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义声音温和而低沉,他揽住了如意的肩头,在她耳旁徐徐开口。
如意止住了眼泪,她靠着祈云义的肩头,想了想,却是问了句:“夫君,你和楚王妃年少相识,她那时是不是对你很好?所以,你忘不了她?”
祈云义听了妻子的话,默了默,思绪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宫里人碍于郑贵妃的威势,皆是对他敬而远之,唯独那梳着双髻的女孩子却会时常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声的唤着他:“云义哥哥。”
“嗯,”祈云义开口,与如意说道:“她那时每逢进宫,都会替我去看望我母妃,如意,”祈云义低声唤了一句妻子的名字,粗粝的大手将如意的小手抱在了手心,缓缓道:“她和你一样,都是个好姑娘。”
如意想起丈夫刚才的眼神,心里仍是有些酸酸涩涩的,她默默想了想,道:“夫君,你和我说了这些,我就明白了,我不会怨你,也更不会怨楚王妃的,我我很感谢她。”
“感谢她?”祈云义听着媳妇的这一句话,便是微微笑了,“你谢她什么?”
“谢谢她能在别人都对你不好的时候对你好。”如意的眼眸清如水,纯纯净净的看着丈夫,她的声音是真挚的,眼睛也是明亮的,看着祈云义时,只让他的心微微一震,他凝视了如意许久,方才揽她入怀,低声言了一句:“我的如意,是一把好如意。”
如意听到他这一句话,知道丈夫是在夸自己,她心里一软,看着丈夫温和而透着宠溺的眼神,先前的芥蒂便是渐渐消散了,她微微莞尔,不再去想楚王妃,也不再去想丈夫和沈昭盈的过往,只将脸颊贴上丈夫的肩膀,只想这般和他依偎下去。
皇宫。
祈云义将如意安顿好,便是匆匆进宫,刚到太和殿,就见洪化帝坐于主位,祈云垂下眸子,向着父亲跪了下去。
“儿臣见过父皇。”
洪化帝看了儿子一眼,却并未让他起身。一旁的周公公打量着父子两人的情形,却压根不敢吭声,只将头深深垂下。
“朕听闻,你府中侍妾走失,你就这几日一直带着人追查她的下落,你贵为皇长子,如今为了一个民女,你成何体统!”洪化帝面露威严,眼底十分不满。
“父皇,她并非侍妾。”
“不是侍妾是什么?”见儿子敢与自己顶撞,洪化帝面色一变,声音更是严肃了起来:“你这般沉溺于美色,你让朕如何放心将北境交给你?”
祈云义心知郑贵妃这些日子因着此事定是在洪化帝面前大做文章,此时听的父亲训斥,祈云义不曾多言,只一直低着眼睛,面色清冷而淡然。
见他这般模样,洪化帝心中越发气闷,一旁的周公公见状,立时恭声进言:“皇上,梁王府高手如云,当日宋夫人却在梁王殿下的府上被人掳走,梁王下令彻查此事,显然也是想擒拿此人,查出此人身份。”
洪化帝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不必为他说话。”
周公公心下一惊,顿时不敢再说。
洪化帝的视线落在了祈云义身上,见他只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洪化帝的眼睛划过儿子宽阔的肩头,乌黑的头发,最后,落在那一张透着沧桑与坚毅的面容上。
大祁的众位皇子,他所有的儿子中,除了眼前的长子,并无一人有这样的沧桑,只有常年戍边,历经风霜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沧桑。
而也只有经过无数次战场的洗礼的人,才会有这种沉着的坚毅。
洪化帝收回目光,微微闭了闭眼睛,沉默片刻,方才与祈云义道:“你先起来。”
祈云义闻言,缓缓站起了身子,立在了父亲面前。
洪化帝望着儿子的眼睛,终是与他道:“你的私事,朕并不想多管,但你自己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失了分寸!”
