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听到姐姐醒来的消息时,柳隽正在抄写经书。

伺候柳隽的小太监叫小路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事多,很是稳重。但是这天,小路子却疯了似的奔了进来,喜形于色:“小郎君,姑娘醒了!”

柳隽猛地从案桌前站起:“姐姐醒了?”因为太过急切,衣袖上竟是沾上了墨滴。然而此时柳隽根本顾不得这些,看到小路子点头,当即拔腿便朝泰安殿跑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去见姐姐!柳隽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一路狂奔,柳隽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要爆炸一般,然而即将见到姐姐的喜悦却让他完全忽视了身体的不适,眼看便到了姐姐所在的内殿,谁知陈寿却将他拦了下来。

这些日子,陈寿对柳隽尤为客气,柳隽本也是端方有礼的少年,对着陈寿也不曾有过鄙夷,陈寿心里自然是亲近他两分的。

“小郎君,陛下在水阁等您。”陈寿温和地说道。

听到这话,柳隽因为剧烈奔跑而快速跳动的心脏猛地收缩,一脸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姐姐出事了?”否则,都到了门口,为何不让他去见姐姐?

陈寿只微微一笑:“姑娘无碍,庭春那几个丫头正在照顾,您放心便是。陛下还等着您呢。”

柳隽深深地往殿内看了一眼,尽管想见姐姐的心情迫切至极,最终还是在陈寿坚持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御花园水阁。

这处水阁四面环水,唯有一条长廊通向陆边,最适合谈些紧要话题,无须担心有人窥视。

柳隽到时,阁内只有肖瑾一人,正坐在案桌前斟茶。碧螺春的香气弥漫开来,让水阁内更显幽静。

陈寿悄无声息地退下,柳隽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肖瑾。

肖瑾却不在意,随意伸手,示意他坐下。柳隽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后,木着身子坐下。

肖瑾将一杯茶放到柳隽面前。柳隽心里呵了一声,皇帝陛下亲自斟的茶,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这荣幸呢?然而肖瑾越是放低姿态,柳隽心中就越是警觉。他究竟想要干嘛?

柳隽眼中的防备,肖瑾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肖瑾苦笑一声,却也只能在心里道一句自作自受。瞒了这么久的身份,又害得他如今唯一的亲人差点命归黄泉,柳隽不恨自己,那才有鬼呢。

十多岁的少年郎,在肖瑾心中,还稚嫩着呢,所以柳隽当日那一拳以及此时的防备,都在肖瑾的预料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柳隽在面对他时,依旧毫不在意甚至一脸感恩,肖瑾才要觉得这人不是狼心狗肺便是城府极深。

柳隽这样外在的情绪,反倒让肖瑾觉得正常。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只想到这一点,肖瑾心中便柔软许多。

爱屋及乌,在肖瑾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昔日柳皇后在位时,肖瑾甚至都记不清这小舅子的容貌,然而到了皎月这里,柳隽便是什么都不做,肖瑾也愿意供他一世荣华。帝王的偏心,真是任性之至,难怪自古以来,便有那么多佞臣弄臣,只因为帝王之喜爱,胜过才华、高于功劳。

“您找我,究竟有何事。”柳隽不想跟他说话,但是他着急去见姐姐,所以只能率先开口。

肖瑾看着柳隽,眼中蕴含着无尽的迟疑、挣扎以及痛苦,最终化为沉重的决心,归于那深深一叹。

“朕……朕想求你帮一个忙。”肖瑾竟说出了“求”字。这天底下,能让皇上说出一个求字,能是何事呢?

柳隽面上更加警惕,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件事一定和姐姐有关。

柳隽不再开口,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此时的肖瑾。他若是发号施令,柳隽可以反抗,可他偏偏用了一个“求”字。

水阁上一对鸳鸯伴游而过,肖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就连禽畜也能成双结对,他呢?他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双宿双飞吗?

“隽儿,朕求你,替朕,撒一个谎。”肖瑾端起茶盏,竟做出恳求姿态。

柳隽一怔,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肖瑾望向水面上的鸳鸯:“你姐姐她……忘了一些事。”

柳隽愣住,继而便急切问道:“什么意思?!姐姐到底怎么了?”

