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进黑暗的灯光柱中,逐渐出现了纷纷扬扬的雪屑。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来了。
春节是临江最冷的时候,以往积不起来的雪花飘落在地面,也融化得不那么快了,雪越下越大,堆出错落的银白。
窗户上结起了水雾,屋外寒冷刺骨,屋内电视机里晚会节目的歌声不断,却前所未有的暖和。
许晚看着吃水饺吃得面无表情的儿子,忍不住笑了笑,试探着问:“启明,今天在家住么?”
这个家指的当然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沈家老宅。
沈启明喝了一口清淡的汤水,平静回答:“不用了。跨年结束我就回去。”
他不喜欢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房子,也不喜欢住在明珠山婚房以外的地方,以往出门出差,也是能不留宿,都尽早回去的。
许晚也不失望,能吃上这餐年夜饭已经是她预料之外的惊喜,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张饺子碗,发动态写【儿子亲手做的年夜饭】。
虽然是速冻水饺,还煮得十个有七个破皮,但那也是亲手煮的嘛。
发完后她看了眼圈中动态,她圈中的好友基本上都是这些年社交场合认识的,大家生活相似的灯红酒绿,即便新春,也是各种旅行应酬目不暇接。
她新发的动态下一条就是海外的商界聚会,灯光霏糜,衣香鬓影,每个人看上去都光鲜亮丽。
许晚扯了扯嘴角,丢开手机,吃了口水饺,沈启明听到动静,瞥到母亲手机未黯的画面,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
许晚没话找话地说:“这种生活也挺无聊的,是吧。”
沈启明淡淡地回答:“我以为你乐在其中。”
这些年,不管父亲在外头怎么样花天酒地,母亲永远都是那副不介意的样子,他们每次吵完,出席各大活动又会重归于好甜甜蜜蜜。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对对着镜头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的夫妻前一天经历过怎样的冷战。他被他们恶心了那么多年,小时候沉不住气,只恨不能他们从自己眼前消失,后来又渐渐明白,想真正把他们剥离开自己的生活需要很多权利。
于是他有了权利。
许晚对此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她低下头,搅了搅碗里的饺子,轻声道:“启明,对不起,我们没有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但妈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乐在其中。”
沈启明没回应,也不知道信了没信。
“你爸的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启明。”许晚道,“其实别说真的有暧昧,即便只是爱慕者,也没有女人会对自己丈夫被人觊觎这件事情毫不介意的。”
沈启明舀饺子的动作终于顿了顿。
是这样吗?
电视里倒数结束,一片欢呼。
海外,沈父在一片热闹中喝完了杯中的酒,华人们互相祝贺新年快乐,但也就仅此而已,能在大年三十来赴宴跟商业伙伴们共度新年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在乎春节的。
他同样也不在乎,说完场面话,喝完场面酒,相熟的人来打趣,恭喜他恢复自由身。
这人跟他交情不错,不是来看笑话的,他便也笑笑接下了这句恭喜。
即便失去了大半身家,他仍然是个当之无愧的豪富,且气度英俊不减。被讨论家事丢脸是一回事,现实中看中他枕边位置的却更多。离婚的消息传出来后,围绕在身边献殷勤的女人有增无减,如今他站在这个会场里,依然是那个风光无限的老沈总。
被请来聚会热场的女模特殷勤地给他端酒,他接过喝下,对方便自发地跟在了身边,聚会结束后,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手要跟他一起走。
这样的女人,漂亮、温柔、小意,会讨好人,还没有后顾之忧。
旁边的不少朋友都给他投来“艳福不浅”的眼神,女模特说:“听说今天是您国家的节日,先生,我陪你一起庆祝吧。”
沈父不置可否,毕竟春节于他而言,跟平常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上车后,他拿出手机随便看了看熟人发来的祝福短信,内心也是波澜不惊,不小心点进某个区域,本想退出,竟然意外刷到了前妻的头像。
看到文字,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前方的司机看了眼后座老板身边的模特,问:“老板,去哪儿?”
