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第二天,也就是盛夏离开的第四天,任彦东仿佛才接受一个事实,盛夏和他分手了。
连着几天没有游泳,今天早上五点多他就醒来,把之前几天的也全补上了。
任彦东原本想再游两个来回,桌上的手机响了,他便上岸。
二月的冷风还是刺骨,从泳池上来,他穿上浴袍。
铃声持续响着,显得有些急促,是母亲的电话。
“妈。”任彦东在泳池边的藤椅坐下,顺手把桌上的烟灰缸拿到面前。
任妈妈开口就问:“求婚成功了吧?什么时候你们俩回家吃饭?”
任彦东已经把烟含在嘴里,伸出去要拿打火机的手在半空微顿,后来把烟拿了下来。
下意识的,他没跟母亲说实话。
“我出差了,情人节没赶上回去。”
“任彦东,你都多大了?做事靠点谱行不行!”
紧跟着,电话就断了线。
任彦东没打回去解释,他知道母亲气什么,母亲大概觉得他依旧是在敷衍家里,没有求婚的打算。
这么多年,他对婚姻从来没兴趣,也不喜欢孩子。父母最后放弃了对他的希望,也懒得再管他。
和盛夏在一块后,母亲以为他们长久不了,后来他在官博宣布了和盛夏在一起的消息,母亲又不自觉对他重燃了希望,以为他会结婚。
那支烟,任彦东最终也没抽。
这几天不止是向秘书,就连远东集团的高管都感觉到了任彦东的异常。
开会时,高管汇报完最新的项目进展,就等着他给予意见,结果他盯着笔记本屏幕出神,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他觉察出所有人都看着他时,他也是镇定自若,让副总发表看法。
副总的内心:“”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任彦东考虑了片刻,他给闵瑜打去电话。
闵瑜直接摁断,他紧跟着打了第二遍。
闵瑜眉心微蹙,他还有这个耐心?
看来是有急事,她这才接听。
任彦东也没拐弯抹角的试探,直接问:“盛夏跟我分了,你知道吧?”
闵瑜:“你说呢?”
只有三个字,却明显听出不满的情绪在里头。
任彦东现在没工夫跟她扯闲篇,直奔主题,“盛夏高一时的班长,你认识吧?”他感觉这句就像是废话,盛夏跟闵瑜之间从来没秘密,闵瑜不可能不知道那个班长。
闵瑜一愣,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后,不答反问:“问这个干什么?”
任彦东淡淡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意思了,他挖墙脚都挖到我头上来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闵瑜:“”
她很确定,任彦东的智商掉进沟里了。
看来盛夏跟他分手,他也不是无动于衷。
关于盛夏分手这事儿,具体的她没问,盛夏只告诉她,分了。
她感觉得出,盛夏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一个字都不想说,她就不忍心问。
这几天,盛夏的工作一直安排的很满,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扑在工作上,忙时,她很投入,一旦闲下来,她就看着外面走神。
电话里沉默片刻,任彦东以为闵瑜这是默认。
以他对盛夏的了解,要不是跟班长有关,她不会在他跟前特意提起谁,还是春节的零点。
他问闵瑜:“那个班长在哪?北京还是上海?”
闵瑜:“北京,怎么了?”
任彦东:“帮我约他,今晚。”
闵瑜没忍住,笑了,这声笑在任彦东那里便是幸灾乐祸的笑。
她忽然就想出口气,幽幽道:“你约校草干什么?盛夏都已经对你没什么兴趣了,你就不能放过她?”
任彦东没什么耐心,“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约好了把地点时间发我。”
闵瑜呛他:“你以为你脸大,约谁谁就跟你见面?万一人家不鸟你呢?”
任彦东:“让你约,我是打算跟他好好谈谈,也是给盛夏面子,哪天要是我亲自约,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闵瑜‘呵呵’两声,“怎么,你还要找人算账不成?”
任彦东反问:“不然?”
闵瑜更乐了,难得有个机会可以开涮任彦东,她怎会放过?
“关于盛夏移情,你怎么看?”
沉默了许久,任彦东说:“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她失望,我会补救,不可能分手。如果她纯粹就是被对方吸引,我成全她。”
所以,他要亲自见那个所谓的校草。
校草的胆子也是够大,明知盛夏是他女朋友,还敢撬。
闵瑜知道任彦东的脾气,就算她不帮忙约校草,他也会找人约,便答应他:“这就给你约。”
任彦东‘嗯’了声,难得说了句:“谢了。”
闵瑜没有直接约班长,给班长的经纪人打去电话。
对方幽幽道:“任总这是设的鸿门宴?”