“你姐姐……忘了柳家的事,也……忘了朕。”最后三个字,肖瑾说得极轻,像是痛苦,又想是解脱。

听到这话,柳隽呆愣。为什么这些字他都听得懂,合起来却不明白呢?姐姐忘了柳家的事?也忘了他?什么意思

肖瑾只能再次解释。柳隽这才知道,姐姐竟是……悲伤至极,选择了遗忘。

究竟是痛到了什么样,才会让她选择再也不要想起呢?柳隽红着眼睛,满脸质问地看着肖瑾。

肖瑾愧对地移开视线,艰涩开口:“朕知道,是朕对不住你们……”柳家的案子,一直都是肖瑾心里的一根刺,尤其是在将他们姐弟接进京城以后,肖瑾暗中派人又将柳家的案卷翻出来。

就像皎月曾经质问他的那样,当年皇长子横死,他凭着一个写着皇长子八字的布娃娃和一个江湖道士的指认,便命人将太傅府和皇后的恩宁宫围了起来。

哪怕他没有发话指认皇后和太傅府合谋杀害皇长子,然而底下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他如此态度,自然便对太傅府不甚客气。太傅一世清白,最是讲究风骨,宁愿一死,也不愿被折辱。

皇后这边同样,他们虽然不敢动皇后,却对皇后的心腹侍女接连用刑,明着是审案,暗的却是逼着皇后认下罪名。皇后性烈,哪愿意背这罪名,最终选择以死谢罪。

事后清醒过来,肖瑾察觉异样,心中猜测柳家的案子也许有隐情,然而要一个帝王亲手去推翻自己定下的案子,承认自己逼死发妻和太傅,太难了。

肖瑾承认,自己虽被叫做圣人,骨子里却依旧自私凉薄。帝王,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时日一久,他便会忘记此事,那点零星的愧疚,早就消散于虚空之中。

然而,他遇到了她。

便是为了她,他也愿意重审当年的案。然而为柳家平反不是难事,难就难在,逝者已逝,他去哪里将她的亲人们再找回来呢?

她心中的恨,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想到她昔日泣血的声声质问,肖瑾便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

她恨他,恨到宁可死,也要报复他。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的簪子刺进自己的胸口,却比刺在他身上还要让他痛苦。

如果可以让他回到过去,他愿意尽一切力量改变柳家的命运。这样,他的小娇儿,便能免去诸多苦楚,无忧无虑地长大,及笄之后便选一佳婿而嫁,择一宝地度此余生。

肖瑾在她昏迷之时,甚至想过,只要她醒过来,他愿意放手,哪怕终身无法再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只要让他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一切都好,就足够了。

然而即便他是天子,又哪能逆天改命?横跃在他与她之间的那些仇恨,终此一生,都无法消散。

但是谁也没想到,她昏迷醒来,竟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柳家覆灭,忘记了最恨的他。

肖瑾依旧清晰地记得得知她忘记自己时的绝望,但是伴随绝望而生的,却是一个荒谬而大胆的念头。

她忘了他,也忘了恨他。

这会不会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将一个无忧无虑、纯洁无瑕的她,送到他的面前。

如果,能够永远遮掩掉曾经发生过的事,他是不是就可以将她留在身边?

既然周幽王可以为褒姒烽火戏诸侯,那么他为何不能为了她,改千古史书、闭天下之口?!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以为柳家复案,赐柳家尊荣。他愿意用一生去偿还、去弥补。

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够将她留在身边。

这便是肖瑾找来柳隽的原因。想要瞒住她,必须柳隽的配合。

肖瑾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也许会让柳隽觉得无耻、卑鄙,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比她还重要的呢?

“隽儿,朕知道,这世间最希望你姐姐幸福的人,便是你。”肖瑾深深一叹,“老天爷让她忘记过去的事,是不是,就是不想让她再这么痛苦?”

而这痛苦,便是朕加附于她的。

柳隽看出了肖瑾眼中的内疚,却不以为意,姐姐说过,帝王是这世间最会演戏的人。

“您直说便是。”柳隽不愿再与他浪费时间,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肖瑾深吸一口气:“朕希望你,帮朕瞒着她。”

瞒着什么?柳隽用眼神问。

“朕希望你,瞒着柳家出事的真相。”肖瑾深吸一口气,“你只需要告诉她,不日之前,柳太傅告老还乡,谁知返乡途中遭遇山贼,举家遇难,唯独你与她逃出生天,她因山贼之故,身受重伤,被送入宫中安养。而皇后……听闻此讯,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柳隽看着肖瑾,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他怎么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这些话,将柳家所受之苦难轻描淡写地推到不知所谓的山贼头上,妄想三言两语便改变真相,还要自己……做欺骗姐姐的帮凶?!

