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稷忙完县衙的事,就回了府,原本想先去找父亲的,正好父亲不在府上,霄稷便去了玲儿的厢房,霄稷看到自己的妹妹正静静的绣着花样,嘴角漾开笑来,叫了声:“玲儿。”
“哥?”玲儿抬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小纱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手,“你今日这般早就回府了?县衙那边没什么事吗?”
“还好。”霄稷淡淡的回道。
“哦。”玲儿也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不爱跟自己谈及他的公事,便也没问。
小纱端来两杯茶,霄稷细细的品了一口,茶香清冽,正好缓解了昨晚喝醉的头痛,放下茶杯,霄稷从怀里拿出一千二百两银票,问道:“玲儿,你何时有这么多银子借给连家?”
玲儿怔了一下,只道了个我字,低头便不在作声。
小纱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咽在喉咙里,霄稷四下看了看,心中了然,问道:“你的那些当出去的东西,还能赎回来了吗?”
“可以的,大公子。”小纱是个急性子,听到公子问,很快回道,但有一样东西,小纱心疼不已,“别的东西都好说,就是小姐的嫁衣……”
“小姐把嫁衣也当了?”霄稷是见过那身嫁衣的,玲儿亲自为自己所绣,玲儿的绣功,在众山县那是数一数二的好,她为了帮连浩,竟把自己花了一年绣出来的嫁衣也给当了?让他说她什么好?
“要是当了,花点银子还能赎回来,小姐是把她的嫁衣卖给了刘府的璇儿小姐。”小纱每每想到这件事,就少不得在自家小姐面前念叨一番。
“什么?”
霄稷正要发火,玲儿满不在乎的盯着茶杯,低喃道:“那嫁衣本是我想嫁如意郎君时所绣之物,如今,我心有所属,却不能嫁他,那件嫁衣穿与不穿又有何防。”
“玲儿。”霄稷真要给这个妹妹气死了。
“哥,我能看开,但并不代表我心不痛。”玲儿叹了一口气,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母亲给她挑选的段家,并非不好,她与那段昌也见过一面,温润如玉,身量偏瘦,与连大哥相比,简直天壤之别,除了家世门当户对,哪点是她想要的?
所以那嫁衣她并不想穿,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心里只想为连大哥容罢了,段昌,她若嫁过去,会与他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这是她的本份。
霄稷心疼的过来抱住玲儿,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轻抚着她的背道:“我们都该忘了。”
“嗯。”玲儿点了点头,靠在她哥哥身上,笑出了眼泪。
霄稷从玲儿房间出来,遇到陆管家找他:“公子,老爷在书房,让您过去。”
“我知道了。”霄稷得知父亲回府,大跨步的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父亲长身而立,正背对着他,霄稷行了个晚辈礼,“父亲。”
霄恒转身,颌首道:“起来吧。”
“是。”霄稷站直了身子。
“你今日收到公文了吧?”霄恒问话时眉头微微蹙起。
“收到了。”霄稷很恭肃的回道,抬眼看到父亲的表情,霄稷问道:“父亲是想不通柳相为何拒婚?”
“嗯。”霄恒在自家儿子面前并不隐藏,“皇上此次把绿萱公主许给柳相的三子柳林志为妻,却被柳相当场拒绝,到也稀奇。”
“孩儿也百思不得其解,听说绿萱公主得知后,跑到柳相的府上大闹了一场,柳相甚为头痛。”霄稷想想都觉得好笑。
“这件事的确反常,以柳相的为人,此次能与皇家联姻,是求之不得的,他竟拒婚,为父倒怕他生出别的阴谋。”霄恒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霄稷知道他父亲一向注意柳相动静,便问道:“父亲可知柳相有一个寄养在外的女儿?”
“寄养在外的女儿?为父并未听说啊,柳相一生玩弄权势,只娶了一妻两妾,膝下四子两女,均都健在,你为何有如此一问?”霄恒不解道。
“孩儿也是昨夜听连浩说月娘是柳相寄养在外的女儿,便想问一问父亲可知此事?”霄稷不敢隐瞒父亲,如实说道。
“你说月娘她?”霄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娘是柳相之女?这信息量太大了,他得好好想想,柳相何时有个寄养在外的女儿?难道是私生女?
就算是私生女,以柳相的身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寄养在外呀?
更何况霄稷与他说了月娘的遭遇后,更是觉得此事难解。
柳相此人虽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子女还是疼爱有加,会不会是连浩弄错了?
等等,霄恒想到十八年前,柳相之妻柳如氏曾生下过一女儿,听说养到五岁的那年不幸夭折,难道此女没死?
也不可能啊,柳如氏前面生了两子,第三胎好不容易生了千金,按理说柳相与柳如氏视为掌上明珠才是,怎么可能说成夭折寄养在外?还让月娘嫁于曹永亦为小妾?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霄恒想不明白,问道:“连浩说月娘是柳相之女,他可有证据证明?”
