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天不亮就起床了,在图巴村长去找人的时候,她已经拉着那个拍纪录片的小导演,问他能不能帮忙布个景,导演问她有什么要求,楚楚说要求不高,让他看这办,总之在有限的物资中把场面弄得越宏大越好,就参照老谋子的那套标准。
然后这位汤导演一脸憋屈地看着她:“我就是个拍纪录小短片的。”
楚楚眨巴了两下眼睛,汤导演拿她没辙,满口应道:“行吧行吧,我想想办法。”
这位汤导演虽然一直喊着自己只是个拍纪录片的,不过还是临时上阵,安排着整场晚会的布置和节奏。
村长第二天就从学校借了一部分人,加上村里的少男少女凑了四十个人给楚楚,感觉不多,往那一站一片热切的眼神盯着她,顿时让人热血沸腾。
于是整整两天,楚楚带着人在村落后面的大草原,以山为景,以天作幕,以风伴乐,编排着这出大型的舞剧。
第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选角、走位、剧情的安排上,一直到天黑还没有正式开始彩排,贺岩傍晚的时候过来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对楚楚说这样搞肯定来不及。
楚楚的样子却并没有显得多慌张,她晚上的时候还找到几个主要人物单独谈了谈情感带入的问题,这是舞剧中关于戏剧部分最重要的,直接会影响整个舞剧的张力和感染力,她用了几个小故事把这几个人带入到一个情景里,并给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回去揣摩。
第二天的时候,便直接开始走动作部分,她之所以可以这么胸有成竹,和这个地方的人有很大关系,如果今天他们这场义演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楚楚是不敢打这个包票的。
可几天的接触让她认识到这地方的人与身俱来能歌善舞,舞蹈就像融入他们骨髓的东西,男女老少都能信手拈来,很难说他们跳的舞是哪个种类的,包含蒙古舞、赛乃姆舞、萨马舞,甚至刀郎舞等多种味道的融合,无论是头部和手腕的运用,还是旋转和下腰柔韧度包括技巧,都是很多学舞多年的学员所无法达到的,这里的年轻男女就像是随时可以塑形的橡皮泥,而楚楚便是那个捏泥人,将现成的民族舞蹈编排分类后再串成一个大型舞剧。
所以当下午贺岩再来看的时候,楚楚头发盘着,露出修长的脖颈,身着黑色的紧身衣来回穿梭在每个站位,挥舞着双臂像个充满色彩的指挥家,而神奇的是,那四十个少男少女在她的指挥下,像被牵动的人偶开始迸发出他们原始的舞姿和激情,贺岩着实被惊讶到了,随后她便放下心来专心准备晚会流程去了。
这两天志愿者队伍里的八个人都像陀螺一样,拼命地转动起来,就连那个药剂师都被汤导演拉去挨家挨户到村民家找能用的东西。
整个村落鸡飞狗跳,村民热情质朴,大家都主动帮忙搭建舞台,将自家好看的少数民族衣裙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当舞蹈服,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兴奋和期待之中。
纵使这样,众人这两天见到楚楚依然不忘调侃她,特别一到吃饭时间就打趣地喊她乡长儿媳,杨大哥还说:“咱们来时八个人,看来走时只有七个人咯。”
楚楚一开始无视他们的调侃,还心说自己要真留在这里的话,老爸老妈肯定第一时间求救小姑小姑父,然后小姑父那性格肯定会直接杀过来把她带走,说不定还会连她奶奶都动员上了,想想就可怕啊。
她当然不会真想在这里找什么真爱,虽然她心中的爱尚存,可她知道她的爱情可不会属于这里,不过被大家调侃了两天,搞得她也有点好奇乡长家儿子何许人也了。
说句实话,这里的人长得并不丑,个个五官深邃,浓眉大眼的,特别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有的小伙子体格强健,眼睛还是灰蓝色的,看人的时候像天生会放电一样。
他们舞蹈组里就有个18岁的小伙子亚力坤整天盯着她放电,祖合热还和她说,亚力坤跟同伴说再过几年到结婚年龄,就追到城里找楚楚结婚,把楚楚雷得不行。
领导来访的那天下午,小王老师跑来大草原,老远就对着楚楚喊道:“唐老师,那帮领导到了,你五点前一定要回来换衣服化妆啊。”
楚楚对她比个“OK”的手势,抓紧最后两个小时的时间。
五点整的时候,她带着舞蹈组的年轻男女回到大本营,路上还看见村中心的土道上停了一排小轿车,起码有六七辆,这些年轻男女都好奇地望过去,亚力坤激动地大喊:“那个叉叉就是奔驰,车里面还有电视机。”
祖合热问他:“你怎么知道?你坐过啊?”
