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喋硬是被他从椅子上扯起来,又按回到她旁边那张小板凳上坐下。
她不依,觉得他对她不好,扭着身推拒,裙摆也就无意识地继续往上滑。
闻梁脸沉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坐好。”
陈喋一顿,抬眸看他一眼,这回倒是乖乖坐在板凳上不再动了。
说到底,她还是怕闻梁的,尽管仗着他偏爱而娇纵,可他真冷下脸了陈喋也只能乖乖听话。
闻梁把那盘水果放到她面前:“你就坐在这吃,听点话。”
陈喋偷偷撇了撇嘴,坐在一边安静吃水果,没一会儿就困了,手搭在桌沿,俯身枕在手臂上,一边嚼着水果一边看着闻梁敲键盘。
最近学校学习任务重,陈喋之前一直在学艺术课程,有些科目自然跟不上,布置下来的作业也做得比别人慢很多,有时甚至还得熬夜。
闻梁不跟她说话,陈喋不知不觉就趴在书桌旁睡着了。
闻梁写完报告才往身侧看了眼。
少女脸朝着他这边趴着睡着了,马尾发梢勾着白皙的脖颈,闻梁眼皮子一跳,刚刚平复下去的呼吸又倏的紧了下。
说来,他身边同龄的那些公子哥们身边总免不了一些温香软玉,可闻梁嫌烦,始终对此兴致缺缺。
可这家里养着的小姑娘一天天出落得愈发明媚,平日里没觉得,今天却忽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发觉了。
闻梁微皱着眉,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垂手把她卷上去的百褶裙一角重新拽下来,然后朝凳子腿踢了脚。
凳子颤悠悠一颠,陈喋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回自己房间睡去。”闻梁赶人。
“你忙完了吗?”她刚睡醒,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尾调软糯。
“快了。”
陈喋倾身去看他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发梢扫过他手背。
已经挺晚的了,她还得做会儿作业,陈喋并不知道这会儿看上去非常不耐烦的闻梁刚才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继续待着也只能让人生厌,很快就回了自己卧室。
闻梁又过了一小时才终于忙完,合上电脑去睡觉。
书房在二楼走廊尽头,回主卧会经过陈喋住的客卧,她房间里还亮着灯。
闻梁原本还想进去看看,准备敲门的手刚抬起来又想起什么,最后作罢,回了主卧。
这事儿除了轻轻拨动了一下闻梁心中那根弦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改变。
在家休息两天,陈喋就再次回学校开始新一周的住宿。
她有时会特别想跟闻梁聊天,在已经熄灯的寝室里给闻梁发信息,可男人总是回得很简短,让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对话也总中止得非常快。
她一边腹诽偷骂闻梁,一边又忍不住自己这少女心事。
她把收到的一封封的情书存起来,没有扔,还因此被陈淑媛冠了个“集邮”、“不要脸”的名号,可只有陈喋知道,她是想用这些别人喜欢她的凭证作为她的确有喜欢闻梁的底气,为少女心事增添一些砝码。
高考前一周假期,她跟闻梁一块儿吃饭。
“闻梁哥,等我放暑假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他扬了下眉:“怎么?”
“我就问问。”
“应该不忙,带你出去玩?”
陈喋眼睛瞬间就亮了,像看到肉的小狗:“真的吗?去哪?”
闻梁被她那反应逗笑了,拽着她马尾往下扯了两下,也不知是哄还是警告:“等你高考完再说,考不好就抓紧复读,谁带你出去玩。”
“……”
有了闻梁这番话,在周围其他同学纷纷为高考紧张不已之时,她却是日日盼着快点儿高考。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陈喋特别高兴。
虽说她一个艺术生,文化课成绩只能是马马虎虎,不过感觉倒是考的不错,考完当天下午还跟着一群人解放似的把课本试卷一摞摞的全部丢了。
所有人都在狂欢,试卷从三楼抛下去,飘飘洒洒的铺满了底下花坛。
陈喋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虽也慢慢娇纵了些,可要说青春期的叛逆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丢试卷也许可以被算成是叛逆的一件事。
只不过很快学部主任就黑着脸凶神恶煞的来骂,其他人都特机灵的早早听到风声,立马拍拍屁股开溜,而陈喋却被抓了个正着。
没逃脱的几个倒霉蛋被要求把花坛那些试卷课本全部弄干净了才能走。
陈喋叛逆了还没一个小时,又被打回原型,自认倒霉地去一楼打扫花坛。
丢试卷的人那么多,最后被处罚的却就这么几个,打扫起来自然是慢。
高考这几天天气热,陈喋连中饭都没胃口吃,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更觉得有些饿了,闻梁这时候才打来一通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你先吃吧。”
陈喋那点毕业的好心情降下去不少,抱怨似的把自己被罚的事跟闻梁讲了。
他却没同情心得很,还笑了声:“活该,瞎丢什么试卷。”
陈喋哼一声,一边弯腰捡掉到树丛里的试卷,一边嘟囔道:“我不想跟你讲了,忙着呢,挂了。”
那还是她头一回先挂了闻梁的电话。
等全部打扫完,由学部主任检查完,又训了一通,才终于算是毕业解放了。
陈喋连书包都懒得整了,回教室把水杯笔袋一类丢进书包就直接走了。
校门口空荡荡的,早就没人了。
而且还……好饿。
陈喋摸了摸肚子,这时间回去也没饭吃,她便想着去学校对面的面馆去吃一顿,人不多,好在还开着门。
陈喋点了碗牛肉面。
店主见她还穿着校服,还特地多给了牛肉,铺了厚厚一层。
陈喋道了谢,又往面汤里放了一勺醋和一勺辣酱,吃了会儿才又收到了闻梁的一条短信。
[闻梁哥:还没好?]