霄稷摇头,“连浩和月娘也是听沈家人说的。”
“他们在哪儿?为父要亲自问问。”霄恒也很想知道月娘是不是柳相之女,若是,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任由她下嫁商贾人家做小妾,委实残忍。
皇上得知,定会训斥柳相,他在推波助澜,帮连浩恢复身份,也不失为一计。
“沈家庄偷了周员外的银子,做贼心虚的跑了,不过孩儿已发通缉,准备缉拿他归案,再细细过问此事。”霄稷与周员外回来时,周员外才对他说及此事,这沈家人的品行如此之差,他都无法确信月娘身份一事是真是假?
说不定是他们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故意捏造出来的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等你抓到此人可要好好查问他,为父也会暗中调查此事的。”霄恒吩咐道。
“父亲,其时说月娘是柳相之女这话并不是沈家庄说的,而是沈家庄的女儿沈碧珠亲口对月娘所说,此人正被孩儿关在牢里,孩儿这就回去提审她。”霄稷不想误导自己的父亲,必竟父亲对月娘是不是柳相之女这事挺重视的。
“为父跟你一起去吧。”霄恒想了想说道。
众山县地牢里。
霄稷坐在正中,沈璧珠跪在地上,一脸花痴的望着俊美的霄稷,她就知道,霄大人是不可能让受苦的,大人不动声色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沈璧珠,本官问你,你为何说沈月和是柳相之女?”霄稷望了眼隐匿在别处的父亲,见父亲朝他点头,便向沈璧珠发问道。
沈璧珠楞了下,但很快又自鸣得意起来,看吧,霄大人果然在乎她的身份,有了沈月和,还怕她嫁不了霄大人。
“大人不信吗?”沈璧珠自为妩媚的对霄稷嗲声嗲气道:“我是听我爹和我娘说的,沈月和五岁那年被一个女人抱到到我家,然后每月答应给我家五两银子,我爹才收留的她。”
“你那年才不过三岁,怎么知道沈月和是柳相寄养在你家的女儿?”霄稷问道。
霄大人果然关心她,连她当时几岁都算出来了,沈璧珠更是窃喜,越发的装媚:“是那女人说沈月和是柳相的亲生骨肉,让我爹和我娘一定要好好善待她,我爹我娘自然不敢怠慢,但那沈月和餐餐都要吃大鱼大肉,五两银子哪够她吃的,我爹都把自家的银子垫进去了。
“起先几年,抱她来的女人还会多给银子,后来沈月和十三岁那年,那女人也不来送银子了,我爹就上门讨要,结果被柳相府的下人赶了出来,说柳相府上没有女儿寄养在外,我爹自然生气,还想去找他们评理,结果抱沈月和来我家的女人从相府里出来,慌慌张张的拿了几十两银子给我爹爹,让我们快走。却不料柳相从朝中回来,从我爹爹的手里夺走了银子,并让下人把那女人关起来,警告我爹爹说,若是我们再敢来要银子,还要打断我爹的脚呢。”
她爹到现在都后悔当时就不该跟那女人嫌银子太少,而拉着那女人不依不饶的,不然也不至于被柳相的下人威胁出京城,空手而归了。
“这也不能证明沈月和就是柳相的亲生女儿呀。”
“怎么不能证明,沈月和那年见到柳相的时候,哭着喊柳相父亲大人,但柳相却对沈月和很是厌弃,只看了一眼喊他的沈月和就进府了,挺绝情的。”这沈月和的娘一定是没讨得柳相欢心,连着沈月和也被柳相厌恶至此。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柳相府上是怎么称呼那女人的?”霄稷想着月娘会不会是那女人所生之女?不然为何那女人甘愿拿银子给沈家庄?
“我记得柳相府里的下人喊她黄嬷嬷。”沈璧珠回忆道。
霄稷朝他父亲的方向看去,见他父亲起身,便也没什么好问沈璧珠的了,抬手让狱卒带下去,沈璧珠不明白霄稷什么意思,挣开狱卒道:“大人,你当真要关押我?”
“你先在牢里住几天吧,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的,等我办完手头上的事,再跟月娘商量到底如何安排你。”霄稷也挺烦沈璧珠的,实在不行,给她点银子放她走算了。
“这还差不多。”沈璧珠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狱卒下去。
县衙书房,霄稷恭恭敬敬的问他父亲:“父亲,刚沈璧珠的话可信否?”
“月娘呢?她怎么说的?”霄恒陷入沉思。
“月娘失忆,她对柳相之女的事也是一片茫然。”霄稷不知道怎么跟他父亲说月娘还魂之事。
“黄嬷嬷此人为父也见过一两次,是柳相夫人跟随多年的赔嫁丫鬟,不过五年前听说得暴病死了。”霄恒越想越觉得黄嬷嬷的死可能跟月娘的身份有关。
“死了?”霄稷很意外,怔怔道:“那这样就凭沈家人的一面之词也证明不了月娘是柳相抛弃的女儿呀?”
月娘本人没有了沈月和以前的记忆,能证明月娘身份的黄嬷嬷也死了五年了,柳相更不会承认自己的罪孽了。
“或者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柳如氏。”霄恒不信,柳如氏若是知道自己亲生的女儿还在世,她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