闵瑜冷笑着:“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对方:“呵,有意思,晚上见。
晚上的饭局约在一家私密的会所,包间是闵瑜亲自预定,跟店老板打过招呼后,那个包间以及走道的摄像头全部关闭。
去会所的路上,任彦东若有所思的望着车外。
夜幕早就降临,晚上的城市流光溢彩,虚虚实实。
任彦东到会所时,经理早就等着他,亲自带他去了包间,等他进去,经理从外面把门阖上,还给闵瑜发了消息:【人我给你送到了。】
而此时,包间里。
任彦东的脚步定在门口,看到餐桌前坐着的人时,他一度怀疑,自己进错了包间。
商梓晴虽然紧张,也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不过她还是脊背笔挺的坐着,不能在气势上输了阵仗。
她淡淡一笑:“任总,好久不见。”
其实在心里,她早就把任彦东骂了一千八百遍。
她不就是抢了盛夏的一个代言还有一个杂志封面?他也已经警告过她,还拿走了她的两部电视剧合约,以及两个广告代言。
她也承诺过,不会再跟盛夏有冲突。
可任彦东还没完没了了,今晚竟然亲自过来给她下马威。
任彦东不动声色整理好自己疑惑的表情,移步到桌前,直到此刻,他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表情寡淡,一直盯着商梓晴看。
商梓晴感觉得出,他这眼神,来者不善。
她直言,“任总,我最近没得罪盛夏,要是无意中冒犯,还请指正。”
任彦东没吭声,拿手机直接搜索了商梓晴的个人相关资料。
出生地,上海;年龄和盛夏一样。
他继续翻看,竟然跟盛夏一个高中
商梓晴坐如针毡,这人杀人于无形,一句话不说,却让人在心理上败下阵来。
任彦东收起手机,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和盛夏早就认识?”
商梓晴:“高一同学,还是同桌,你说呢?”
任彦东隐约感觉,真相就在眼前,他问:“你是她高一的班长?”
商梓晴点点头,不知道任彦东到底想干嘛,索性和盘托出。
“绰号校草,因为那时我短发,很短,有次运动会被别的班一个女生误认为男生。成绩在班级前五,高二开始接触拍广告后,就对上学不感兴趣,成绩直线下滑,后来上了表演学校。我跟盛夏一直是冤家状态,我不缺钱,她也不缺钱,就抢了她的一个代言,也并不是针对她,跟闵瑜有关,这个你应该也知道,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班长,校草,结果是个女的。
任彦东被堵的半晌没吱声。
因为无言以对,他又扫了眼商梓晴。
商梓晴想到任彦东约她的唯一一个可能是:“还请任总放心,就算我跟闵瑜以后有不愉快,我也不会把盛夏牵扯进来。”
任彦东若有似无的‘嗯’了声,今晚这顿饭也没有再吃的必要,“不耽误你了。”
商梓晴松口气,她再傻,也不会得罪任彦东。
任彦东多问了句:“你跟盛夏是同学,后来怎么就闹僵了?”以盛夏的性格,不会跟曾经的同学撕破脸,哪怕是为了闵瑜,她也会用别的方式处理矛盾。
商梓晴又喝了几口茶水,这种事隐瞒了也没多大意思,只要任彦东想知道,他自然会查清楚。
她索性主动交代:“盛夏当时自习课一直画漫画,还写情书,我跟班主任说了。”
至今她还记得,盛夏那些漫画是画给一个代号3的男生。
画了一大本,用订书机订了起来,每一幅都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大概是嫉妒盛夏的数学天分,不怎么学都比她考得好,再加上当时她喜欢的一个男生喜欢盛夏,她心里突然就失衡了。
于是,她以班长关心班级同学学习的立场,跟班主任反映了这事,班主任没收了那本漫画。
盛夏知道是她打了小报告后,放学后跟她打了一架
其实,后来的这些年,她一直都挺自责。
任彦东抿了一口红酒,一言不发的盯着商梓晴看了半晌,之后搁下酒杯离开会所。
坐上车,任彦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盛夏分手不是因为移情,那么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这几天,他的方向被盛夏彻底带偏了。
直到这一刻,他的理智才一点点回来。
任彦东忽然坐直,从车载冰箱拿了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他把这段时间盛夏的情绪和表现细细捋了一遍,去小村之前一切是正常的,她还给他留言,画了那幅‘盛世黑科技’。
到了小村,也没什么异常。
后来让他有疑惑的唯一一点就是,他要跟她视频,她拒绝了,说信号不好,仿佛也说得通。
可她那时候已经在小村待了一周,搁在以前,她怎么也会跟他视频,哪怕是断断续续的信号,她也会让他看她几眼。
想到此,任彦东心里咯噔一下,平静了几秒,他给村书记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也没心思再拐弯抹角,“夏书记,盛夏您知道吧?”