[陈喋:好了,在吃晚饭。]
[闻梁哥:在哪?]
陈喋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面馆外面,校门口路灯不太亮,看不清楚。
她没回答,又问了句:你在哪?
[闻梁:刚到你学校。]
[陈喋:我在对面的牛肉面馆。]
没一会儿,闻梁就走进来。
前阵子闻怀远生了场重病,现在温远集团的大小事宜全要经过闻梁的手,他穿的也不像从前那么随意,一件T恤就直接出门。
只是如今这西装革履的,背板挺直,身量又高,出现在这小面馆里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像小破庙里供了个金光闪闪的佛像似的。
他拉开陈喋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抬眸看她一眼:“吃个面怎么还出这么多汗。”
陈喋弱弱地掀了他一眼:“是刚才打扫卫生出的汗。”
他低声笑了下。
“你吃过没。”陈喋又问。
“公司里吃了,顺路接你。”闻梁问,“考得怎么样。”
陈喋心口一跳,想起之前闻梁承诺她的去玩:“我觉得挺好的,应该有大学读。”
他笑着淡嘲:“你这目标定的还挺高。”
“……”
陈喋三两口吃完面,起身去付钱。
闻梁已经先走到了外面,站在台阶之上,抽出烟盒点了支烟咬进嘴里,猩红火光乍亮,他呼出一口烟。
旁边是一家网吧,经过三个男生,其中一个往面馆里扫了眼,忽的一顿,手肘撞了撞朋友,朝里面抬下巴:“诶,那不是高三那个校花么。”
另两人也跟着看过去:“操,还真是,不过陈喋毕业以后咱们学校女生这颜值都得降低一个档次。”
“而且身材好啊,你看咱们班文娱委员,漂亮是漂亮,可身材也太扁了。”
几个男生私下说话很是没皮没脸。
其中几个字眼入了闻梁耳朵,他皱眉抬眼看过去,其中一个男生注意到他视线,尽管什么都没说,但看那架势也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很快就互相推搡着走了。
很快陈喋就出来。
她刚才出了汗,又吃了碗热气腾腾的面,身上的汗还没收进去。
学校夏天的校服上衣是很薄的半袖衬衣,贴在身上,甚至隐约能看到最里层的布料,是和衬衣不同的白色。
“走吧。”陈喋说。
闻梁跟在她身后,又想起刚才那几个男生说的话,莫名心燥,啧了声。
陈喋往车的方向走,没几步,闻梁忽然把他那件西服丢给她,她堪堪抱住,疑惑:“啊?”
