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是第一次来到中国,无论是建筑风景还是人文历史,榕城和莫斯科都是天差地别,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昨天晚上从机场来到酒店,路上就一直嚷着要出去玩,所以一大早,南风就给他们当导游,带他们去游玩榕城。
正月初一,整个城市热闹非凡,南风昨晚连夜做了计划,挑了几个人不是很多的景点,游玩一天下来,绵绵尽兴又疲累,回酒店的路上就在南风怀里睡着了。
下车时,厉南衍怕她手酸,伸出双手轻轻从她怀里抱过绵绵。
进到套房,佣人立即送上来一个锦盒:“thia小姐,这是早上陆董事长让人送来的东西,吩咐要亲自交给您。”
南风顿了顿,想起来昨晚陆城遇的确说了早上就会让人将俞家庄的转让合同送来。
她打开锦盒,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份转让合同,她草草翻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问题。
锦盒里还有一份请柬和一串钥匙,请柬是邀请她正月初三去参加陆氏举办的舞会,钥匙则是俞家庄的,只是在锦盒的最底还有一把钥匙是单独的,她没多想,只猜测可能是打开俞家庄的某个房间的。
厉南衍将绵绵放在床上,让佣人去帮她擦擦手和脸,回头走到南风面前,扫了眼那份请柬说道:“后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参加舞会。”
南风诧异:“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
“刚才温沐打电话给我,莫斯科那边出了点事,我现在就得回去。如果事情顺利解决,后天晚上能回来,或许就赶得上舞会。”
原来是这样。南风理解道:“那你快去吧,只是一个舞会,来得及就参加,来不及就算了,你办好你的事要紧。”
厉南衍微笑,弯下腰和她平视,轻声承诺:“办完事情,我马上就回来。”
……
与此同时,陆公馆。
傅逸生将疾驰中的跑车一个急刹停在陆公馆的院子里,旋即下车,将车钥匙随手丢给一个佣人,自己则疾步上了三楼。
书房里,陆城遇正在看书,他直接推开门进去,开口就问:“你怎么把俞家庄给了南小姐?”
陆城遇抬头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给,是卖。”
傅逸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疯掉了:“卖什么卖,你难道不知道城北很快就要……”
“城北无论要怎么样现在还没有定数,谁都说不准,万一是空穴来风?”陆城遇温温漠漠,翻过一页书,“商人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她既然来找我做买卖,给出的价钱也很合理,我当然就卖。”
“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就算现在没有落实,但已经有苗头了,再怎么说你都不能把俞家庄交出去,否则当初我们废那么大劲儿把它买下来是为了什么?”(163)
傅逸生一口气断在喉咙里,他觉得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的监急,他开了一百二的车速从市中心飙过来,谁知他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
说真的,有时候他也恨极了他这张云淡风轻的脸。
傅逸生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浇灭了快烧上眉毛的心火,勉强冷静下来,呼出口气道:“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到她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任职AS的副总裁,她明明还有别的目的!桑榆跟我说,伊生想请她回去,甚至不惜开出丰厚的薪酬和福利,而伊生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因为南小姐向邢焕东提出要求!”
“所以?”
傅逸生咬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点名要桑榆,但是我可以肯定,她的目标就是城北!AS和伊生谈成的合作也一定城北!城遇,你不会是忘记了吧?俞家庄的位置就在城北,你给了她,她手里就有最大的筹码!她会把整个榕城都闹得天翻地覆的!”
陆城遇黑漆的眸底有什么迅速一闪,复而又垂眸盖住,声音淡得出奇:“她想闹就让她闹。”
傅逸生:“……”
哈?
想闹就让她闹?
他是这种态度?
得!
行!
成!
感情他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
亏得他一路上想了七八个把俞家庄抢回来的办法,结果人家根本放在心上,还‘想闹就让她闹’,他是把这件事当成游戏了吗?纵容她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傅逸生几乎瞬间就没了表情,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气了半天,陆城遇都没理他,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看书,傅逸生手痒痒的,突然很想和他打一架。
想归想,他对自己的兄弟向来没什么脾气,又气了一会儿,差不多气完了。看见桌子上一叠还没送出去的请柬,他不情不愿地说:“后天的舞会必须要带女伴,你有人选吗?要没我就帮你安排个合适的女明星陪你出场呗。”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穿白裙子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半蹲在茶几前,将两杯清茶放在他们面前,轻声细语道:“城遇哥,傅小爷,请用茶。”
就像是需要什么恰好出现什么,陆城遇随手一指:“不用那么麻烦,我带她就行。”
傅逸生一愣:“她?”表情瞬间有点古怪,“你确定?”
陆城遇看回他:“有什么不能确定?”
“没,你开心就好。”傅逸生决定不再对他的事情做任何评价,他已经不懂他了。
但女人却支支吾吾起来,绞着裙摆小声问:“城遇哥,你要带我去参加宴会?我……我合适吗?以前我也陪我爸参加过宴会,要是被人认出来……会不会很丢你的脸?”
