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旧是贺绥他们三个大男人睡一间房,原本张牛是让他们睡两间房的,可贺绥他们有事要商量,分开睡反而不方便。
虽然空出了一间房,张牛却还是去邻居家借宿去了,将整个小院都留给了贺绥他们。
“……这边也没有单独的神话体系,民间传说却很多,真实性应该比较大。”
毕竟并不是宗教人为的有组织的对某些事物进行编造美化。
“明天必须要到夜伢村,要是下雨了,车都开不进去。”
那些碎石子路在晴天的时候还好,下雨天被雨水一浸泡,再加上地下的植物也会长得更厉害,如此一来小马路下面的土质肯定会变松散,原本就窄的路怕是压垮一点就能让车掉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据毛导说开车还是能直接到夜伢村村口的,不过到了夜伢村再上山,就需要完全的徒步爬行了。
三人都看了资料,又商量了几句,小汪跟夏冬就上床睡觉去了,贺绥就坐在窗户边的老旧皮质沙发上盘腿打坐,等待贺夜跟小黑回来。
昨天开了一天的车就没能好好休息,今天又谨慎紧绷的跑了那么多进山的小公路,交替开车的小汪跟夏冬都累了,躺下还没要到半分钟就开始起起伏伏打起了呼噜。
睡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左右了,贺绥等到村里第一声公鸡打鸣时,贺夜跟小黑才跑了回来。
“我们顺着黑水河游了大半夜,发现黑水河有很多支流从黑山脚下穿过,估计黑山山脚下已经被黑水河掏成蜂窝了。”
贺夜低头一边扯自己弄得有点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说着自己跟小黑的收获。
“山洞里有秽气顺着河水慢慢溢出来,看来黑山下面真的有东西,从黑山外面却看不出来。”
小黑原本是想顺着河道支流钻进去看看的,说不定就能找到秽气的源头,然后突然发现好吃的呢?
不过贺夜却拉住了它,这黑山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虽然小黑来历也不平凡,却不值得现在就冒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此小黑有点不高兴,回来后就闻着气味去翻属于贺绥的那个包,然后从里面刨出一个收紧绳款式的布袋,扒拉开把鼻子杵进去咬了一颗金色大珍珠当骨头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吃到好吃的,拿零食来凑合一下吧,江旭大姐姐说珍珠粉能美容养颜,特别是美白效果,不知道吃了之后会不会让它的毛毛变得更白更好看。
贺夜看了一眼吃起东西又重新恢复了好心情的小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决定这次若是能在黑山里找到什么能吃的,一定给小黑多搓点丸子给它丰富口味。
上次在海里弄的早就被吃完了,小黑已经念叨了好几次,甚至还开始对周凯跟乌兄感兴趣,想要舔一舔看看他们俩是什么味道的鬼,把两只鬼吓得够呛,那段时间看见小黑就躲。
这次的秽气无法用寻踪符这类的手段来寻找根源,因为很可能整座黑山都是秽气根源所在地,当他们踏入黑山范围之内却还要去寻根源在何处,可不就成了任何地方都是根源所在了么。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小汪就醒了,叫醒了夏冬自己又去外面打水,三人洗漱完毕也没吃早饭,直接就出了院子开车走人。
今天要走的路还有很远,万一说好明天才会下来的雨今天傍晚就提前了,那可就糟糕了。
张牛那里并不需要他们打招呼,对方自然知道他们的行踪,也会随时保持联络。
河前村之所以叫河前村就是因为村子对面就是黑水河,而河门村则是过了石头砌成的石板桥后所见到的第一个村落。
原本的泊油路突兀的变成了碎石子路,公路直接从河门村的村口擦过去,贺绥他们坐在车里也开始不断的颠来颠去。
越往里面,路越颠,有些地方碎石子太薄,都露出了下面黑褐色泥土。
因为要不断补路,到后面负责这一块儿的人干脆就随便铺一层薄薄的碎石子,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发展出很多坑坑洼洼的路面,有些地方甚至深到能让一辆地盘稍低的车剐蹭着底盘根本开不过去。
好在贺绥他们的车是越野车,出发前小汪还特意开去升高了一下地盘,虽然在外面看起来怪怪的,可到了黑山这样的路上,却是十足的好使。
又是一个剧烈的起伏,贺绥坐在座椅上好似屁股粘在上面,整个人稳如泰山,贺夜被他抱在怀里也只感觉到了一股向上抛出去的力,却因为贺绥的胳膊固定,那股力道直接被抵消了。
前面的小汪都颠得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滑出去,额头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副驾驶座上的夏冬双手都拽着车顶前扶手,却依旧被甩得屁股起码离座位得有几厘米的距离。
要不是有安全带拽住,保管得出去十几二十厘米高,头直接撞车顶,“嗷!处长,你那有没有什么泰山压顶的符?给我也来一张,我都要被甩出去了!”
