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多娇,华媚秀雅。
看到眼前娇艳的女子,拓拔修的心跳有一瞬的不受控制。
果真……不负明华公主的称号啊。
拓拔修掩下骤然加速的心跳,微笑着开口:“公主请放心,陛下是诚心求娶,自然会善待您的。”
话虽这样说着,但是拓拔修想到独孤寒对和亲之事的不在意,心里不免有些怅然。陛下一心霸业,哪怕这位大兴公主貌美如花,只怕也别想撼动陛下的心。
按捺住心底的怅然,接下路的路上,拓拔修不失风度地与皎月介绍起北秦的风俗与历史,在这之中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关于独孤寒的。
皎月做出一副十分关注的模样,似乎十分想了解这个自己将要在此度过一生的国家,对独孤寒这个未来夫君也充满了好奇,紧张的表情中又暗含着一丝期待。
毕竟是来和亲的,心里再不满意,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当初的李朝阳还没见过独孤寒,就因为传言对他分外抗拒和害怕。
大婚之夜,李朝阳也没露出一个笑脸。独孤寒何等骄傲的人,他心中本就装满了天下,哪有这个时间来哄一个骄傲的公主?哪怕李朝阳代表了大兴的脸面,独孤寒也照样弃之不顾。
李朝阳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输。就算没有李清溪,她也注定是个失败者。
如今知道这李朝阳是自己最后一魄的转世,皎月就算恨铁不成钢,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算了,上一世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世看她如何逆转全局。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北秦都城,北秦苦寒,自然无法跟繁荣的大兴相比,街上的百姓虽然人高马大,但是面色蜡黄,衣着朴素。
皎月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拓拔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发现她脸上虽然有迷茫和好奇,但是并没有他担心的鄙夷与不满。
毕竟是来自富足的大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拓拔修也理解,但是身为北秦的官员,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被人瞧不起。
皎月演技卓越,扮演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似乎丝毫没有预料到自己接下去可能会面临什么。
两国交战,和亲远嫁,夹在两国之间的她,何其艰难?然而她脸上的稚气和单纯,又让身为始作俑者的拓拔修心生异样。
拓拔修一颗早已被阴谋诡计中炼得坚硬的心,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颜,也不禁软化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先在此地休息,下官先去向陛下回话。”拓拔修将皎月送进了北秦皇宫,这处南歆殿本就是为历代皇后所准备的。与大兴精致华丽的殿堂相反,北秦的宫殿简朴宏伟,一如他们的君王。
皎月随意地扫了一眼南歆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后向拓拔修道谢:“一路上,辛苦拓跋大人了。”
拓拔修温和一笑,起身告辞。送走了拓拔修,乔恩泽走了进来。他是侍卫长,同样肩负了送亲使的身份。
皎月嫁到北秦,是来做北秦的皇后的,哪怕大兴是战败国,然而该有的礼仪,依旧不能少。甚至因为战败,他们更要脸面,在所谓的礼仪上,找回面子。
听乔恩泽说了一堆婚嫁的规矩,皎月只有一句话:“按规矩来便是。”皎月好说话的让乔恩泽都感觉是不是祖宗突然开始保佑他了?明华公主怎么突然间就开了窍?
不过这是好事,乔恩泽求之不得,既然正主没有问题了,他便利索地退下,吩咐众人开始准备大婚当天该做的事。
另一边,拓拔修出了南歆殿后便前往独孤寒所居的东极殿,还未走近,便已经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看来,这一次铲除独孤尚的行动,不太顺利啊。
君臣二人早已习惯了各种伤痛,拓拔修也没有什么惊讶,通报了一声后,便走了进去。
殿内,独孤寒就这么坐着,赤?裸的上半身果然又都是伤痕。
桌上放着包扎过的布条,还有一件……
拓拔修还没来得及看清桌上那是什么,独孤寒便长臂一伸,将桌上那物件拿了起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盒子里。
什么东西?这么保密?拓拔修心中好奇,然而面上却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恭敬道:“陛下,明华公主已经到了。”
独孤寒“嗯”了一声,话语中并没有别的表示,然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那堆布条上,嘴角闪过一个极快的笑。
拓拔修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独孤寒的神情变化,他想着那个明妍动人的少女,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可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许什么都不说,对她才是最好的吧。
皎月所住的宫殿乃南歆殿,是除了东极殿外最好的宫殿,而李清溪四人则被安排去了偏远的北辰殿。虽然偏僻了点,但是四人再也不用挤在一个屋了。
不过用膳时分,四人还是喜欢聚在一起,趁机会说些悄悄话。这四人的关系,说亲密也亲密,说别扭也别扭。
都是姐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秦,她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伙伴。可是偏偏她们又都是独孤寒的滕妾,注定要成为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你们说……那位北秦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啊?”说话的是四人中最小的李冰儿,她父亲是大兴皇帝的兄长,只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家中子女众多,她乃家中最小的庶女,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这样被送了过来做滕妾。
李清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另外两人一人叫李玉娘,一人叫李慧娘,是一对双生姐妹花,两人对视一眼,姐姐李玉娘小心翼翼地提醒:“咱们还是不要多议论了吧。以后见着了,自然就知道了。”
李冰儿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但是到底没再说话。四个人沉默地吃了一顿饭,桌上油腻的肉菜令四个女孩都有些食不下咽,加上千里迢迢地赶路,四个人面色都有些萎靡。
然而等她们看到皎月后,心里都不由有些郁闷,明明大家都是一路风餐露宿地过来,为何明华公主就越发明艳动人?那一张净白的小脸好似能发光,比在大兴时还要美上几分,而她们几个却因为疲惫而显得面色发黄,好似萎靡的鹌鹑似的,根本上不得台面。
李清溪四人是来给皎月请安的,虽然到了北秦,然而她们毕竟低人一等,得在皎月眼皮子底下讨活路,所以该有的规矩,都不敢懈怠。
“见过公主殿下。”自从上次皎月说过不要她们叫姐姐后,她们便不敢再以姐妹相称。李玉娘三人暂不知如何想的,只知道李清溪心中是不服的。
李朝阳不让她叫姐姐,不就是因为在她心里,根本没把自己当妹妹吗?同样流着父皇的血脉,李朝阳做皇后,她就只能做滕妾。凭什么?!
