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女柔声细语道:“三哥,若不是事关重大,我夫妇二人也不敢来打扰。”
虬髯客道:“靖弟红妹的事,我当义不容辞,只是师父年迈,我不忍久离,三五日还可行,若是长年累月漂泊在外,我怕……”
李靖忙道:“三五日也可,只要三哥答应,有些事不必三哥亲力亲为。”
正在这时,迷迷糊糊中林战shen一声,虬髯客忙又来到林战面前,将他调正了坐姿,手按他天枢气海二穴,教他随自己的内息一起运行“胎息诀”内功。胎息诀讲究内息圜覆周身脉络,通布五脏精髓,周而内聚,行而有续,发而不散,气息内敛,血气内生,气由外润;动则万钧,如潮如湃,如雷似电;静则止水,风清云朗,收发自如,则可用力于无形,内御外力,外施他为。
虬髯客帮林战气运丹田,使之凝聚不散,导引林战真气内息周而复始循环,半个时已过,堪堪运行三大周天。却还不见陈抗鼎回来。知他在镇上耽误时辰,不该让他去打酒,不如先前让那些小道士前去。只是出家人出去买酒,怕别人说三道四,不免生流言来,才派陈抗鼎去了。虬髯客见陈抗鼎久去不回,便不再指望,双手按住林战胸背大穴,运起内力,将自身体内的热量透过膻中穴和至阳、灵台持续不断地输向林战,以缓解他体内寒毒,不多时,林战体内渐暖,他自己却是身体愈发冰冷,寒气由内向外生发。虬髯客知凭一人之力,难以支撑,便要李靖握住林战双手,尽其功力通过少海穴向林战输送能量。
二人竭尽全力,总算助林战度过难关,红拂女伸手探试,只觉林战手脚热乎乎,面色有些血丝,呼吸不再急促粗重,二人这才稍作歇息,忽听小道僮报:“陈抗鼎回来了。”话未落音,只见陈抗鼎抱着一坛酒进来。红拂女见了,一顿责备:“你怎么这半天才回?这是你家孩子吧?”陈抗鼎虽不知她就是名满天下的红拂女,但见她英飒气质,也知不是平凡之辈,便囫囵应了声:“是。”
红拂女气道:“你倒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怎么招惹了斩天狼。”李靖听了,忙问:“这伤是斩天狼所为吗?”
红拂女尽览天下武学,这伤势表征一眼便能看出,便说:“这孩子是中了赤煞掌。”李靖听了,一惊,便说:“不知斩天狼与这孩子有什么纠葛,犯得上用赤煞掌来伤害这个少年。”
虬髯客一心挂牵林战伤势,便道:“这孩子伤势严峻,非我一人之力能挽救得了,多亏红妹来了,你且帮我唤醒黄衫客。”
红拂女道:“要我怎么做?”虬髯客叫小道僮抬出一架凤尾古琴,置于偏殿墙根,又对红拂女道:“红妹弹一曲《酒狂》,黄衫客便自己醒了。”
原来,黄衫客打坐入定之时,便如灵魂出窍一般,便是雷霆于耳畔炸裂也是充耳不闻。如有急事叫他,便奏一阙酒狂琴曲,他便自会回神觉醒。平时若是遇到急事,都是虬髯客拂琴,今日林战性命危机,脉搏续断之间,他掌心不敢片刻远离林战,时时以自己的内息支撑林战的气息。
凤琴摆放齐整,红拂女以泉水洗净双手,弹展衣衫,挺腰端坐,沉息匀气,这才颤动纤指,轻抚弦丝。
《酒狂》一曲乃魏晋名士阮籍所作,阮籍与嵇康为风骨之祖,号清思超名二君子,所作曲风清雅高洁,故而崇仰他的后辈每每弹奏此曲必沐浴更衣,焚香肃礼,静思沉息之后才敢拂琴,生怕演绎不出“醉于酒,隐于狂”的意境,“清风吹我襟,忧思独伤心”的寓意来。
琴声入耳,似有恍惚之音,又有颠倒之态,林战心经陡然舒畅,心静如水,不再shen叫痛。
黄衫客本已入定多日,此曲一起,也是眼睑微颤,鼻息明显,手指小动,内息随乐曲起伏。
红拂女凝神拂琴,一心沉醉其中,一曲奏罢,黄衫客悠悠开目,见李靖红拂女秉手颌礼。红拂女起身离开凤琴,袅袅一拜,李靖也起身深拜。
黄衫客幽幽道:“老朋友来了,难怪要唤我醒来。”
虬髯客道:“打扰师父清修是弟子之过,与靖弟红妹无关。”虬髯客便将林战生死悬于一线,陈抗鼎求医之事说了,又说,“弟子实在无能为力,且是性命攸关大事,这才让红妹唤醒师父。”黄衫客也不答话,长臂舒展,右手蒲张,他稳坐未动,一丈开外的林战便连同蒲团一起飘向他来。黄衫客伸出三分肥手指,刚一搭脉,便道:“你用了胎息诀疗过伤了。”虬髯客点头称是。
黄衫客切过脉后,掐指演算,他身为高人隐士,喜怒不形于色,但眉宇舒缩之间却有些微妙变化。起初演算时他先是心头一惊,再接下来眼角外展,眼眸渐扩瞳孔放光,便叫虬髯客近前,两人耳语:“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我刚才帮这小子演了一卦,屯卦之主为震,客为坎,卦象极凶险,还好的是“屯”似崖壁蔓草,虽艰险,可还算有些生机。按卦象上所示,我为他找了个疗伤的雅致去处,那栖霞峰四周树林环绕,且是清静之处,最是绝佳静养之所。”
虬髯客一听,便明了黄衫客的意思,便转身对李靖红拂女客气道:“靖弟与红妹虽不是外人,但也是久未相见的朋友,今天来的不巧,为兄长的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李靖长身站起道:“哥哥净说些见外的话来。”红拂女也道:“咱们三人亲如兄妹,何必再多客气谦词,这性命天大的事,以孩子为重才是。”
虬髯客又道:“这孩子伤势严峻,须要黄衫客师父以内力驱逐他体内的阴毒,这里人声嘈杂,这孩子内功尚浅,行功运气之时怕有差错,需到栖霞峰九仙洞中为他疗伤治愈,不能陪伴左右,且担待些,在观中小住几日,我们再叙叙旧。”
李靖道:“事有轻重,若有用到我夫妇的,也请哥哥不要见外。”红拂女也道:“靖哥说得对,若能用得着我二人帮上小忙,也算是我俩的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