贺绥摇头,要是用了千斤坠的符,怕是整辆车都要被压得开不动了。
看旁边颠得直乐的小黑,贺绥开口问它,“小黑,能否麻烦你去小汪那边,他开车,不能颠得太厉害。”
小黑虽然遗憾不能继续玩蹦蹦车,却也知道轻重,汪了一声就跳到了小汪肩膀上蹲着。
夏冬刚露出羡慕的表情,后面的贺绥就挪到座椅中间的位置,将自己的手伸直搭在夏冬肩膀上,虽然这样的动作有点不方便,却也好歹不用担心路太颠了出现意外。
这边的路不仅仅是坑洼不平,还特别窄,偶尔遇见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小汪都必须放慢速度,而摩托车司机也会停下,把摩托车暂时滑到马路边的草地上,等小汪把车慢慢贴着对方开走,摩托车司机这才重新上路。
好在这路因为只是修到了山脚上去一点点的夜伢村,并没有继续修上去,所以更多的马路其实就是在黑山里横向跨越,没有什么悬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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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的植被格外茂密,山体蔓延的面积很广,贺绥他们开进山里后已经无法分辨是傍晚还是白天了,总之光线很阴沉暗淡。
不变的光线环境,相似度极高的路边植被环境,要不是知道去夜伢村的马路就是主路,且只有这一条路能够通四个轱辘的车,贺绥他们都要迷路。
倒也不是就说着跳马路是单单的一条,旁边偶尔也会出现一条细窄得只能过小三轮摩托车的全泥土分岔道路,不过那些应该就是通往其他村子的,贺绥数路一下,一共经过路五条这种分岔路。
一直到傍晚,小汪跟夏冬换了两次才终于让车钻出了不见天日的茂密森林,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正在冒着几处炊烟的村子。
村里也是有电话的,毛导已经提前跟村长说过这几天会有他的朋友到村里走一趟,收拾剧组留在那边的一些东西。
毛导他们过来拍戏也算是给村里带来了不少额外的收益,另外因为毛导准备让他们这里的那座古庙也入镜,虽然因为古庙存在安全隐患所以不会让演员进去拍,可后期却会用剪辑特效的方式安排进去,所以毛导也给了村里一些钱财作为补偿。
总体来说,因为毛导他们并没有搞事,村长还是很感谢他们的,结果剧组出了事,村长心里也是愧疚难安,一听说会有朋友过来善后,需要在村里歇个脚,村长就已经提前把自家的房间打扫出一间准备待客了。
所以等贺绥他们进村时被人领到村长家,村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在村长家吃了顿便饭,贺绥他们去了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老旧的一米八宽的弹簧床,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怕床太窄睡不下更多人,也不知道会来几个人的村长就临时用门板跟场凳在旁边又搭了个小床,多铺几床如今还没用到的棉被就不会觉得床板硌人了。
老村长家只有他跟他老伴儿,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身体却很健朗,他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的是黑山镇上的人,儿子带着儿媳孙子孙女去了外面的城市打工赚钱。
等到老村长跟他老伴儿去世了,他儿子儿媳就必须得回来了,所以现在他们必须争取时间尽可能多的赚钱,孩子的教育也要抓牢,毕竟等到孩子爸妈不得不回夜伢村生活之后,就只能孩子们自己在外面求学或者工作了。
儿女孙子们基本上很多年都不会回来,老村长也不愿意让他们回来,所以家里的老房子能住人的也就只有这么两间最向阳的,其他房间都已经发霉了,连同地面都有股子腐烂的味道。
夜伢村里的情况,基本上都跟老村长家一样,刚才贺绥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放眼望去基本上全是老人家,只有少数的中年人,那是父母才去世没多久不得不放弃在外生活的夜伢村人。
老村长坐在堂屋里,就着一盏瓦数不太大的昏黄灯光,吧嗒吧嗒抽着自家种的叶子烟,一边噙着深沉的叹息在贺绥询问后,跟贺绥说起村里的事儿。
