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勘正起身说:“城主这样说话就不厚道了,十八年前,你凭一块龙文从谷遇蜀手里换得了楼兰城,今天你又说没见实物,你拿天下英雄当三岁小儿吗?”张勘正说这话时,眼睛扫向场中的众位英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敬,显然要挑拨起大家的情绪。
“对呀,铁杖毒手与我们何干,我们一不做马帮的生意二不做盐帮的买卖,”斩天狼横着身子说,“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探听龙文的秘密,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斩天狼这一带头起哄,身后十有六七都是冲着龙文来的各路豪杰异口同声附和道:“是呀!”“我们就是冲着龙文来的。”
要是在平日里,即便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好汉,哪个也不敢跟凉厉风这么直来直去肆无忌惮地说话,可是今天,个个被龙文神秘传说弄得热血高涨,群情奋起,哪里还顾得上平时的为人处世的稳重,更讲不得交情,见有人出头挑起事头,便随声附和。这天下英雄齐聚楼兰,如同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凉厉风见事不妙,心头一惊,看来这事起有因,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阴谋,借剿灭铁杖毒手挑拨群雄大闹楼兰。
他私下揣测,今天这事预感不妙,米兰城主唐树清与精绝城主季光辅至今还未来到,想必是路上出了差错,这样看来,若是处理不妥,弄不好就会兵戈相见,虽说楼兰城巡卫数千,可要对付这一群江湖好汉,那也是力所不及的。
凉厉风权衡再三,为楼兰城,我且忍得这一时之气。正值凉城主孤立无援之时,忽听一人道:“铁杖毒手为祸商路,搅动武林,便如我正统教虽没有生意商队,也愿意参与剿杀围猎,也愿意为江湖同道出一把力,讲的是江湖道义,不在乎与自己帮派有无利益相关。”
这几句声若洪钟,压住了各帮各派的嘈杂声。
凉厉风正被众人挤压,一听这话,只觉一身轻松,如同压在头顶的一块大石被人揿去,一时如沐春风,放眼看去,正是正统教教主高而尚。
高而尚身长膀阔,相貌堂堂,站在群豪中间,威压四座。又听他继续说道:“在下不才,不敢引领群豪,只愿以身作则,同仇敌忾,剿灭铁杖毒手,清理商路,以天下苍生为重,暂忘私利,以凉城主马首是瞻。”
有人出言相助,凉厉风一时又挺直了腰杆。
他初次见识这种场面,分不清正邪,也听不出话语中内藏的机锋,只是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与帮派分别,听到后来,斩天狼又提及龙文,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的,心想:这里人人都想抢夺龙文,小寻却不知天高地厚,偏偏要来这是非之地,更怪自己没有竭力劝阻。想至此不免担忧,便翘首去找小寻。
却见小寻仗着自己小巧玲珑,在人堆里东钻西蹿,又绕到秃子背后,冲他屁股就是一脚,秃子受辱,回头便骂:“小女贼,偷了爷的银子。”
小寻嘻嘻道:“你捉到我,我就还你。”林战再细看庄秃子,脸上两片腮红,如台上唱戏的伶优,好不可乐。原来小寻蹿出人群,摘了些花瓣,挤了花汁,染在手指上,顺手涂抹在秃子脸上,如擦了胭脂水粉一般。
秃子二人从两边围上来,小寻身子一矮,却如鱼入海没入人群,不见了影子。再看那两个汉子,踮脚四顾,四下寻觅,个个人的脸上都画了一个bishou的把柄。墨黑墨黑的,像刺了一块黥刑。
林战知小寻俏皮,变着法子戏弄他们。
脸上刺字是件极失体面极为侮辱人的事,因此几个人气得哇哇直叫,痛声大骂:“老子捉到了你,非得把你卖到大食做女奴去。”他们几个暴跳如雷,却又捉她不住,小寻在人群中故意嘻嘻呵呵,对他们戏谑逗乐。
林战眼见小寻身法敏捷,身子又娇小,在人群中钻来绕去,甚是滑稽,两个人被她耍得眼花缭乱,便放了心,开始细听台上台下的言来语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西陆神魔教副教主杜无常向前一步,向高而尚一拱手道:“高教主请了,在下杜无常今日有幸见识高教主,真是无限荣光,向来听说正统教为中原一大教,杜某偏居西北耳目虽短浅,却也耳闻一些高教主的威名,正统教一直想冲出中原,称霸西域,近年一直与西北一大帮刀帮眉来目去的,这次驾临楼兰,想必是想趁剿灭铁杖毒手渗透西域江湖吧,怎么能说没有利益相关呢?”
世人都知西陆神魔教教主杨铁崖醉心武学,崇尚无为而治的老庄之道,对本教事务向来不怎么上心,长年闭关修炼,大小事务都由杜无常料理。因此杜无常在江湖中声名甚至比杨铁崖还高。
杜无常这几句话不轻不重,却着实扎在高而尚的心尖上,杜无常话虽不多,却是故意在点醒江湖群雄,意思是说,台面上都说是不为私利,为江湖除害,其实台下都有neiu交易。
听了杜无常这几句,江湖众英雄个个交头接耳,悄声议论。
刀帮帮主万金刀与凉厉风向来有些交情,不愿在楼兰生事,只装作没听见,神色悠然,面无怒怨,静坐不理。
刀帮起于西北,虽号称西北一大帮,手下却乏有英雄之辈,只做些刀客营生,在江湖中远没有马帮、盐帮财大气粗,在武林中又不及正统教、西陆神魔教有实力,故而打算坐观虎斗,不愿参与进来,与铁杖毒手有仇有怨的,跟着叫叫嚷嚷,刀帮帮主也不拦阻,表面上看,似站在马帮盐帮一方。
高而尚脸色一绷,向杜无常怒目道:“杜教主言语无据,不可乱说,我正统教以江湖秩序为重,一路西来乃是为了追踪铁杖毒手行迹,前些天晚上,正统教部下弟子还在楼兰城外发现了铁杖毒手的行踪,率江湖群雄围剿未成,让那魔头逃了,于江湖正义之事,正统教向来身先士卒,不落人后,从没计较过利益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