亚力坤不服气地说:“没坐过就不能知道吗?”说着亚力坤还突然掉队跑过去了。
把楚楚气得对他大喊:“快回来,几点了!”
亚力坤回头嬉皮笑脸地说:“我很快去找你们。”
当地的妇女已经准备好舞蹈服,将衣服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大家陆续去换衣服。
亚力坤直到彩排快开始才跑回来,身上还脏兮兮的,楚楚拎着他的耳朵就对他凶道:“十分钟内我要看到你再这样脏,我会请图巴村长来亲自教育你。”
亚力坤调皮地跑走了,毫不避讳地一边脱着衣服换舞蹈服,一边说:“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大家都好奇地凑过去,亚力坤说:“来了好多人,乡长库尔班也来了,我偷听到他们在说有可能选中我们村,入选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名单咧。”
旁边一群孩子都雀跃地欢呼起来,几个妇女凑上前问亚力坤:“有说给咱们造桥吗?”
亚力坤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阿比旦,别说桥了,还有宽宽的柏油马路直接通到咱们这。”
众人再次欢跃,那些小女孩们都开心地跳了起来,楚楚也在旁跟着笑说:“那你们待会得好好表演啊,拿出你们的精气神,让外面那些领导看看我们姆哈村的热情。”
众声应喝,那声音都冲破了大本营,汤导刚走到外面就被这声欢呼吓了一跳,掀开帘子笑着说:“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然后望向楚楚:“唐老师好了吗?去验收成果吧。”
楚楚心情十分愉悦地出了棚子,汤导看见她一身大红色的蒙古裙,一头漂亮的小辫子时,差点没认出她来,情不自禁赞叹道:“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太适合你了。”
楚楚拉着裙摆打趣似的对他微微施礼,然后跟随汤导演先到了舞台,汤导指着舞台最上面卷上去的幕布对楚楚说:“我尽力了,村里的妇女连夜缝制的,等最后你们的节目一上,我会让人把两边的引绳放下,幕布就会落下来。”
楚楚望着那已经卷上去的幕布,一头黑线:“你让我来验收成果,还卷上去不给我看啊?”
汤导干咳一声:“时间来不及,刚才贺老师让人直接弄上去了,你大概看下舞台吧。”
楚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幸苦了,大导演。”
贺岩此时看见楚楚,对她喊了声:“赶快来踩点,图巴村长带人一个小时后到。”
于是楚楚又提起裙摆疯狂地跑回大本营,她身体里像燃着一簇火焰,激动不已,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这好似是半年以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死灰复燃的一晚,漫天的繁星为她指着路,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让她一脚深一脚前,可她依然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朝前狂奔,甚至在那一刻她感觉听见了山川的回响、大地的共鸣、鸟兽的呼声,世间万物都在与她呼应,这种感觉美妙极了。
她一口气跑回大本营拍着手招呼大家:“一起跟我走,我们正式上台彩排,都把胸给挺起来。”
大家互相握着手兴奋地跟在楚楚后面。
节目依次走过场,他们是压轴,所以在旁等的时候,顺便帮忙摆放桌椅,拿吃的放上桌。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楚终于看见了那位乡长的儿子,哈斯额尔敦。
起初她都没在意,还是小王老师他们一直对她挤眉弄眼地指着某个地方,她才投去眼神,这不看还好,一看以后她恨不得回去把那个臭道士揍一顿。
说好的浓眉大眼呢?说好的身材强健呢?说好的漂亮眼珠呢?