那个村子很小,谁家来大城市的亲戚,基本第二天满村就知道了。
村书记笑着,“当然知道,是我侄女我怎么能不知道呢?”然后言语间全是骄傲,“我侄女是小提琴家,沈老师,你也认识我侄女?”
乱了方寸,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夏书记,盛夏是您侄女?”
村书记:“对啊,我表弟家的闺女,哦,对了,这个寒假我侄女还来村里住了半个多月,你寄来的那些信和礼物,还是我跟我侄女去县里提的货。”
夏书记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自家侄女,任彦东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耳边一直回荡着盛夏的那句:三哥,我离你很远很远。
到家后,任彦东没回屋里,在泳池旁的休闲椅上坐下来。
冷风吹着,能冷静一些。
他拿出手机,输入盛夏的号码拨打出去。
今天盛夏的工作结束的早,公益演出结束后她就回了公寓。
她像往常那样,泡过澡在敷面膜。
音乐声响起,她吓一跳,回神。
那串熟悉的数字,把伤口又撕裂开来。
她揭下面膜,做了个深呼吸才接听,“三哥。”
只有任彦东听得出,这声三哥没有了以前的温度和撒娇,再平常不过的一声称呼。
“在家?”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盛夏:“嗯。”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什么事?”
任彦东:“我今晚约了你高一的班长见面,原来是商梓晴,我刚才跟夏大伯通过电话。”
盛夏的心脏皱缩,那种窒息感再次袭来。
她当时只是随便编了一个人,因为除夕零点前,高一班级群里很热闹,商梓晴在发红包,商梓晴在班级群里的备注就是‘校草’。
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反应,当时她就说了在跟班长,校草打电话。
她没想到他那么骄傲的人,会去约‘情敌’见面。
任彦东低沉的声音传来,“盛夏,这中间有误会,你所有过不去的坎,直接问我,我也不想再瞒你了。”
紧跟着,他又道:“在你问之前,我想说两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瞒着你,不是心虚。”
“我知道。”盛夏的声音有丝发颤。
这几天,半夜睡不着时,她也会一遍遍的分析,一点点的回忆。
沉默了片刻,她说:“三哥,决定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是我不想继续了。”
她的指甲用力抠着刚刚揭下来的面膜。
“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你隐瞒我不是留恋过去,你去小村只是为了那些孩子,跟其他无关。”
“三哥。”
盛夏平复着呼吸,“你别要求我像朋友那样理解你,倘若我真的对这些都无所谓,一点也不生气,很理智,甚至很大度,那你之于我,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顿了下,“不过总有一天,我肯定会全部释怀,会觉得你那么做都是对的,是我过于计较。我想等那个时候,我应该是不爱你了。”
任彦东紧握着手机,望着碧蓝色的池水,张张嘴,却无从说起。
盛夏的声音还在继续:“以前我感觉像你这样冷淡的人,人生该多无趣,所以我之前一直在努力,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给你带来那种心动的感觉,想让你感受一下爱情有多美好。”
所以她每天都让自己美美的,偶尔给他带来不一样的小惊喜,让自己成为最好的那个自己。
“原来,你早就体会过心动是什么滋味挺好的。”她手里的那张面膜皱成了一团。
“不管这心动是不是我给你的,你体验过就行。”
她语气平和,“三哥,你不用内疚,也不用来哄我高兴,这事没有谁对谁错,也不是你三言两语或是做几件让我高兴的事就能过去的,让我自己想通吧,等我想通了,想你了,心里没那根刺了,我就去找你。”
任彦东知道,她这话就是给他台阶下,他只想知道,“你要是没想通呢?”
盛夏挤出淡淡的笑,“别那么悲观呀,兴许就想通了呢?”安静了几秒,她说:“要是没想通,到时我就会在微博宣布我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