贺绥就安然的坐在四方木桌另一边的长条凳上,这个夜伢村很多东西都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这里生活着的都是不得不留下的人,生活充满了苦闷被迫,自然谈不上妆点家里美化生活环境。
就好像他们人也在跟着这些东西一样,停留在时代之外,被岁月一点点侵蚀最后彻底消失。
“我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帮毛导演收拾那些东西的。”
一开始老村长真相信了要来的人是收拾拍摄现场那些没来得及运走的东西,可看见贺绥的时候,老村长就明白过来了。
贺绥微微垂眸,说了声抱歉,为他们掩饰身份的欺骗道歉。
老村长笑着摆摆手,“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如果你们真能解开这座山的秘密,让我们这些似乎生来就要把一辈子祭给它的人能够解脱,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其实我们夜伢村还算不错的了,至少能够出去,只要家里留下一代人守着就行,至少能有半辈子能在外面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现代生活。”
这现代生活四个字儿,是他儿子当年走出去后跟他说的,几十年了,老村长依旧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儿子第一次满脸兴奋握紧拳朝他形容的那个山外世界。
在老村长的叙述里,黑山里一共是有七个村子的,除了他们,另外六个村基本都是只能短暂的出去几天,然后就必须回来,否则人就会开始生病,发烧,就算是及时赶回村子,也会虚弱的病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占据的位置最好而生活水平最好的河门村,因为是中心点位置且有了古庙跟祖树的夜伢村,其他五个村子的生活基本可以说是与世隔绝,连老村长他们都很少见到这几个村的人,只有本村有适龄青年的时候才会组织一个相亲会解决后辈们的婚姻问题。
“我们村肯定是因为有古庙跟祖树,所以才有了这样特殊的现象,他们几个村的人都愿意把女儿嫁到我们村,成为我们夜伢村的人之后,就能离开黑山生活一段时间了。”
贺绥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抬到桌子上,侧头问老村长,“如果不介意的话,您能否伸出一只手让我帮您检查一下?”
老村长愣了愣,迟钝的“哦”了一声,想了想,换了个手拿他的老烟杆子,把左手抬到桌子上放好,一边好奇的问贺绥,“小伙子,你是学了中医的?”
虽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转到检查身体上去了,不过老村长也没多想。
小汪跟夏冬回屋里睡觉去了,老村长的老伴儿也在刚才给贺绥他们送了一小盆可以用来洗漱的水后就回房间休息了,此时堂屋里只有贺绥跟老村长。
至于贺夜跟小黑,已经又去村里溜达去了,不过贺绥有交代他们不要随意去祖树那里。
古庙还在山上,祖树却在夜伢村的村口,今天开车路过的时候贺绥没有感知到什么,但是并不代表那就真的单纯只是一颗年头活久了的银杏树。
贺绥听见老村长的话,想了想点点头,他也确实学过中医,毕竟偶尔吃不了饭的时候他也还能靠着这点医术上山采点药,去山下跟村民们换一点粗粮糊口。
原本准备引气探查老村长体质的贺绥转而先以把脉之法给老村长看看是否有什么病痛,“脉搏强健,没有滞涩虚乏之感,村长您身体很健康。”
说着话的功夫,贺绥搭载老村长手腕上的手指并没有拿开,食指中指指尖凝气,而后顺着脉络缓慢小心的探了进去。
老村长原本还想笑的,突然感觉手腕一暖,而后这股暖意顺着手臂一路往上蔓延,老村长神色立马认真凝重起来,知道这位小伙子怕是有些不一般的本事。
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能解除印在他们黑山人血脉里的诅咒。
对于黑山里的这些村民来说,无法离开黑山,生于黑山死于黑山,这就是对他们的诅咒。
所有人也不是傻子,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明白,外面的世界在不断发展进步,只有他们永远的被困在这里,陪着一座不知道还要存在多久的古怪大山,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彻底被这个时代抛弃。
最终的下场会如何?