模特期待地看着身边这位刚刚宣布单身抢手无比的富豪。
却听对方忽然道:“下车。”
她愣了一下,司机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下来为她拉开了车门。
女模特有点不甘心,但又不敢反抗对方的命令,只能咬咬嘴唇,留下一张名片后下车离开。
车门关闭,沈父放下手机,闭了闭眼,靠在了柔软的座位里。
扶手上的那张名片他没有去看。
前妻和儿子在国内自己过春节这件事出乎他预料,但他也只是意外而已,不至于动怒。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却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
即便前一秒身边还有人陪伴,也依然无法掩盖那铺天盖地的孤独。
深城,尚家,尚荣同样没能过好这个年。年夜饭前夕,尚老爷子的几个徒弟忽然又来闹腾了一场。
尚荣已经是尚家珍珑的负责人,但这群尚家如今最活跃的大厨们如今同样功成名就,在尚家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说起来也是一起长大的,尚老爷子排名较前的徒弟进尚家甚至比他还早,平常在外倒是都给他点面子,在深城凝成一股绳,表面一团和气。
深城人人都说尚家团结。
但背地里怎么样,自己心里都有数。
尚老爷子没有亲戚,尚家的年夜饭餐桌上,除了尚荣姓尚外,其余都是母族夏家的亲戚。
夏家人丁兴旺,却也并非谁都能进尚家大门,能坐在这里吃年夜饭的夏家人,无不是从家族亲戚里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但即便如此,这些佼佼者们在尚家仍旧待得谨小慎微,对尚荣和尚荣的母亲,更是极尽讨好,言听计从。
尚荣的母亲,夏老太太,被自己娘家乖巧伶俐的亲戚们哄得喜笑颜开,尚荣却对这一屋子的热闹表现得兴致缺缺,任凭这些人怎么溜须拍马,只巍然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泡茶。
他越这样不把人看在眼里,夏家的人就讨好得越认真,夏仁坐在旁边舔得不遗余力:“看看我哥,就是风雅,平常在家在公司动不动就泡茶,我跟着学了那么多年,也泡不出他的水平。”
另一位夏家人赶紧接过尚荣手里的茶壶斟茶,斟完后自己也拿了一杯喝,连连点头,换了种拍法:“泡得真好,就是茶叶一般,这是临江产的小胡春吧?临江哪能产什么好茶叶,下次我让人寻摸点正宗的雨前龙井大红袍来,哪能糟蹋了您的手艺。”
尚荣嗤笑一声:“看来是日子过得不错,以前穷得没饭吃,现在都懂茶叶了。”
说话那人被讽刺得僵了僵,但没办法,还是得舔:“那,那是,多亏了您,才有我们今天。”
夏家早年确实穷,不是一般的穷,穷到夏老太太带着尚荣回家,阖家上下都为多出两张嘴吃饭鸡飞狗跳的地步。
当时夏老太太的兄弟嫂子们万众一心,没少给这两张嘴委屈受,就这会儿坐在年夜饭桌上的人,都有不少当初参与过行动的,谁能知道这两张嘴日后反倒是最飞黄腾达的呢。当年欺负过的人如今成了整个夏家头顶的爸爸,老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欺我。
为了钱,再被刺也只能忍着。
尚荣余光瞥见这些亲戚赔来的笑脸,喝了口茶,面色无波。
外头来人说有客人到的时候他眉头就皱了下,过后进来的,果然是珍珑那群扛招牌的台柱子。
台柱子们进屋,果不其然看到尚家屋里一群夏家人的面孔,他们也习惯了,并不跟这些人嗦,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尚荣听得眉头更紧,看着领头的老二道:“你们去了临江?”
他没提金家,金家自他上位以来,一直是尚家最大的禁忌话题。
老二深深地看着他:“尚荣,你让夏仁去干的那些事情我们就不提了,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是我们大师兄,他对尚家从来没有恶意。”
“我干什么了?”夏仁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想起了那天被追逐四条街的恐惧,气不打一处来,“叫人来打我还对尚家没敌意?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你们可能要去医院探望我了!”