“你-休-想!”柳隽“噌”地拍案而起,恨得牙齿“咯咯”响,桌面上的茶盏被震翻,茶水流淌而下,沾湿了柳隽的袖子,袖子上刚干的墨渍再一次被晕开。

柳隽的反应,肖瑾毫不意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柳隽,只恐怕现在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朕知道,朕的这个请求,你无法接受。”肖瑾看着柳隽通红的眼,许诺道,“只要朕可以做到,朕都可以答应你。”

肖瑾承认自己的无耻,但是为达目的,无耻一些又如何呢?这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有几个是光明磊落的?

不折手段、虚伪无耻,这是帝王与生俱来的天赋,又或者说,唯有这种人,才能稳坐江山、睥睨天下。

“若是你答应,朕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命所有知情人闭嘴,天衣无缝地抹去所有痕迹,让她从此无忧无虑,不再活在仇恨之中。”

“若是你不答应,你尽可去告诉她真相,将她重新拉回仇恨的深渊,让她陪着你一日一日地被仇恨折磨,痛苦此生。”

肖瑾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柳隽,他在赌,赌皎月在柳隽心中的地位。

果然,听到肖瑾的话,柳隽气得全身颤抖,双手握成拳头,文俊有礼的少年郎怒到极致,心里也只有一句“你妄想”,而他却偏偏连这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肖瑾无耻,却聪明地掐住了他最在意的点。如果姐姐忘记了所有的惨痛回忆,他如何忍心再将她从云端拽落到泥潭?他一个人在这黑暗的泥泞中苦苦挣扎也就罢了,何必再让姐姐陪着自己痛苦呢?!

肖瑾看着柳隽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仇恨、挣扎、痛苦、怜惜,最终颓然地垂下了肩膀,脸上只余妥协与退让。

“我答应你……”柳隽垂眸,及时地将即将滑落的泪水憋了回去,便是哭,他也不会在此人面前,“但是……”

肖瑾脸上已然抑制不住的喜悦,柳隽答应就够了,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他都可以答应。

柳隽却出乎他所料,只一句话,就让肖瑾面上的笑戛然而止。

“我要你发誓,放我和姐姐离开,若是姐姐不肯,你不许强迫姐姐做任何事,若是违反此誓,你就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姐姐。”

肖瑾尚未彻底展开的笑容,就因为柳隽这一句话,再一次凝固在脸上。

放他们姐弟离开?肖瑾脑海中已经飞快地盘算着,可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不管她到了哪里,他都可以重新找到她。

可是……不许强迫她做任何事?肖瑾原本已经计划好,只要柳隽答应自己的请求,他便将她留在宫里,从此日夜相伴,此生不离。

然而柳隽的要求,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若是她不答应,他岂不是竹篮打水,照旧是一场空?

自己于她,又算什么呢?她会答应留在自己的身边吗?肖瑾不敢保证。

柳隽终于看到了肖瑾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呵,这世上之事,若是都如你所愿,那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为了姐姐,他可以妥协、可以忍受肖瑾的无耻要求,然而也是为了姐姐,他可以和这天下至尊抗衡,逼着他发下誓言。

就像肖瑾以姐姐的幸福作为威胁,胁迫他答应一样,他也可以用肖瑾最害怕的事,来威胁他,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也是一场本不该对等的战争,然而因为对一个女人的在乎,让双方成为了平局。

肖瑾最终,不得不发下誓言,此生决不再让皎月做任何不愿做的事,若是有违此誓,皎月便会永远离开他。

肖瑾此时才不得不承认,哪怕年纪小,柳隽也已经足够聪慧,他这一招,为姐姐留下了后路。若是哪一天,皎月想要离开他,他拦不住,也不能拦。因为拦了,便是违背他的誓言,最终他还是会失去她。

肖瑾本不是信鬼神的人,然而在她身上,他不敢冒一点险。

水阁之外,鸳鸯钻进了荷叶丛中,肖瑾深深地看了柳隽一眼,终是起身:“走吧,朕陪你……去看她。”