“帮我拿着。”
陈喋把西服理了理,双臂交叠在胸前,将衣服抱在臂弯,嘴上却说:“你怎么连衣服都要我拿。”
闻梁垂眸,眼角垂着,那视线简直连讽带嘲。
陈喋看着他,没明白,可闻梁显然也不打算解释刚才那个眼神,直接抬步就上了车。
高考完后一段时间,闻梁没提及带她去玩的事。
陈喋想着,也许是要等成绩出来把大学确定下来后再去玩,便也没再多想,对好了答案,满怀憧憬的等成绩出来。
只是成绩还没等到,却是等到了一个“噩耗”――闻梁被家里人安排了相亲。
陈喋像个漏气的气球似的,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
闻梁最近的确是被闻怀远和傅挽梅安排了相亲,原因也很简单,更多是由傅挽梅撺掇的――因为闻怀远重病,闻梁接管公司,她得想方设法地给闻梁使点绊儿,介绍的那家千金正是她侄女。
他跟傅挽梅向来不睦,没去见面,直接撂了他们一群人干等。
处理完公司的事,闻梁回西郊别墅。
一进屋就看到陈喋正站在张嫂旁边问着什么,样子很颓,和前几天刚毕业的样子很不同,见他回来也只看了一眼,又继续跟张嫂说话去了。
直到饭桌上,陈喋才终于问起相亲这事。
闻梁不觉得有什么可提,随便几个“没有”、“不是”就敷衍过去,小姑娘那样子明显更沮丧了。
只是陈喋这脾气被他惯得有时的确会跟他闹性子,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以为这次也不过是闹性子而已,隔几天就好。
直到一周后,他在沈云舒忌日那天去临阡公墓给她扫了墓,回来后睡的不好,总想起从前沈云舒在他面前自杀时的景象。
半梦半醒间,他卧室被推开一条缝,陈喋走进来。
闻梁坐起来:“这么晚过来干嘛。”
她趿着拖鞋小步挪到他床边,停了一秒,抬腿爬上他的床,跪坐着,清凌凌一双眼看着他:“我早上看了个电影,不敢一个人睡,能不能跟你一起。”
闻梁喉咙发紧,皱着眉愈发凶神恶煞:“不能,滚回去。”
可陈喋也不知哪儿来这虎劲儿,说来也成年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居然还敢说出要跟他一起睡的话。
闻梁几次赶她下床,陈喋偏不听,他就有些烦躁了。
可刚要发作,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叫了声:“闻梁。”
只两个字。
不是闻梁哥。
他冷着脸过了半晌,反倒是笑了:“胆儿肥了啊灵灵。”
说实话,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蓬松的黑亮长发披在胸前,勾勒出一个弧度,睡裤也滑上去,露出一段小腿,明明害羞的满脸通红却偏偏要强装镇定,一双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最后,陈喋跟他保证,暗示还挺隐晦:“闻梁,你别总是瞧不起我,我说了可以就是认真的。”
闻梁那根还能算做是人的神经倏的断了。
论年纪也已经18岁,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了。
他抬手箍着她脖颈,把人按到床上。
陈喋猝不及防,瞬间睁大眼睛,心脏都要涌到嗓子眼儿。
闻梁面色很静,被黑夜勾勒的过分深邃,可眸底如深潭,静静看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捻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他拍拍她脸,哑声问:“既然说可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陈喋哪还知道这些,硬是揪紧了床单才没去挡闻梁解她扣子的手。
闻梁满意地看着她这个反应,笑的很痞:“那就按我说的做。”
那一晚,闻梁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也有几分知晓了他身边那群公子哥们怎么会对这档子事颇为热衷。
可陈喋却是惨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到后半夜哭的眼泪把枕头都沾湿,后悔不已却又无处可逃。
翌日一早,先醒来的是闻梁。
他带陈喋回来这已经有两年,这是头一回陈喋睡在他床上。
昨晚因为是沈云舒的忌日,陈喋又是在他半梦半醒间进的他屋,总还有些恍惚,只等早上看到了怀里还睡着的陈喋才确信昨晚发生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皮肤很滑,闻梁搂着她肩头摸了摸,又勾起一撮她的发梢绕在指尖把玩,不知在想什么。
闻梁这人随性惯了,既然这事已经发生,何况也不是什么误会或意外,滋味不错,便也欣然接受。
又趟了一会儿也不见陈喋醒来,只是睡梦中还眉心微蹙着,看上去不太好受。
她没醒,张嫂却是来敲门了,在门外说:“少爷,我刚才去陈小姐屋里她不在,是昨天晚上没回来吗?”
闻梁淡淡回:“她昨天睡在我这。”
门外顿时安静了。
陈喋其实已经醒来,能听到说话声,只是眼皮打架,身上又酸痛,总没力气睁眼,但听完闻梁的回话后心下一急,马上就睁开眼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脱口而出。
闻梁垂眸,表情慢慢变得戏谑玩味,挑高了眉毛,声线平缓:“醒了。”
“……”
陈喋很快察觉到被子底下凉飕飕的,顿时血涌上头,简直想死,她还这么跟闻梁抱着,也太……过了。
她迅速推开闻梁,腿根跟抽筋似的疼,但也顾不得其他,卷着被子把自己单独包裹进去,脸也埋进去,像个小花卷,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闻梁敲门似的,屈指在她头顶敲了两下,调侃道:“现在害羞晚了,昨晚着什么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