李清溪只比李朝阳小半岁,然而两人自小的待遇却千差万别。
李朝阳是天空中的朝日,李清溪就连星辰都算不上。李清溪的母亲地位卑下,生下她以后,依旧没有被封称号,不过比一般的侍女好上一点,蜗居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了此残生罢了。
李清溪虽然名为公主,可是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人的白眼和蔑视,她全都微笑着收下,人人都当她懦弱胆小,却不知道她心中早就有了一个膨胀欲裂的念头:她要成为人上人,她要那些曾经
看不起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脚下,跪着求她饶命!
李清溪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然而在大兴,她是最不受重视的公主,就连一般的世家都不会愿意娶她,又谈何登顶高位?
直到北秦和亲的消息传来。
李清溪不是最尊贵的公主,甚至没有资格和亲,但是前往北秦的还有四位滕妾,人人避之不及,却是李清溪梦寐以求的机会。
就这样,李清溪毛遂自荐,为国分忧,她的父皇第一次夸赞她。李清溪微笑的面具下,是一颗狰狞的心。
就这样,李清溪登上了北上的车队,来到了苦寒的北秦。她不知道北秦的皇帝独孤寒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无论他是年轻还是老迈,是温柔还是冷酷,她都不会放弃。她一定会想办法获得他的宠爱,让这曾经打败过大兴的国家,成为她最大的靠山,征服那些曾经看她不起的故人。
李清溪掩饰得很好,然而皎月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欲?望。很好,有欲望才会有行动,有行动,才会有破绽啊。
“起来吧。”皎月让四人就坐,这时,乔恩泽派来的人前来汇报关于大婚的事。皎月随意地听着,漫不经心地点着头。
李清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同样是大兴皇帝的女儿,李朝阳将以正宫的身份嫁入北秦,而她却连穿红衣的资格都没有。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李清溪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会得到北秦皇帝的宠爱,让李朝阳知道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不管李清溪心中有着什么样的计划,如今的她,却只能继续窝在北辰殿。在皎月和独孤寒大婚之前,她们这些滕妾是没有资格见到独孤寒的。
然而李清溪却想冒险试一试。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给北秦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
机会很快就来了。在皎月和独孤寒大婚的前一夜,按照北秦的习俗,新郎都需要感谢母亲赐予生命,因为在北秦,每一个孩子的诞生都如此来之不易,父亲们忙着征战,养育孩子的任务全都落在母亲的头上。母亲,在北秦人心中,是最伟大的存在。
然而独孤寒的母亲早已过世,所以他一定会前往摆放着太后牌位的祖庙进行祭拜。李清溪算准了这一点,刚一入夜,她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进了房间,李玉娘三人并不在意,这个李清溪,向来是不爱跟她们说话的。
等到月上柳梢头,李清溪悄悄地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祖庙在皇宫的北面,离北辰殿并不太远,这也是李清溪胆敢冒险的原因。若是被别人发现,她可以解释,她不过是在附近透透气而已。
很快便到了祖庙外的院子。北秦的树,也比大兴来得粗犷高大。李清溪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人,她动作敏捷地爬上了一棵树,坐在了树干上。
飘逸的裙摆在树下轻荡着,李清溪整理了下仪容后,轻轻地哼起了大兴的歌谣。
“皎皎夜空星,绵绵思乡音。乡音不可闻,宿昔梦故知。故知旧颜笑,一梦醒异乡……”
祖庙内,独孤寒正沉默地跪在母亲的牌位前,他对母亲的回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却依旧记得一双明亮的眼睛,比这草原上的星星还要亮。
她对自己说,要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现在,他做到了。
思绪万千,就在这时,独孤寒听到外面传来一整清幽的歌声。
大兴人?
独孤寒皱了下眉,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庙外,独孤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干上的少女,一身淡色一群,在夜风中飞扬着,纯洁得好似月光下的仙子。
她蹙着眉头,眉宇间轻拢着愁绪,沉浸在自己悠扬的歌声中,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李清溪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心中早已暗喜起来,原本北秦的皇帝,比她想象得年轻、英俊。是时候行动了,她作势准备起身,裙摆却被树枝勾住,李清溪狠了狠心,直接朝树下摔去。
“哎呀!”
李清溪一声娇呼,她在赌,独孤寒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她也赌对了,独孤寒见此,果然身形一动,就朝她这边疾步而来。
可就在独孤寒要接住李清溪的那一刻,夜空中忽然便响起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琴声,高昂激荡,独孤寒脑海中瞬间便呈现出战场上铿锵怒拔的一幕。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独孤寒只迟钝了一下,李清溪就已经掉落到了树下,哪怕是清尘婉约的仙子,从这么高的树上落下来,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李清溪痛得满脸近乎狰狞,她努力扮演的纯美形象,瞬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