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将军府本是陆将军的府邸,但是陆将军的老母与妻儿皆在京城,他本人又一向与军士同甘共苦,多数时间都居于军营之中,是以这将军府便少有人居。此番燕王入住,陆将军很大度地将自己的主院让了出来。

今日,燕王肖珏的两位心腹恰好从军营返回复命。燕王礼贤下士,念他们这几日在军营之中劳军辛苦,特地留二人一同用膳。

燕王正与二位心腹在正厅叙话,坐在左侧的男子一身黑衣,只见他相貌冷峻,神情坚毅,一双眼睛锐利无比,而坐在右侧的男子身穿白衣,温文尔雅,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学士。

那白衣男子说话前,总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黑衣男子,显然,二人之中,以黑衣男子为先。就是燕王,也许是在信任的心腹面前,也不由收敛了几分桀骜,展露出几分亲王的端庄。

皎月便是在此时跟着一众侍女端菜而入。她一走进正厅,燕王那双被无数艳色所历练出来的眼睛立马“咻”地抬了起来。站在第二排左边的那位侍女,宽松的侍女服并不能掩去她纤细的腰肢,反而令她行走间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风情。虽看不见她的脸,然而从她露出的双手来看,皓腕如雪,细腻如玉,便是没有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只这一身娇嫩的肌肤,也能叫男人神魂颠倒了!

燕王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皎月。皎月却不急于抬头,她如同一位真正的侍女一般,低着头为主子们布置膳食。她甚至没往燕王面前去,径直低着头去了黑衣男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将餐盘置于他身前。

大约是手生,她往外端盘时,手微抖了下,餐盘与桌面发出轻微的触碰声,皎月紧张地抬起头,与那黑衣男子目光相触,一双水眸写满了恳切哀求。黑衣男子目光一顿,继而便目不斜视,镇定如常,但是皎月却眼尖地瞧见他脖颈一侧的青筋微凸了下。呵,倒是好忍功。

皎月见他没有责怪,又弯起嘴角对他感激一笑,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微微一颤,随即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皎月见此,满意地低下了头。

那一边,燕王也终于看到了皎月的侧脸,若非场合不对,他都要击掌高呼:真乃天之尤物!只看到半边侧脸,燕王却不得不承认,跟眼前的少女一比,自己此前所见之美人,只能算得上庸脂俗粉罢了!只能见她半边侧脸,却已然叫燕王心跳扑通。挺翘的鼻尖,如扇般卷翘的睫毛,纤瘦却又饱满的身形,红唇微咬,自有一股叫人怜惜的韵味。如此美人,就该入画才对啊!

嗜画又嗜美的燕王那叫一个恼恨,美人所对之人,怎么就不是他啊!这将军府里既然有如此美人,前些日怎么就委屈他吃糠咽菜?燕王有心与美人好好“深谈”,最好能让他此时就挥毫泼墨,画下美人。但眼角余光瞥见左右一黑一白两位心腹,顿时又歇了这心思,只能竭力做出庄重模样:“既然膳食已到,那便用膳吧。”

话虽如此,燕王一双眸子却还是紧盯着那底下的美人。哎呦这厅里,如今明面上他身份最高,美人要是识相,就该乖乖到他身边服侍,也好叫他仔仔细细赏一赏这美人。谁知那美人却如此不识时务,一听他的吩咐,就近就往那黑衣男子身边去。

皎月跪坐在黑衣男子身边,一双纤手执起酒壶,水眸弯弯,示意地看向那黑衣男子,一双美目,好似会说话。“大人,请。”语糯声娇,黑衣男子不由往她面上扫去,这一睨,呼吸便不由一窒。唇红眉黛,比玉莲多一分娇媚,比牡丹多一分清雅,她若是一笑,只怕六宫粉黛都要失了颜色。

上首的燕王见那美人乖巧地坐于黑衣男子身边,当真是如坐针毡、心乱如麻。哎呦,再看身边的侍女,皮肤不够白,身段不够美,就连声音都不如那美人动听!可是他又……又不能把人从黑衣男子身边抢过来!哎还是怪这将军府的管家,怎么不早早把美人送来,非要等今日他宴请这二人时让美人露面呢?

燕王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按捺着焦躁,与二人寒暄。快快送走这二人,他就能好好赏美人了!燕王如此想着,面上便热情许多,不断与二人敬酒。

皎月一次又一次地给黑衣男子倒酒,许是因为酒劲,黑衣男子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火热。男人赤裸的目光越来越明显,皎月羞红了脸,纤手一颤,竟将黑衣男子的酒杯碰倒了去。

“大人,请恕罪!”皎月跪地俯身,不自觉地露出纤白的脖颈,男人如火的目光看着那一片雪白,不自觉地抖动了下喉结。

“起来吧。”黑衣男子颔首开口,声音低沉,却有着一股威压之势。皎月微颤着起身,黑衣男子竟往她身边一靠,漫不经心地看向上首的燕王:“殿下,在下不胜酒力,先退下了。”

说着,他黝黑的眸子又看向皎月,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随我服侍。”皎月便连忙跟着起身。站起来后才发现,这黑衣男子竟比她高了足有一头,他顺势就搭在皎月肩头,浓郁的酒味随着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颊边,皎月的脸似乎都烫了起来。

“那个……既然喝多了,那就先下去休息吧。”燕王艰难地开口,他想留下美人儿,可是对上黑衣男子如墨的眼,燕王又蔫了。

“那个……你伺候好……侯大人……”燕王哀怨地摆手,皎月便扶着黑衣男子退出了正厅。

出了正厅,皎月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小了不少,果然,那黑衣男子是在装醉。皎月却还是尽职地将他扶去了客人所居的后院。

此时,皎月耳边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哇擦,你就这么容易把人带走了?!”星光无比敬仰,虽然它一进正厅就发现这黑衣男子是皇帝肖瑾假扮,并且出声提醒了皎月,但是它也没想到,皎月那么直接就把计划目标从燕王改到了皇帝啊!