“还挺能编故事,叫人打你,什么年代了你当自己在写?”老六嗤笑一声,“你再污蔑我大师兄,我真把你打进医院你信不信?”
尚荣的母亲夏老太太过来解围:“小六啊,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
夏老太太生孩子早,年纪也不算很老,登门的徒弟们看到她,还是收敛怒气喊了声师母。
叫完人后,他们也不想多呆,只领头的老二朝尚荣发出最后通牒:“尚荣,大师兄这些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尚家的事,至于你跟他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多说,总之,话都在这,年后师兄的新店马上要开业,为了尚家好,别做叫人寒心的事情了。”
他说完后带着一群师弟离开,火?药味吓得一屋子夏家人噤若寒蝉,夏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他,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大过年的上门来说这种事情,诚心不想叫咱们过好年吗?”
亲戚们赶忙安慰她,夏老太太又惊又怒,拉着儿子道:“不是说过不叫他们跟金家联系的吗?现在怎么一个个都跑临江去了?是不是他干了什么?他是不是不死心,要回来跟你抢尚家了?”
尚荣沉着脸端着茶杯:“别瞎说。”
老太太却陷入了自己的恐慌里:“你不能让铭德留在深城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他一个姓金的,凭什么跟你抢,你姓尚,你才是――”
尚荣听着听着,猛地一撂杯子打断她:“你当我想在深城看到金家吗?!”
杯子砸在茶台上碎成好几瓣儿,老太太被他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
儿子自打继承了尚家以后,性格就越发阴晴不定,连她这个做妈的,相处起来都得小心翼翼。
夏家人听到尚荣发火,也是噤若寒蝉,唯独夏仁觉得自己受尽委屈,愤愤不平地说:“六师傅的屁股也太歪了,金家找人打我,他居然还帮着铭德说话,说要揍我,简直是吃里扒外。”
话音落地,身上忽地一痛,他被踢得整个人歪倒,差点从沙发平移到地上。
回神后,他才惊讶地发现踢自己的居然是尚荣。
尚荣起身踢完他就朝书房走,临走前还撂下一句:“说话长长脑子,编这些没逻辑的话,是我我也揍你。”
夏仁捂着痛处,瞠目结舌,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尚荣也不相信自己,委屈得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他平常拍马屁够劲,夏老太太疼他也比疼其他晚辈多些,见他被揍,便来安慰。
夏仁抓着她道:“真的啊!姨妈!铭德那天找了四个人来打我,全都是彪形大汉,追着我跑了足足四条街啊!铭德暗地里肯定是道儿上的!”
夏老太太心疼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想找理由帮尚荣劝你六师父他们,唉,以后少看点吧。”
夏仁:“……………………”
是真的啊!我说的是真的啊!六师父他们不相信也就算了,怎么能连你们都不相信我!
节后,金窈窕带着露娜给织的围巾回到工作岗位。
孟爷爷早早来上班,坐在安保亭里看报纸,窗户忽然被敲了敲,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老板金窈窕。
金窈窕笑眯眯地递进来一个红包:“新年快乐!孟叔!”
他愣了几秒才收下,红封到手,有些想笑。
多少年没从别人手里拿到红包了,这感觉真是……
孟爷爷捏着红包,眼神柔和下来,整了整自己胸口的保安牌,看着金窈窕笑道:“你也新年快乐,小老板。”
放完年假的员工们懒洋洋上工,本来还有点不在状态,结果一进门就收到了金总监给的开工红包。
一个年假不见,金总监好像更漂亮了,拿着红包似笑非笑地跟他们说:“放假玩儿野了吧?现在上班的心情是不是如同上坟?”
铭德的员工伸手去抓红包,听完都大笑――
“冤枉啊殿下!”
“臣在家里,一日不见您就如隔三秋,年夜饭都吃得不得劲儿!”
