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这位侯公子……”房间内,只剩下姐弟二人,柳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应当是真的卫国公府三公子。”皎月十分肯定,因为真正的肖瑾,就在一边呀。
柳隽恍然,而后又是一阵凝重的叹息:“都是我无能,才害的姐姐要费尽心思地周旋在那人身边。”
柳隽心中,始终认为姐姐是为了柳家、为了自己才受这么多委屈,且不知道这种委屈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皎月却淡然一笑,快了,侯博雅、侯小妹、陈俊甚至是他身后的陈思儿,全都串成了一条线,即将引爆她埋藏许久的那颗炸-药。
只是,有些话,没必要向柳隽说的太清楚。他只要做好他的柳小郎就好了。剩下那些腌臜的事,就交给她吧。
见柳隽自责低落,皎月忙扯开话题:“温先生的伤,如何了?”
“休养的差不多了,我原就寻思着明日去瞧瞧先生。”
皎月算了算时间,离殿试也没几天了:“是该去看看,正巧也问问先生,有什么缺的漏的,也好替他备上。”
这年头,讲究师承,讲究姻亲。因为巫蛊案,柳家昔日的人脉尽数打散。柳家落难时,那些亲朋旧故,也许是出于种种原因,没有为柳家力争到底,选择了明哲保身。皎月理解,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可是,皎月也不打算让柳隽未来太过依赖这些伯叔旧故。一来是担心这些人仗着辈分处处掣肘柳隽,二来,柳家哪怕重振旗鼓,也要做出姿态,让肖瑾知道,柳家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可掀不起什么风浪。
既然过去的人脉用不了,那就需要另外谋算。柳隽叫温时年一声先生,这关系便一辈子断不了。温时年文学斐然,年纪又轻,不出意外,未来前程可期。那就从他这里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再织出一张细密又不打眼的关系网来。
第二日,柳隽果然按照计划前去探望温先生。温先生见到柳隽,果然十分惊喜。当然,听到柳隽说姐姐也十分担心他时,温先生笑得更加羞涩:“承蒙令姐挂念,我已经无碍。”
柳隽松了口气:“那就好,先生,殿试您准备好了吗?有什么需要的,千万不要客气。”
温时年浅然笑道:“放心吧,再买些纸墨笔砚就够了。只是这些日子,耽误了你的功课,我心里十分有愧。”
柳隽大度一笑:“先生放心,我并没有松懈,您交代的书,我都看了,有不懂的,我都留着,等您结束了殿试,再来向您请教,只要您到时候别不认我这个学生就好。”
“当然不会!”温先生急忙解释,他看柳隽,不仅只是聪慧懂事的学生,另有一层不可言说的爱屋及乌。若是……若是他此次高中,有机会求娶柳姑娘的话,柳隽就是他的内弟……这姐夫帮助小舅子,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柳隽不知温时年所思所想,见他伤势恢复良好,便提出陪他一起去采买文房四宝。温时年自然同意,二人也不骑马、不坐车,就这样一路溜达过去。
再说另一边,柳隽离开后,皎月午睡片刻,醒来后却觉闷热无比,皎月心里烦躁,便想要出去走一走。
刘嬷嬷现在可算是怕了,只要姑娘一出门,定然会惹些麻烦。上回七夕节是撞见皇上与德妃娘娘,后来去南郊游玩,她没跟着去,庭春却回来说了,德妃娘娘的弟弟,竟意图对姑娘下手,后来又遇着了真的侯三爷。
哎呦,刘嬷嬷心里那叫一个累啊,可是她又不敢拦着不让她出门,只能一边安排人手,一边立即派人往宫里送信:陛下哟,姑娘又要出门了!
皎月倒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多会惹事,听话地任由刘嬷嬷给她戴上帷幔,乖乖坐进马车里。
一路到了首饰铺,刘嬷嬷又严防死守似的,先派人下去检查一番,见铺子里确实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才请皎月下车。
对于刘嬷嬷这样谨慎的模样,皎月暗暗好笑,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这般周到,只可惜,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可不会这么容易让人发现的。
首饰铺的掌柜也算见过京城内大大小小的闺秀命妇,然而见到皎月时,还是忍不住呆愣当场。我滴个乖乖,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藏得这么深!看年纪,应当也过了及笄的年纪。若是在京城里露了面,只怕求亲的媒人,都该踏破门槛了!