肖瑾与柳隽,一路沉默地回到泰安殿。

殿内,皎月还在熟睡。她失血过多,哪怕太医用的尽是最好的药材,也得慢慢补回来。庭春与庭夏对视,庭夏了然地点头:“你去吧,姑娘这里我守着。”

她们二人,早就得了肖瑾的命令,须得弄清楚姑娘如今究竟记得些什么、不记得些什么。

偏殿内,庭春屈膝行礼,便在肖瑾的示意下,缓缓道来:“姑娘不记得别院,却还认得奴婢几人,只是将我们记做她是府中的贴身侍女……”

庭春细细说解,肖瑾和柳隽沉默地听着。直至庭春讲完,肖瑾才开口:“你们没露什么端倪吧?”

庭春忙回道:“姑娘这几日睡得时间比醒的时间还多,奴婢几日除了喂药喂食、伺候洗漱,并不多言。”

肖瑾点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转头便看向柳隽:“你都听到了吧?”

柳隽“嗯”了一声,这便是要他不要记错了,免得在姐姐面前露了马脚,“姐姐身子还弱,我想等她休养好了,再告诉她。”

不管谎话编得多好听,亲人尽逝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若是此时告诉她,岂不是雪上加霜?

肖瑾本也是这个意思,他心中叹道,希望他这一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肖瑾心中怅然,柳隽却在此时又提起一个让他郁闷的人。

“我本没在意,但是现在一想,以您之手段,我和姐姐的一举一动,您应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您应该知道我的先生是哪位吧。”

肖瑾想起那个想要求娶她的书生,心头一怒,然而在柳隽面前,他还是掩住了怒意,只做随意地问:“他怎么了?”他倒想知道,柳隽想说些什么。

“温先生是个好人,他并不知道您与我姐姐的事,姐姐也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私交,请您不要与他计较。”

柳隽原本不想提及温先生,但是他又清楚,以肖瑾对姐姐的在乎,温先生这个人定然是逃不出他的视线的。以肖瑾瑕疵必报的性格,等他在殿试上看到温先生想起种种,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来,还不如自己先提了。

看着柳隽不信任的眼神,肖瑾有些讪讪,知道自己在柳隽心中怕早已是个无耻小人形象。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宫中,肖瑾也懒得再与温时年计较。

若是放过温时年,可以挽回一些他在柳隽心中的形象,那么他愿意:“朕答应你,朕不会为难他,他若是有本事,便是状元探花也做的。”肖瑾不成想,这一句话,竟一语中的,暂且不提。

不多会,皎月醒来,肖瑾与柳隽忙去探望。皎月靠在庭夏身上,正在愁眉苦脸地喝药。

“好苦好苦……”一口气灌了下去,皎月吐着舌尖子叫苦,庭春忙递上清水让皎月漱口,漱口后又送上蜜枣,好让她甜一甜。

“姑娘,陛下与小郎君来了。”庭春进来通报。

皎月略有些不自在,她在庭春等人的解释下,已经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她怎么会在泰安殿呢?这不是皇上的起居殿吗?然而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便也不好问。

但是能够见到柳隽的喜悦,还是超过了那点不自在。

柳隽进殿后,便往屏风后来,肖瑾却停在了屏风之外。此时此刻,为了长远,此时他只能按捺住见她的冲动,记住自己当下的身份。他于她,是君王、是姐夫,却唯独不是最亲密的那个人。

亲眼见到姐姐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柳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姐姐……”柳隽细细地看着皎月,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还好,她还在,他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人。

“隽儿……”皎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有些拘谨地往屏风后看了眼,小声地问柳隽:“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

柳隽掩下心中酸涩,微笑地说:“等太医说你的伤没有大碍后,我便带你回家。”

屏风后的肖瑾,听得清清楚楚,却无法阻止柳隽带走她。他听到她开心的、小声的欢呼,原来,若是没有柳家的事,让你开心,是这么容易。

第二日的殿试,肖瑾是必要出席的。他是天下,那些考生,便是天子门生。肖瑾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后排的温时年。他年轻、俊朗、干净,便是在这群天下俊才之中,也是那么显眼。

身后的主考官顺着陛下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睛也是一亮,哦,论形象,这位倒是真的算得上本届前三甲,若是实力相当,倒是前途无限啊。

肖瑾答应柳隽,不会为难温时年,便只能说到做到。哪里想到,呈上来的前三甲名号,竟就有温时年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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