金窈窕把红包塞进这位姑娘手里:“我看你想食堂了才对。”
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笑完以后,她才拍了拍手,肃容开口:“各位,铭德在深城的第一家分店很快就要开张,马上会是一场硬仗,好好打,辛苦大家了。”
她笑的时候平易近人,不笑的时候,却威肃地叫谁都不敢小看,话音落地,公司内原本有些懒散的假日氛围登时一变,所有人后背都挺了起来。
金窈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再次露出笑容:“为了犒劳各位,开工的第一天,食堂提供隐宴新店所有的招牌菜,各位,记得去吃哦。”
她走后,办公区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新年的第一天,深城本地上班族们刷新微博的时候,突然发现实时动态里出现了一个新的超话。
铭德深城分公司食堂超话?
很多上班族点进去瞄了几眼,暂时还都是文字内容――
【嗷嗷嗷中午就来放毒!】
【神呐!今天居然有蟹黄银粉和蜜汁牛筋!试问全天下哪家公司的食堂可以吃到这种菜色!】
【我们不能辜负殿下,我们要像占领临江那样占领深城!】
【铭德的员工无所畏惧!大城市也不怕,在殿下的带领下冲鸭!!!】
什么玩意儿?
上班族们看得摸不着头脑,转头就给忘了。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即将支配他们多年的恐惧已然悄悄来临。
隐宴即将开业的消息逐渐在深市流传开,不少看过叶白情那篇关于孕吐文章的深市人都对此表示出了兴趣,业内,却有不少相关行业者对铭德的未来报以悲观态度。
无他,之前深市夏家好些人公开在应酬场合表现出过对这个公司的不爽。
尚家的珍珑是深城最大的餐饮公司之一,旗下餐厅遍布深城各个角落,尚家的那些大厨,这些年更是南征北战,荣誉无数,业内人哪怕看在这些奖项的面子上,也不敢看轻珍珑半分。
相比起来,铭德一个外地来的公司,实在很难有跟他们对抗的底气。
金父这段时间在深市应酬,也认识了不少同园区的企业家,有人隐隐听到了风声来提醒他小心,还不等他警惕起来,园区方面就给了他铭德入选今年中小企业税点优惠的好消息。
金父:“……”
算了不管他了,离开深城多年,这城市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
金窈窕带着自己选定的新主厨进驻了新店,屠师父是块砖,哪里有用往哪里搬,这次果然又来帮忙。
儿子还没搬家,但他还是喜滋滋地带来了乔迁喜糖,塞给金窈窕,叫她吃。
买房的钱,自然是从铭德给他的分红里出的,屠师父这人闷,也说不来好话,可就为了这套如同及时雨般到来的房子,他这辈子给铭德做牛做马都不后悔。
他也不让金窈窕干活,自己挽起袖子跟其他徒弟们一起搬厨房里的食材,力量大得像只精力充沛的雪橇犬。
他搬着个桶挪动,桶里是金窈窕事先浸泡好的粉条,做蟹黄银皮用得上。
这玩意有些讲究,干燥的时候很难炖烂,彻底泡软后再做菜又很难入味,必须得泡得不干不湿正正好,才足够吸收蟹黄的鲜味,又不至于炖到蟹黄过火。
金窈窕嘴里嚼着牛奶糖,正好手上做的也是奶制品,水牛乳经过催化炖煮后得到的新鲜奶酪,香气清甜,又白又软,宛若凝脂,在她手中柔顺乖巧地被分成剂子,填进糯米揉成的皮里,做成一颗颗小汤圆。
旁边的锅子里是椰奶,加了酒酿,浑厚的椰奶香也被清爽的酒酿混合出了一丝鲜甜丝薄的质感。
夹着馅的小汤圆煮得柔软粘滑以后冲进它,第一次做这道甜点的时候,金母足足吃了两大碗。
餐厅外,金父请来的一家媒体正在调试机器。
对即将开始的工作,他们显得有点兴致缺缺,摄影师跟记者对坐闲聊――
“我来之前,组里那谁告诉我,这家新店不知道怎么的把珍珑给得罪了,我看今天的开业活动怕是没几个人来。”
“要不怎么会请咱们来呢,估计他们在深城也找不到更好的传媒渠道了,管他,反正给钱,随便拍拍呗。”
大楼下,靠一篇文章让铭德在深市打开了局面的模特叶白情钻出车门。
她肚子已经显怀,因为呕吐的阴影逐渐消散,身上也比之前稍微多了点肉,不再那么瘦骨嶙峋。