或许他们会永远的留在黑山里在那贫瘠的生活中苦苦挣扎,也许尝试着出山,却被人发现奇怪之处,然后就是强行的带走进行实验,到那时候黑山会保护他们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可不管会不会,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未来,永远都毫无光明希望可言。
随着贺绥的那缕气越入越深,老村长感觉浑身越来越暖,原本枯黄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点红润。
贺绥却感觉气在老村长的身体里已经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刚进入时,只感觉秽气缠绕,但是又跟毛导他们的有所区别,与秽气处于持衡状态的另有一股白色的“生气”,一黑一白在老村长脉络里泾渭分明却又互相制约着,这或许就是黑山村民没有被秽气影响发生事故的原因。
而按照老村长的说法,如果他们离开黑山,那股黑色的秽气就会占据上风,然后一点点将生气的占据空间不断侵蚀挤压。
所以黑山里,不仅仅有秽气,还有足够充足的生气?
贺绥顺着血管环绕了老村长全身,最后在抵达心房位置时彻底无法前进,这才缓慢的切断了对自己引入的那股气的掌控,让它留在老村长身体里,这样至少能够让村长感觉身体轻松舒坦半个来月。
看贺绥收了手,老村长再看贺绥,眼神里就带上了明显的尊重,跟贺绥道谢时话语间也多了点拘谨。
“老村长,明天我能去看看祖树吗?请放心,如果它真的是在保护你们,我绝对不会伤害它。”
贺绥态度诚恳言语认真,要是刚才他这么说,老村长肯定不会答应,可现在老村长却是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大师,如果您能帮我们…算了,如果您能帮帮我们这些人的孩子们,让他们摆脱……”
说到这里,老村长用手在旁边他自己的茶缸子里沾了沾水,写出一个缺笔少划的“黑山“二字,然后苦笑一声,接着刚才的话头,“无论您要做什么,我一定帮您劝说所有村民帮忙,包括另外六个村子的。”
贺绥注意到他的行为,再一想,从一开始,老村长确实一直都没说过”黑山“二字,贺绥用手指头点了点那两个字,“到了这里,是否就不能说这两个字?”
老村长摆摆手,“不,这只是对我们这些人的约束,你们是外面的人,在说话上可以随心所欲。”
贺绥想起毛导他们,询问老村长是不是外来人不能在黑山长时间停留。
老村长却摆手,脸上有着明显的沉重,“如果我知道的话,就算毛导演给我再多钱我也是不敢留他们的,而且他们在的地方还是祖庙附近,这一点也让我们很吃惊。”
“那么二十几年前,这里是不是来过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和尚?另外,传闻十来年以前,曾经有过一个专门来研究黑山特殊土壤的,结果全队十几个人生死不知。”
贺绥需要问老村长这样的黑山老村民,看看这些事是否跟外面的人推测的那样。
老村长皱着眉头,把烟杆子送到嘴巴上吧嗒了两下让他能够更认真的思考,“和尚,我这边没见过。不过那个研究泥巴的,我见过一次,这事儿后来有人进山搜人,也到了我们村来询问。”
“不过我们最后一次见到那十几个人,他们其实已经准备离开了,说是发现了什么地下河,跟我们说如果可以的话,会给我们申请修建一个地下水管道网,让我们各个村也能用上自来水。”
说起这个,老村长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对那件事还是很挂怀的,最终随着那十几个人的失踪而没能实现,到现在他们都必须得去山的另一边下山挑水上来。
这也是为什么今晚贺绥他们几位客人来了,老村长的老伴儿也只是端了浅浅的一盆水送过来让他们洗漱,对于老村长他们,这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