陆城遇视线已经移回书本上,没什么特殊情绪地说:“如果你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丢人,也就别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
女人愣怔,她还蹲着没有起来,微微仰着脸看陆城遇,过了一阵,脸上渐渐放开笑容,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咬着下唇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城遇哥。”
傅逸生看着他们,表情又变得微妙。
……
在正月初三举办舞会是陆氏的传统,这个舞会只邀请交好或者有过合作的企业参加,不同的是,往年都是由谭中直负责,今年却是宣布董事长陆城遇要亲自主持。
陆城遇自从接任陆氏的董事长以来,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更很少参加商业宴会,外界将他传得极为神秘,这是他第一次主办宴会,收到邀请函的人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欣然前来。
AS和陆氏没有过合作,但盛于琛也收到了邀请函,基于AS周年庆时陆城遇也赏脸参加,所以今晚他和南风结伴而来,算是还这个人情。
南风作为榕城新贵,这几天有很人想拜访她,她都以‘没倒过时差’‘刚刚回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等为由婉拒见面,因此这是她继AS周年庆后第二次在众人面前露面,陆城遇还没到来之前,她是全场最受关注的人。
有人趁机上前搭话,南风避不开,只得一一应付。
周旋了好半天,暂时没有人上来敬酒,南风也终于能松口气,她就半倚着高脚桌站着。
她今晚穿的是一字肩长裙,露出白皙光滑的香肩和两节锁骨,这种站姿显得她慵懒而性感,加之她还戴了面具,红唇似火眼角风情,看起来宛如一个神秘的舞会皇后,场内有不少男性目光总往她的身上瞥。
盛于琛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脚步,挡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
南风环顾着场内,看到了邢焕东。他在跟别人说话,不过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笑着举杯示意,南风回以一笑,也抿了口酒。
将两人的互动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盛于琛低声问她:“你昨天去拜访国土局的局长?”
南风眨眼:“盛总的消息好灵通啊。”
盛于琛剑眉拢到了一起:“你想做什么?”
南风勾唇:“什么做什么?咱们地产商和国土局的关系最亲密,大过年的,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给他拜个年,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盛于琛不满她这避重就轻的态度,眸子凝定在她的脸上,没来得及再度追问,门口便传来了唱喝:“陆董事长到——”
“陆董事长来了!”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用目光迎接今晚的主角。
宴会厅的大门铺着长长的地毯,南风所站的位置恰好正对着门,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对男女从下车到手挽手走上红毯,再从门外走到门内的完整画面。
红地毯的两边有媒体在拍照——陆氏每年的舞会都被戏称为商界的‘芭莎明星慈善夜’,媒体来自各大财经新闻,可这两人的出场,却真的将这条地毯走出了明星的感觉。
男人一如既往是稳重内敛的黑色西装,女人则是很抢眼的玫瑰色抹胸长裙。
南风将酒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凤眸微微眯起。
女人的气质是小家碧玉型的温婉,放在以前是撑不起这种色调的,这两年显然被调教得很好,整个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的颜色配上成套的钻石首饰,十分矜贵优雅。
盛于琛在一旁淡道:“大概是你失踪后的两个月,她被带进陆公馆,一直住到现在。”
“谁能想到呢,竟然是她的命最好。”南风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有点儿唏嘘的意味,笑道,“或许这个就是命中注定,不争不抢,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周围有女客在小声议论女人的身份,大部分人不认识她,猜测着她可能是陆家的亲系,或者是哪家的小姐,更有甚者,猜测是陆城遇的女朋友、未婚妻。
只有一个人隐约记得:“她好像是以前北俞的小姐,叫俞……俞什么来着?”
北俞家的?
那个连祖业和祖宅都赔得干干净净的北俞?
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俞氏就还是被陆氏收购,俞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和陆董事长在一起?
“俞家的小姐我知道,叫俞瑶,可她不是俞瑶啊。”
“俞家有两个小姐,另一位很少露面,之前我见过一次。”
“那是谁啊?”
一时间,众人对陆城遇的女伴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对他本人。
南风听着这些议论,嘴角翘起:“她比以前落落大方,我也差点没认出来。大概是这些年在陆公馆享受到真正的千金小姐待遇,才能把她丢了的骨气都捡回来。”
盛于琛不语。南风见陆城遇已经走到大厅里,宾客们接二连三上前打招呼,她也笑着挽上他的臂弯:“我们也过去问候一下宴会的主人。”
陆城遇早就注意到南风,看她和盛于琛一起走过来,也带着女伴迎了上去,距离缩短到一米时,两个男人就率先握了手。
“盛总裁,多谢赏脸莅临。”
“陆董事长盛情邀请,盛某怎能不来?”