丈夫搀着他,回首招呼一辆跟在后面的采访车停下,随即朝她道:“你真是,怀着孕还那么操心,想给他们找媒体打个招呼不就好,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非要亲自来一趟。”
叶白情说:“铭德人生地不熟的,你上次不是说深城还有人搞他们吗?多艰难啊。咱们受了人家恩惠,当然得亲自来给他们撑腰,我现在身体好,不碍事的。”
想了想又笑道:“其实我也想来尝尝他们开业的菜单的,假如还是吃不下,就拜托金总监再给我做一次酸萝卜炖鸭好了,我最近吃她给的酸萝卜,越吃越想那个味道。”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媒体上楼,叶白情的丈夫朝一旁采访队伍的领头道:“今天就拜托你们了,回去请尽量写热闹点。”
“好说好说。”那领头对叶白情夫妇十分客气。先不提叶白情的丈夫在深城跟他们已经有过多次合作,光叶白情自己这个国际模特的身份,混国内传媒圈的人士就不会轻慢,即便他们在深城业内已然相当大牌也一样。
金窈窕听说叶白情来,惊了惊,特地出来迎接:“你怎么到了?”
叶白情拉着她的手,状态跟上次见面格外不同,脸上挂着柔柔的笑,看着竟已有了几分母性光辉:“听说你们开业,我来捧捧场,这位是我朋友刘记者,我请他一道过来给你们宣传宣传。”
金窈窕转向她介绍的那位记者,铭德在深市人脉有限,请不来多少记者捧场,叶白情的帮助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她有些感动对方的用心:“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鄙社能力不足,承蒙叶小姐看得起请我来,能跟贵公司合作也是荣幸。”能被拥有国际资源的叶白情拜托到,那位刘记者高兴都还来不及,对金窈窕这位叶白情的恩人,那就更加客气了。
金窈窕忙于公司,目前对深市传媒界的构成还比较笼统,也不知道这位记者究竟什么来头,但听到他这番谦虚的话,也没有轻视,特地叫了人给他们倒店里煮好的竹蔗水。人家来帮忙的,不管实力优不优秀,都不应该被怠慢。
刘记者一行人便端着铭德员工给的竹蔗水开工,看到门口金父请来的同行,一起过去守在了位置上。
采访队瞥了眼那群同行带来的机器上的标志,便失去了打招呼的欲望,喝了口水,自己人聊起来――
“我去,这什么水,太好喝了吧?”
“应该是他们自己家煮的甘蔗水,里头放了玉米,还放了好多调味的药材,我做功课的时候看到过,果然很好喝。”
“快记一下,这也可以写进宣传里去。”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金父请来的那几个小台记者缩得跟鹌鹑似的,小小声道――
“这……这不是六台的王牌队吗?他们怎么来了?”
六台是深市本地收视率相当高的一个台,平常在广电看他们这些小角色都恨不能用下巴打招呼,现在在外头碰见,果然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金窈窕回去忙碌,金父接待叶白情夫妇落座后,再出来,竟又碰上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人,深市园区那位之前拜访过铭德的中年领导领着一群人昂首阔步走来,一看他就哈哈大笑:“金总,开业大吉啊!”
金父惊了惊,意外地迎上去:“各位怎么来了?”
中年人哈哈笑:“铭德是我们园区的自己人嘛,开业怎么能不来支持一下。”
说完回首给他介绍自己带来的一些陌生人,金父听到他们的来历,差点就要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好歹绷住了,体面地邀请这群不知道为什么来的客人进店:“欢迎欢迎。”
中年人身后的那群人也看他,目光很仔细,像是想把他的脸记下来似的,态度却是相当的友好。
其中一个笑着道:“金总啊,恭喜铭德在深城开业,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请了熟悉的媒体过来,你不介意吧?”
金父:“当然不会。”
再一看,外头果然又来了帮记者,人数很多,姿态也很严谨,无需招呼就主动汇入了原本的采访队。
六台的刘记者一眼认出他们:“咦?你们怎么也来了?”