“是。”祈云义声音低沉。
“下个月初六,便是你领兵回到北境的日子,朕听闻呼延钊已从漠北回到漠格,这一仗,你不要让朕失望。”
“父皇放心,儿臣自当竭尽全力。”祈云义声音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听着洪化帝的话,也不过是不高不低的开口。
洪化帝见他如此,心知这些年因着自己的忽视,更因着秦妃的事,这个儿子心中与自己隔阂极深,当下,洪化帝心下一叹,只对着祈云义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祈云义与洪化帝行礼后退下,离开太和殿,便是向着寿康宫走去,打算为太后请安,不料刚走到御苑,就听身后有人唤自己,“殿下!”
祈云义回眸,就见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脸谦恭地站在那里。
“周公公!”祈云义停下了步子,待周公公走近,祈云义拱起手,向其行了一礼。
“使不得!”周公公一惊,连忙躬下身子,“老奴不敢当。”
“这些年,屡次得公公在父皇面前为云义解围,云义感激不尽。”祈云义声音真挚,望着周公公时,神色远比刚才在太和殿时温和。
“殿下千万不要这样说,”周公公眉眼和善,望着祈云义如此英武挺拔的站在自己面前,眼底便是有欣慰划过,只恭声道:“殿下这些年屡立战功,为大祁立下汗马功劳,老奴久居深宫,不能为殿下分忧,便只能为殿下美言几句,不让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中伤殿下。”
“公公有心了。”祈云义微微颔首,眉目间十分英朗。
周公公凝视着祈云义,却是感叹道:“殿下如今有了大出息,若秦妃娘娘还在人世,看见殿下如此,自是十分宽慰。”
听周公公提起已逝的母亲,祈云义眼底亦是有黯然划过,他唇线微抿,隔了片刻,才道:“昔日公公相助我们母子诸多,这些年,云义没有一日敢忘。”
听着他这一句话,周公公顿时红了眼,他竭力按耐着,点了点头,道:“殿下既然说了这句话,老奴便舔着脸,和殿下说一句心里话。”
“公公请说。”祈云义面色仍是十分坦然与温和。
“老奴知道,这些年因着秦妃娘娘的事,殿下心里一直对圣上有怨,可是殿下,眼下不为别的,哪怕只为殿下自己,殿下也不应和圣上这般”
“公公。”祈云义打断了周公公的话,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唯有一双眸子却是极具内敛之色,他缓缓摇头,示意周公公无需多言。
周公公心知祈云义为人恩怨分明,哪怕卑微如自己这般的内侍,亦或宫中的低等宫女,但凡先前在祈云义母子落难时给过一丁点的相助,这些年他都会一一还报,可只有洪化帝,比起别的儿子用心讨好,他却一直是疏远而冷漠。
周公公见自己劝说无效,心中便是微微叹息,他默了默,与祈云义道:“殿下马上便要奔赴北境,老奴就在这里恭祝殿下旗开得胜。”
“好。”祈云义吐出了一个字。
“听闻,这一次,四皇子也会跟随殿下一道前往。”周公公又是说了一句。
“公公消息好生灵敏,不错,此次云义会将老四带上。”
周公公眼底微微一变,他沉思片刻,与祈云义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有一句话,老奴想要告诉殿下。”
“公公直说便是。”祈云义眼眸黑亮。
“殿下,要多当心闻妃娘娘。”
祈云义闻言,心中顿时一凛,他看着周公公的眼睛,一字字道了句:“多谢公公提点。”
祈云义回府时,并未让人通传,直接回到了自己与如意的院子。
刚踏进屋子,就见如意正在那里打点行装,看见他回来,如意眼睛一亮,向着他奔了过去。
“夫君,你回来了。”如意唇角含笑,温声问他:“你晚上吃了吗?我给你做了汤,还在厨房里热着。”
祈云义牵过她的手,一笑道:“你这么一说,倒觉得饿了。”
如意听着,顿时便要去为丈夫亲自准备食物,却被祈云义拉了回来,男人看着那些行装,就见衣衫鞋袜,应有尽有。
“下个月才走,这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祈云义看着,便是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