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都二党相争,为防被人诟病,为天子所恶。凡遇大事,必私下相商。尤其事关两党,切身利益。唇枪舌剑,据理力争,绝非一日之功。故多暗中相商。
王党之首,乃不其侯伏完,并尚书令桓典。曹党之首,乃出卫将军幕府。多由程昱为主,从事中郎薛悌为辅。
汉中使团,车驾入甄都。此等大事,断难隐秘。不出三日,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为不误朝见之礼。二党需尽快达成共识。否则,汉中使者,于大庭广众之下,上呈国书。董侯当殿问政。二党无有定论,乃至君前失仪,为汉中耻笑事小。为群雄所轻,引关东不满,人心思乱,诸如陈王宠等,假“天子无为,不足以统御四海”而举兵自立,群雄冷眼旁观,乃至国祚不继,罪莫大焉。
一言蔽之,事不宜迟。
王曹二党,各出预案。
兹事体大,程昱、薛悌,不敢擅断。遂罢共议,呈报卫将军曹操当面。
“太师欲改司隶为司州,另设州牧。”曹操得报,面露愠色:“司隶校尉自两汉沿袭至今。岂能轻改。”
程昱遂看荀彧。
荀彧进言道:“司隶校尉,号‘卧虎’,职典京师,外部诸郡,无所不纠。封侯、外戚、三公以下,无尊卑。明公焉能去此职。”
朝廷虽东迁甄都,然司隶校尉职责不变。甄都权贵,惧曹孟德,五色棒之威。不敢轻易以身试法。便是投靠曹太保门下,诸多贪官污吏,亦恪守本分,不敢轻易鱼肉百姓。吏治虽不言清明,然终归有所建树。不至贪残放滥,*****,居其位。
然毕竟非清流出身,岂能与民秋毫无犯。若司隶校尉为王党所夺。可想而知,曹氏朋党,必望风解印去。
此消彼长。王党一统朝堂,为期不远矣。
荀彧言及利害所在。曹孟德必不愿去司隶校尉之雄职。
程昱趁机进言:“太师只说改立司州,另设州牧。非除明公之权。典纠京师之权。”
“此话何意。”曹操遂问。
“太师所虑,乃兄弟结盟,诸刘合纵。二袁陈兵不动,荆襄七郡,必为明公所用。故欲取京师七郡以制衡。”程昱答曰。
曹操遂会其意:“太师之意,乃将司隶校尉之权,一分成二。吏治归司州牧,职典京师仍归司隶校尉。”
“正是。”程昱答曰。
曹操言道:“京师七郡,本就不为我属。另设司州,亦无妨。”
荀彧又问:“州牧何人?”
“少府黄琬。”
曹孟德一声慨叹:“太师,得其人也。”
见曹孟德,似心意已定。程昱又道:“若改司隶为司州,‘司隶校尉’之名,恐难再用。”
“若另立署寺,行司隶校尉事……”曹孟德忽灵光一现:“校事。”
“代行司隶校尉事。”程昱心领神会。
“善。”荀彧亦认可。
曹孟德言道:“改司隶校尉为校事,职典京师不变。”
“喏。”程昱领命。
看似一团和气。只因二党之间,知之甚深。如何交割利益,轻车熟路。所谓谈判,便是互相妥协,各取所需。王党欲取京师七郡制衡荆襄七郡。而曹党迫切与汉中结盟,威吓二袁。谓“攘外必先安内”。待与吕布一决雌雄,坐拥关东,再南取荆襄,与二袁会猎于江淮之间。
正因双方皆有,切身利害。故不出三日,已达成共识。
朔望大朝。汉中使团入宫觐见。上呈国书,欲结兄弟之盟。
董侯问政群臣。王太师并曹太保,皆言可行。百官更是,异口同声,交口称赞。
董侯毕竟年少。谓“三人成市虎”。先有董骠骑入宫,传语“三分天下应二刘”之说。今,二位上公,亦出言赞同。更加百官附和,无有异议。董侯这便定计。
与史侯相约,结兄弟之盟。至于盟约细节,如双方称谓,各自归属,诸如此类。皆有专人协商。求同存异,必得圆满。
南港,云台观邸,四海仙馆。
闻太学好友入馆相见。四子这便中断学业,齐来相见。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郑公关门弟子,孙破虏长子,孙伯符。
“兄长所为何来?”见孙策心事重重,周瑜先问。
“不瞒贤弟,愚兄却有一事不决。”孙策言道:“日前,右将军兼扬州牧,刘公登门,许我九江太守之职。”
周瑜、司马懿,庞统、诸葛亮,总目相对,皆有计较。
仍由周瑜问道:“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孙策答曰:“不瞒贤弟,愚兄颇为心动。”
周瑜言道:“刘将军,授兄长二千石高俸,乃为求得飞云,兵围寿春,报袁术之仇也。”
“愚兄,亦如此想。”孙策答曰。乱世之中,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岂能籍籍无名,空老于林泉之下。
周瑜劝道:“扬州皆为袁术所占。右将军虽兼扬州牧,却无一兵一卒,一城一池。便有飞云相助,急切间,又如何能攻下淮南雄城。”
“后将军兼领青州牧,必出翥凤相助。”孙策日思夜想,自有所得。料想,长涂二龙,必有联军之心。只需逐袁术过江,九江太守之位,必为孙策所有。
周瑜又劝道:“淮南乃江东咽喉,不容有失。即便刘扬州,血战得胜,又如何固守。扬州江北二郡,不足养兵。”
庞统一针见血:“刘扬州,此战,不过意气之争。报先前袁术欲烹之仇。胜战夺城,自是极好。即便能败袁术一阵,亦可找回名望。扬州二郡,绝非所欲。”
言下之意。即便长涂二龙联手,尽遣翥凤、飞云,二大舰队出征。亦不过是,为刘繇找回脸面而已。
只需袁术服软,认错。毋需以命相搏,甚至毋需分出胜负。此战可休矣。
孙策久居高成馆,得儒宗亲传。如何能不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若非与诸位相见,策,恐以为人所(利)用,犹未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