这是广电里偶尔会碰上的官方台采访队,很难请的。
对方言简意赅:“任务。”
刘记者惊了惊,不敢多问,帮着铭德的人一起给这些同事倒甘蔗水。
采访角落的最开始的那家小媒体缩得更紧,根本不敢跟这两拨大佬说话。
他以为这就是终点了,熟料不多会儿,电梯又送上来一拨人!
刘记者和言简意赅的第三家采访队看到新来的眼熟同事也错愕:“咦?”
再一看领着同事来的人群,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竟然是尚家的人!
还是那几位在外最高调的尚老爷子的弟子?!
在场的人不少都听过夏家对外放话的传闻,此时再看到他们出现,第一时间都想到是来砸场子的。
但随即,人群里那位最年长的尚老爷子排名第二的徒弟就满脸笑容地张开了胳膊:“大师兄!”
他目光终点的金父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们怎么来了?”
“给铭德捧场啊。”老二抱了抱他,轻声道,“师兄,别赶我们走。”
金父叹了口气:“我赶你们干什么,进去吧。”
他在前头领路,没被赶走的一群师弟喜形于色,跟在后面说:“师兄,我给铭德带了几个认识的记者来,不影响吧?”
金父看了眼门口阵仗又大了好些的采访阵营,摇摇头:“不影响。”
老二也回头看了眼,觉得记者数量好像有点多,忍不住问:“师兄,你请来了哪家的人?”
外头大多数记者都是客人带来的,金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自己花钱请来的还是认得的,开口说了个名字。
老二回忆片刻,发现自己听都没听说过,一时有些庆幸起自己请相熟媒体来的决定。
师兄一家果然艰难。
外头的几家媒体全都惊了。
师兄?师弟?
我靠,铭德原来藏得那么深吗?当家老板居然是深市珍珑第一主厨的大师兄?!
看看尚家那群主厨对他尊敬的样子,说铭德得罪了尚家谁会信啊!奉若上宾差不多!
但夏家在外口无遮拦也是真的,难不成尚家自己出现内部矛盾了?
这个问题之后再表,当下最要紧的,是铭德大有来头!
门口的几群王牌采访队迷茫地跟意外在这碰上的同事打过招呼,随即大眼瞪小眼,陷入深深的反思――这个小小的店门口,汇聚的几乎是深市宣传口最核心的力量,就为了来拍个餐厅开业?!
最开始被请来的那群人已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等到几十分钟后,再一波来到的大佬出现,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以刘记者为首的深市王牌们神色复杂地朝同事招手。
好了,这不是几乎,深市宣传口最核心的力量已经集结完毕了。
新来的那波被晶茂金主爸爸直接打招呼叫来的记者也是:“………………”
他们扛着机器,站在几米开外,看着眼前铭德餐厅门口热闹到像是开记者发布会一样的场面,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困惑。
这还需要自己来吗?
金父带着人出来给媒体们送店里的甘蔗水,还附带带来了一些小点心,因为店里忙,不顾上媒体们,他有些不好意思:“怠慢各位了。”
所有媒体声若雷动,齐齐摆手,受宠若惊:“客气了客气了!!”
天啦铭德这也太礼贤下士了。
金父:“?”
那群他花钱请来的最开始碰面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高傲的记者此时也客气得不行,摆手摇头摆得肢体似乎都要分离了似的。
他也只能点点头,带着疑惑回到店里。
大佬群里,无人搭理的小采访队哭着开始调试机器,用尽自己浑身的力量去干活儿。
想到自己一行人刚来店里的时候还拿了下乔,领头的这会儿眼泪只能往心里流,铭德怎么回事啊……你早说你这么牛逼不就完了么?开个公司还玩儿什么扮猪吃老虎。
尼玛,现在有来头的人做事都是这么任性的吗?!
店里,金父的师弟们落座同一桌,举起目四顾,店里人并不算少,虽然很多生面孔,餐饮业的同行们也都没来,但好歹放下了点心。
师兄一家到底没被尚荣逼到举目无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