皎月在心底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的脸颊,果然看到了浅淡的痕迹,□□。人间这易容术,还挺有意思的嘛。

“既然接近燕王,本身也是为了通过他靠近皇帝,现在皇帝就在眼前,为何要舍近取远呢?”

“……”说的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魔女果然不按套路出牌,星光识相地退散。

此时,皎月扶着肖瑾进了房内,肖瑾当即松开皎月,目光一顿,低沉开口:“关门。”皎月全身一僵,这才无比缓慢地将房门掩上。男人的目光此时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突然伸手一勾,皎月便落入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美人如惊慌失措的小鹿,肖瑾作势嗅了一嗅,美人便双颊通红,泪光连连:“请大人绕过小女!”

肖瑾饶有兴致地看着皎月:“你方才,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不就是想叫我把你带出来吗?此番作态,又是何意?”

皎月怯怯地抬头,见他似乎并无怒意,这才大着胆子解释:“小女并非将军府中之人,因燕王多日不满,府中惶恐,得知燕王喜好……喜好美色,便找到了小女。小女不得不从……可……可……”

“可是你并不想跟着燕王。”

“是……”

“那便跟着我,不好吗?

“……”

“你不愿意?肖瑾冷了脸,皎月害怕地抖了抖,却还是坚持点头:“小女不愿。”

“呵。”肖瑾冷笑:“燕王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莫非,你是觉着你这姿容,只有当今圣上配得上?”

哟,还以为自己没露馅呢?皎月心里嗤笑,面上却突然羞怒,杏目圆瞪,挣扎起来:“放开我!休要与我提那人!”

肖瑾眉头一挑,竟产生了兴趣:“你恨当今圣上?”他拧眉沉思,“你这模样,浑不似北关人,听你口音,似又有京城韵味。若是属官女眷,当不得被人如此使唤,莫非,你是流放至此?”

皎月似是被戳破了心思,一脸怒容,竟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肖瑾吃痛,却将她抓得更紧,一双眼中满是兴味,原以为是月宫嫦娥,没想到竟然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被我猜中了。”他箍紧了皎月的腰,果然是盈盈一握,少女的芬芳萦绕鼻尖,“今上登基不过五年,流放之人寥寥无几……莫非,你是……”

肖瑾看着皎月面容,越看越觉得熟悉……皎月冷哼一声,趁机抬膝撞下他下腹,肖瑾终于吃痛放手。

“是,我是柳家女,当今元后之妹。你是要把我交给燕王,让他替他那好哥哥结果了我吗?!”皎月一脸冷凝。

听到她承认,肖瑾不由面色一变。竟然是……柳皇后的妹妹……难怪眉宇间有一两分相似!只是柳皇后端庄,实在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妩媚艳丽的妹妹!

柳皇后与柳太傅因巫蛊案而自裁,柳家满门被流放,他因丧子之痛,不许朝中再提及柳氏之名,未曾想,竟在这北关,又见柳家女!

肖瑾运气极好,他父皇在位之时,兢兢业业,给他留下一个太平盛世。他又是嫡子,头上的哥哥都早夭,底下只有燕王一个同母弟弟,偏生又是个爱好风月的纨绔,他就这么一路坦荡地从太子做到了皇帝。

先帝留下大好江山,只要肖瑾不作死,做个守成的皇帝是绰绰有余的。身为一个帝王,谁不想名垂千古、万世流芳呢?肖瑾年轻,也有野心,即便表面看着稳重,然而他内里却任性的很。

陆将军此次大败狄人,在肖瑾看来,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布置妥当,可解决困扰了大晋数百年边关之扰。肖瑾想做将军的那颗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一心想要御驾亲征。

好在他还有些头脑,知道朝中老臣必然反对,毕竟他至今膝下无子,若是有个万一,这江山社稷,交给谁去?!

然而让他困坐京城,他又如坐针毡,不亲眼瞧瞧去边关瞧一瞧,他实在是日夜难安!肖瑾便想了一招,他以太后忌辰为由,闭关两月,将朝政交于辅政大臣们。肖瑾这皇帝,任性起来,朝上根本没有人能拗得过他,他又是以孝之名,大臣们更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兢兢业业地做着老黄牛。

而肖瑾却早早偷溜出宫,乔装易容成了卫国公府三公子,也就是他的表弟侯博雅,混入了燕王的钦差队伍里,快马加鞭前往北关劳军。燕王走到一半才得知皇兄竟然在自己的队伍里,差点没哭瞎了眼。

都说我淘气纨绔,我看皇兄你比我还过分!燕王捶胸大哭,皇兄你这是害人啊!母后若是知道您这么胡闹,一定会从皇陵里跳出来的啊!

然而燕王小时候就拿皇兄没办法,如今,自然是更没法子了。肖瑾就这样成了燕王的心腹,一路来到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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