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屏退左右,慧妃这便言道:“此乃左翁所谋,仙姑一问便知。”
不等张玉兰看来,左慈遂言道:“日前,得门人密报,襄楷孤身入蜀中云台山。此人事关重大,行踪不定。为恐其同党察觉,故借板楯蛮遮掩。”
云台山,乃天师道圣地。
汉安二年,天师张道陵于巴蜀、汉中远至长安,设二十四治道场,分上品八治、中品八治、下品八治,云台山为下八治之首。
“汉末张道陵在此学道,使弟子王长、赵升,投身绝壑,以取仙桃。长等七试已讫,九月遂成,随陵白日升天。”亦说苍溪云台山即“张道陵升真之所”。后世且言之凿凿,时下自当无差。
两汉时,巴蜀一带,多信巫教。淫祀害民,敛财无数。托言神鬼,无恶不作。张天师携弟子入蜀,平定祸乱巫妖。传播天师道。新教取代旧教,新神替换旧神。古往今来,神战从未停歇。
“果然如此。”张玉兰心领神会:“自家翁故后,门众四散。唯教中长者,留守云台山治。襄楷此行,所为何来?”
“假寻仙之名,暗中藏身也。”左慈答曰:“灵帝崩于困龙台上,虽是王芬所谋,然王芬却受襄楷以术蛊惑,故才大逆弑君。事后恐被识破,襄楷远行辟祸。料想,其必有同党。若大肆海捕,余下同党或铤而走险。玉石俱焚。”
“玉兰已知晓,这便返回教中。”事不宜迟,张玉兰欲连夜回程。
见卢暒颇多不舍,慧妃言道:“即来则安。板楯蛮反,非一日之功。小住数日亦无妨。不必来去匆匆。”
“谢慧妃体恤。”卢暒先拜。
张玉兰自无话可说。母女相见,颇多生分。只因卢暒改嫁蓟王,且诞下一子。受封云霞美人。长居顶阁占星台。占星台,乃蓟王为大秦圣祭所建。后经改造,为陇右女仙居所。其构造与蓟王宫观天阁,颇多相似。拱卫关首云霞殿。
大震关上下,自有四海馆长左慈,领门徒馆众,悉心守护。自当固若金汤。
话说,西王母派,敌友莫辨。且距蓟王治下大震关最近。慧妃关乎六百万汉羌融合大计。位高权重,莫过如此。断不可有失。正因持重,左慈等四海馆众,才不敢轻举妄动。谨防西王母派麾下仙门,诸如西河少女等,乘隙而入。
若陇右逆乱,则断西域、关中通连。如此,丝路商旅唯绕行居延道,由肩水金关进出西域。且陇右一旦逆乱,南下蜀身毒道,亦被切断。大震关及大散关,失丝路流金,民生艰难。久之必乱。雄关失守,关中危矣。起连锁反应,时局瞬间崩坏。
蓟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为人处世,皆以备不虞。大震关咽喉要地,焉能无备。
待流徙期满,牢城就地转化城邑。如此再得载,陇右民心安定,邻里牢不可破。那时,再将慧妃等人,迁回蓟王宫,朝夕相伴。
话说回来。蓟王既将王陵安在洛阳。将大震关云霞殿,设为离宫,亦无不可。且远在北海之滨,由兵车大营改建之“北海离宫”,月前亦竣工。高车六氏,漠北各部,及挹娄、沃沮等众多部族,赠与蓟王的十万部民,皆已拖家带口,迁入安居。
先前,蓟王命将作寺所造“革膜”,已分批送往北海苦寒之地,用于冬季保暖。再加石炭锅炉,暖柜升温。便是隆冬时节,冰冻三尺,彻骨极寒,室内亦温暖如春。“漠北无禾”,乃是谬传。事实上,除去漫漫冬季,北海之滨,皆可屯田。寻常五谷若不能熟,则试种青稞麦。青稞麦亦力有不逮,则就地堆垒大棚,覆盖膈膜。不求丰产,只求自给自足。实在不行。当四时贩运蓟国粳米:绕行半岛,自北乌稽港登岸,横穿苍海郡,输往北海离宫。
水陆通达,旦夕可至。风雨无阻,四季通行。能耐极寒的北地挽马,拖动机关橇车。往来驰骋,不绝于道。
知微见著。蓟国商贸之强盛,古往今来,无出其右。
放眼诸夏。
除去关东因遍地豪强大姓,负隅顽抗,不肯归附。余下皆已归服蓟王治下。
八月案比。三南夷人,竟有百二十万众。水衡都尉府上下属吏,一筹莫展。然郭东掾却喜不自禁。
周晖秘问缘由。
郭嘉答曰:百余万众,若悉数归服。当如倭岛熊袭国(原狗奴国),立为属国,另设属国都尉领护。就地募兵,挥师南下。如此不出数代,大汉当与身毒毗邻。
周晖又问:百万之众,人吃马嚼,舟车劳顿,如何养活。
郭嘉又笑:无妨。今季国中得新谷五亿石。活大汉十三州绰绰有余。何愁再多百万之口。
周晖大惊:蓟国不过千里之土,一季竟得五亿石谷!
郭嘉亦叹:若非右相来函告知。嘉亦不敢信也!
周晖一时神游天外,竟无话可说。
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恩义。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汉人、夷人,别无不同。
果不其然。主公刘备,知三南竟有百二十万众,喜出望外。
传命水衡都尉,只需夷王愿出山,安居新造港津城邑,受封大汉官吏,凡有所需,皆可应允。又与郭嘉约定,只需立岭南都护府,当二千及冠。
皆大欢喜。
至此,岭南都护府,初见端倪。尤其风传三南大地,民众皆翘首以盼。能生入大汉治下,何其幸也。当可瞑目矣。
既有岭南,必有漠北。蓟王立北海离宫之意,昭然若揭。再加东海倭国列岛,东西南北,四大都护府,或早已在蓟王心中扎根。
参考西域都护府。当设左右府丞,代主理政。理所当然,郭嘉当为岭南都护府丞,首选。
蓟王许诺其二千及冠。或便是授予此职。
依蓟王构想。大汉十三州之外,还需四大,或五大都护府为藩屏。而后才是徼外蛮夷,番邦异国。东南西北,四大都护府自不用说。第五都护府,当立在何处?
蓟国上下,皆苦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