“姑娘,您看这边,都是咱们店里顶顶好的首饰。”掌柜最会看菜下碟,见皎月身边的刘嬷嬷一身威严,陪着的侍女也规矩齐整,便知这姑娘身份尊贵,拿出店里最好的几件珍品。
皎月看着那些所谓珍品,只觉得一般,掌柜见她毫不动心的模样,心里更是高看她一眼,命人再去拿平常不对外示人的镇店之宝。
掌柜这次倒也没夸张,他命人取来的这支玉珠凤形珊瑚步摇,精巧夺目,放眼京城,除去御供,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精致玩意了。
尤其是那玉珠,圆润光泽,只次于东珠一等。便是宫里的娘娘,要是不得宠一些,也用不上这么好的珠子。
“姑娘您看,只有您这样金贵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精巧的首饰。”掌柜弓着腰说着好话,皎月还没开口,便听到一边传来一阵嘲讽的声音:“哟,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金贵人,弄得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你?”
皎月抬头,便看到侯小妹讽刺的脸,以及她身后满脸尴尬的侯博雅。
那日,侯博雅带着侯小妹回去,隐晦地对母亲提及了在南郊发生的事。得知皇上竟对自己女儿说出如此重话,侯夫人大惊失色,一改平日对女儿的宠爱,强硬地将她关在家里,请来教养嬷嬷,准备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侯小妹憋屈,但也会审时度势,见母亲铁了心肠,侯小妹能屈能伸,装了几天乖宝宝后,总算磨得母亲心软,解了她的禁闭。
一得自由,侯小妹便迫不及待要出门。但是侯夫人不放心她,侯小妹倒也聪明,拉着三哥做挡箭牌。
侯小妹拉着侯夫人撒娇:“娘,有三哥看着我,您总该放心了吧?”转头,她又威胁侯博雅:“三哥,可是你害得我关禁闭的,你总该补偿我吧?”
就这样,两面使力,侯小妹顺利地获得了出门的机会。去哪?侯小妹没目标,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便念叨了一句,说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又进了一批新货,侯小妹眼珠一转,便对哥哥道:“哥哥,那首饰铺边上便是一家书斋,哥哥你陪我去首饰铺转转,结束后我便陪你去书斋。如何?”
侯博雅自然答应。就这样,兄妹二人朝着首饰铺而去,哪知道还没进门,侯小妹就憋了一肚子火。
原来,刘嬷嬷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特地吩咐侍卫守在门口,防止宵小之徒闯进来惊扰了姑娘,但也叮嘱了不要打搅了其他客人。
侯小妹来到首饰铺,走到门口便看到铺外站了一群侍卫,侍卫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打量了侯家兄妹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侯小妹暴跳如雷。“本小姐也是你们随便看的吗?!”
侯小妹憋屈了好多天,早就处于爆炸的边缘,在府里,她找不到机会发泄,如今到了外面,寻着一个借口,当初便发作了。
“我倒要看看,里面是哪位大人物,竟这么大的排场!”
侯小妹满脸不忿,侯博雅连忙阻拦:“小妹,不要惹事。”
侯小妹却委屈地跺脚:“哥哥,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吗?”侯博雅拿小妹一向没办法,侯小妹便趁他头疼之际,怒气冲冲地往里闯。门口的侍卫也不能真跟这些一看就是官家千金的小娘子动手啊,想拦也不能拦,一个恍惚,侯小妹就这样冲了进去。
侯博雅见此,忙跟了上去:“小妹,快回来!”
侯小妹却不顾哥哥教诲,蹭蹭蹭地冲到二楼,便听到掌柜奉承皎月的那句话。一抬头,哈?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一次,刘嬷嬷不在场,只从庭春口中知道卫国公府的小姐似乎对姑娘很有意见。庭春身为未嫁的女孩,说不出侯小妹对姑娘为何来那么大的敌意,但是刘嬷嬷人老多精,一眼便看出了原因。
哎呦,印象中,侯家小妹还是个不到她胸口的小丫头,许久不见,忘了小妹也有长大的一天,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么说来,侯小妹如此针对姑娘,也许是吃起了姑娘的醋啊!
侯小妹上一次见皎月,她穿着男装,虽可见倾城的容貌,更多的却是少年郎的英气秀雅,然而这一次,她一身素淡的袄裙,略施粉黛,发髻垂髫,眉宇间俱是娇媚可人。
侯小妹本就恨皎月害自己被表哥指责、被母亲教训,如今见她恢复女装,容貌更胜,耀眼逼人,想到表哥若是见了她,说不定又是如何稀罕,心里就气得不行:“你不是说你出身卑微?怎么这会儿又装起了贵人?!”
侯博雅追了上来,一上楼便听到小妹如此无礼的话,当场怒喝:“小妹,你再这般无礼,别怪我不客气了!”
侯小妹怒上心头,顿时口不择言:“连你也帮着她?难道你也喜欢她不成?!”
站在楼下的肖瑾,一进屋便听到这一句话,原本想要上楼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