陆城遇微笑,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南风身上,划过她呈平直的一字型肩膀,黑眸幽深:“thia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陆董事长。”南风含着笑,看向了他的女伴,“晚上好,俞筱……堂妹。”
是的。
是俞筱。
以前总是活在俞瑶光环下,性格的怯懦胆小的俞筱。
南风对这个堂妹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每次见面她都不太敢说话,一说话就被俞瑶当成出气筒,然后就红着眼睛低下头,要哭不哭的。(079、108)
南风刚才唏嘘的就是,以前俞瑶费尽心机想要接近陆城遇,一定不会想到,最后陪伴在陆城遇身边最久的女人竟然是她一向看不起的亲妹妹。
“笙笙姐……?”俞筱神情惊讶,难以置信似的,愣愣怔怔地看了南风好久,忽然眼眶骤红,“笙笙姐,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南风的手还被她一下抓住,她的情绪很是激动,抓得她有点疼。
她将南风全身上下看了个遍,脸上的惊讶和难以置信转变为庆幸和喜悦:“笙笙姐,你知不知道你失踪后我一直很担心你?还好,还好你现在平安回来,但是你的脸……笙笙姐你怎么戴着面具?你的脸怎么了?”
南风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拿回了自己的手,意味不明地笑着,没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问了不该问的,连忙道歉:“对不起笙笙姐,我不是故意的……总之你没事就好,”她思及了什么往事,眼睛红中又泛了泪水,“笙笙姐,你知不知道我爸妈,还有我姐姐和哥哥都已经……现在俞家就只剩下我们两人,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一个人真的要撑不住了。”
南风瞥了眼他们挽在一起的手,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会?陆董事长不是把你照顾得很好吗?”
俞筱连忙将手抽出来,急着解释:“城遇哥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他也一直把我当成妹妹照顾。”
南风‘喔’了一声,却是摇头笑说:“一码归一码,我和陆董事长现在可没关系,他肯尽心尽力照顾你,是因为看重你啊。”
俞筱眼里盛满泪水:“不是的……”
男人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她是你妹妹,我才收留她。”
南风一转头,失笑道:“陆董事长,这种话可别随便乱说,我和你的离婚案正在上诉,伪造证据这种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他们的离婚案里,她提供的第一份证据就是他在和她的婚姻期间与第三者同居,若是他真的是为了她才收留俞筱,不就意味着她的证据是假的。
换而言之,她认定她的证据是真的,所以,认定他和俞筱的关系是她认为的那样。
陆城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随你信不信。”
俞筱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幽幽地看着南风,眼里满是不解和委屈:“笙笙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和城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琦对陆城遇说:“陆先生,您该上台了。”
陆城遇冷着脸迈步就走,作为他的女伴,俞筱自然要跟着,她急急说了句:“笙笙姐,我等会再来找你。”
那对金童玉女走后,南风若无其事地一耸肩,转身见盛于琛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她歪歪头:“怎么这样看着我?你也觉得我冤枉了他们?”
她挂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一抿唇:“虽然我一点都不稀罕那个男人,但不管怎么说,我和他都还没有离婚,如果她真心拿我当姐姐,她就该知道什么是避嫌,可我看她,这几年在陆公馆住得很心安理得啊。”
岂止心安理得,那些拍到的照片里,两人的行为几乎算得上‘甜蜜’,一起浇花,一起给狗洗澡,陆城遇脸上被溅了水,她立即就用自己的袖子去帮他擦,动作那么自然。
“你们男人就吃楚楚可怜这一套,女人一掉眼泪,你们就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她。”南风轻飘飘道,“盛总啊,我传授你一个经验,女人看女人永远是最准的,将来你有了女朋友,她要说一个女人婊,那么那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婊。”
盛于琛道:“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锋利。”她从来不会咄咄逼人,以前是笑着挑刺,现在是笑里藏刀,他并不感兴趣旁人的感情,只是惊觉她的变化。
陆城遇在台上简言意骇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便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音乐声里,他带着俞筱开舞,黑西装和红裙子的组合,抢眼又养眼。
舞曲过半,男宾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女伴进入舞池,齐步旋转。
“他今晚会来吗?”盛于琛边拥着南风跳舞边看着她问。
“你说希尔吗?他可能来不了吧。”南风根本没有想到,那天厉南衍匆匆赶回莫斯科,竟然和盛于琛在机场见了一面,两人聊了什么她不知道,他们都不肯告诉她。
南风忍不住好奇心再次追问,盛于琛仍是守口如瓶,只道:“他很不错。”
“你这个是以……”南风琢磨着笑,“哥哥看妹夫的眼光?”
盛于琛淡淡道:“商人看商人的眼光。”略一顿,他的语气微重了点,“吉萨背后涉黑,如果你决定跟在他在一起,一定要多加小心。”
“在俄罗斯,黑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数得上名号的大企业,十家有八家都涉黑的。”南风说得轻巧。
音乐进入高潮的,盛于琛轻握着南风的手让她转圈,随后松开,不着力地往前一推,南风旋转着来到另一位男士的面前——交换舞伴,是陆氏舞会的另一个特色。
所有男宾的女伴都换了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拥住起舞,南风的腰和手也被扶住,她一抬头,直直地撞进陆城遇乌黑微凉的眼睛里,顿时一愣,他不是在最前面吗……?
陆城遇左手和她的右手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倏地一揽紧,南风紧贴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