呼,“欸,这不是四鸽家的小表妹嘛,小表妹你在这儿干啥嘞。”
“亲家爷爷,你在这儿干啥嘞。”王胜男很喜欢这个和气活泼的老头,不像别的老人一样总是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我跟着他来的呀。”宋爷爷捏着茅草往周振兴方向指了指。
周振兴顿时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你跟着我来的?你啥时候跟着我来的?”
不过想到这老头是宋恩礼的爷爷,更是那大干部家的当家人还是很快平复下来,重新换上一张笑脸。
“就在你让那个女知青帮忙去找四鸽家小表妹的时候呀。”宋爷爷有模有样的模仿两人的对话。
“只要你能帮我把她叫出来,等我跟她成了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我让大队长把你的口粮还给你咋样?”
“你不是看不上那个泥腿子嘛,咋,看她表嫂家条件好表哥又是军官后悔了?”
“这你管不着,总之你帮我,肯定有你的好……”
“够了!”周振兴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满打满算来的,却不想他跟孙小丽的对话全被这个老头听了去,而且还被他学给王胜男听,周振兴死的心都有了。
看到王胜男那张满是嫌恶的脸,他总算从愤懑中回过神来,“胜男,胜男你听我……解释,他是胡说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行了周振兴,事情咋样跟我可没关系,我不想听你也甭浪费唾沫。”上次私奔被他出卖,王胜男对周振兴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不过在经过今天这出后,这种没好感彻底成了反感。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以前也不知道是中了啥邪,难怪她爹要揍她。
“不是的胜男……”周振兴仗着自己对王胜男的了解,倒也不慌,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他知道王胜男喜欢他,喜欢到没底线,他自信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就一定能把人哄好。
然而王胜男看也不看他,挽上宋爷爷的胳膊,“亲家爷爷,咱回家吧,听四表嫂说等会儿家里要磨红豆腐,咱去看热闹去?”
“磨豆腐?”宋爷爷眼前一亮。
“王胜男同志!我在跟你说话呢!”以前只要他稍微有点不高兴王胜男就能吓个半死,生怕他不理她,周振兴很期待再次从王胜男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所以在吼完这句话后,他一直盯着王胜男的脸。
气氛的确出现了几秒钟的凝滞,不过很快,王胜男又跟宋爷爷有说有笑起来,依旧没理他,甚至把他晾在那儿直接走了。
周振兴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王胜男咋说翻脸就翻脸,愤愤走另一条路回了知青点。
萧家院子里,因为要磨豆腐临时拉了一张特大的草编帘子在上头挡雪,磨盘是现成的,萧家三兄弟临时充当老驴,王秀英则在边上把昨晚泡了一宿的黄豆一碗碗往中间那个窟窿眼里添。
黄豆和花生都能榨油,都是稀罕东西,加上大队里主要以种植粮食为主,所以一般社员家里都没有太多,以前年景好的时候可能也就是一年半载下来攒个一斤两斤的,这两年更别提。
用黄豆做的豆腐自然就成了绝佳的美味,县城副食品商店里一张豆腐票外加三分钱才能买来一块豆腐,公社里那家豆腐爿的豆腐倒是便宜,一分钱,不过要自己带豆子去,等于就是赚个手艺钱。
稍微条件好点的社员逢年过节的都会去买上一块,如果家里有客也会买上一块,要是赶上家里的孩子正在说亲,当娘的还会去买上一碗豆腐脑做点心给媒人吃。
听说萧家磨豆腐,大队里的婶子媳妇们也赶紧回家把自家以前存的黄豆拿上,她们的黄豆太少,要是自己单独放磨上磨免不得就有糊在磨盘上损耗掉的,但如果和着萧家的一块儿磨,那大头是萧家,损耗多的自然也是他家的,至于她们,该拿回多少还是多少,而且像这种邻里间相互帮助的事从来不收钱,等于还占便宜,是难得的好机会。
宋爷爷跟王胜男进院的时候,里里外外全是人,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手上拿着一碗正在泡发的黄豆。
“呵,真热闹。”
“可不热闹,借着做豆腐的由头,都不晓得来了几波人了。”宋恩礼懒洋洋的坐在炕上吃着刚做好的豆腐脑。
她算是一半沪市人,喜欢吃甜的,白花花的豆腐脑上头淋了厚厚一层红糖汁,闻着就诱人。
“我说咋外头站的全是年轻姑娘,二表哥呢?”王胜男盘腿上炕,宋爷爷动作快,已经进灶间舀了两碗豆腐脑出来,分了一碗给王胜男。
“不知道,大清早就拿着柴刀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忙活啥。”
“这你们都不知道?”宋爷爷也盘上炕,把手掌摊在炕桌上,宋恩礼掏出一毛钱放上去,宋爷爷勾勾手掌,“不够,这可关系到二哥的下半生幸福。”
“五毛,再多没有。”
钱拿到手,宋爷爷咧着嘴往兜里揣,“我昨天看到二哥砍了一担柴送学校里去了。”
“真的?”
“骗你你能给我一块?”
“爷爷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宋恩礼丢下碗,跑出去找王秀英,把这事说给她听。
学校里就住着罗立秋和李芸,二哥跟李芸向来没接触,这柴火不是给罗立秋送的还能是谁?
开窍了,二哥总算开窍了!
王秀英也高兴得不行,豆腐磨出来后趁热乎的就往学校送了两块,还给装了满满一茶缸豆腐脑!
然而这种喜悦才没持续一天,学校就出事了。
原来萧建军送去的柴火并不是给罗立秋,而是他见教室里没生火炉子,特地给孩子们砍的。
一连送了两天柴,两个女老师知道萧建军干这事没挣工分,废的还是自家的口粮,就没好意思继续叫他送,跟学生们一合计,决定每天中午早上课半小时,下午早放学半小时,大伙儿用这半小时自己去后山拾柴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光明正大出去野的机会,孩子们自然高兴,谁知道这才第一天就被人给举报了。
有社员看到老师带着他们家的娃上后山砍柴,柴禾却全都送了学校,觉得罗立秋跟李芸这是假公济私,自己偷懒不砍柴,奴役他们的娃做苦力!
“劳动人民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这可倒好,一夜回到解放前,没有了地主老财,却来了这么两个资本主义小姐,剥削压迫我们的娃!让我们的娃给她们砍柴做饭烧炕,这种人就该拉起来批斗啊!”
宋恩礼才走到大队办公室外的小路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义愤填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