为什么她看见的是一个肚大腰圆的胖子,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看见楚楚盯他看,还抬起头傻兮兮地对她笑,一脸唐氏综合症的模样。
小王老师看见楚楚懵逼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拉了拉旁边还在调摄影设备的杨哥,两人笑作了一团。
杨哥来了句:“看来走时还得八个人。”
哈斯额尔敦倒是有些憨憨的,跑过来问楚楚有什么要帮忙的?楚楚略微尴尬地说:“那…把凳子擦擦吧,上面有层沙。”
哈斯额尔敦立马屁颠颠地去擦凳子了。
轮到楚楚他们的时候,图巴村长已经要带人过来了,所以他们就匆匆上台认了个点,楚楚急得额上出了汗,反复跟他们确认:“记得自己的位置了吗?几个换场千万不能跑错了听到没?”
所有人发出气势如鼓的喊声:“记住了。”
楚楚深吸一口气望着大家,退后一步给四十个舞者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这个举动让这些少男少女都愣住了,直到她挥着手催促大家:“快下场。”所有人才再次跑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知道唐老师为什么突然会做这个举动,可无一都被她的动作给触动了,就连调皮捣蛋的亚力坤都神情严肃地跟旁边人说:“我们一定要好好跳,别给唐老师丢人。”
领导们入座的时候,大家已经退回大本营,楚楚做完最后的交代后,又心系其他节目的进程,便跑到阿依慕家的木屋前,那里正好可以远远地看见舞台。
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坐了很多人,最前面的都是这次来的领导,还有村里、乡里的领导作陪,楚楚看不见,后面坐着的都是村里的长者,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都站在阿依慕家的木屋前看表演。
苏尔合奏的时候,那位小提琴家换上了少数民族的长袍像个指挥家一样站在最前面,当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时,楚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简直就是来自大地的声音,敲击在人的心间,震撼人心。
天色已暗,可远处雪山的白色山尖依然像漂浮在夜空,四周一望无际,空灵飘渺,闭上双眼,仿佛世界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这是她看过最棒的表演。
她转过头的时候,看见阿依慕站在远处,她脸上带着一串面纱,上面还有漂亮的珠串,她挤过人群拍了拍她,楚楚之前在学校教过她们跳舞,阿依慕退出人群很恭敬地喊她:“唐老师。”
她蹲下身对阿依慕说:“你这种面纱还有吗?给我一个。”
阿依慕拽着楚楚的手就把她带回家,找了半天,翻出一个红色的,和楚楚身上衣服特别配的面纱递给她,仰着脖子问:“唐老师你要带面纱上台吗?可是就看不见你脸了。”
楚楚一边将面纱戴在脸上一边说:“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们这的姑娘,拿块面纱挡着,不至于太突兀。”
楚楚主要考虑到刚才报幕的时候特别介绍是姆哈村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她有段剧需要亲自上场,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喧宾夺主,干脆戴着面纱伪装成姆哈村的小姑娘,反正除了村子里的人,外人又不会知道。
拿完面纱她就匆匆赶了回去将大家的队伍排好,前往舞台后方。
他们表演的是一段成吉思汗西征途径喀纳斯湖的故事,他问将领这是什么湖,机智的将领回答他是喀纳乌斯,也就是“可汗之水”的意思,于是众将士齐呼,成吉思汗便决定将这湖叫做喀纳乌斯。
故事从这里开始,然后以喀纳斯湖的来历为背景,一连串喀纳斯湖畔的传说故事便就此展开了。
当幕布引绳落下时,楚楚震惊了,那藏蓝色的幕布背景如喀纳斯的湖水,上面是村民们自己缝制的珠串和彩线,绘制成极具他们这里风情的民族图腾,在夜空中栩栩如生,散发着幽蓝璀璨的光,美极了。
汤导对楚楚挑了挑眉,楚楚朝他伸出大拇指。
整个舞剧中引子、开端、发展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将人逐步拉入到情景之中,一首《战马嘶鸣》响起,所有小伙子那热血沸腾的舞姿彻底将台下观众征服,场中顿时燃起一把篝火,无论是外来的宾客还是当地的村民全部站了起来,跟着拍手或也欢快歌舞。
整个过程,楚楚一直带着面纱蹲在场边,紧张地盯着每个人的步伐和动作,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她此时成了全场最冷静的人,把控着每一段发展的节奏,默默在台下做着提示动作。
直到战马声越来越远,小伙子们纷纷下场,大家以为表演落幕之际,其实才是真正的高潮来临之时。
《红绸情》的前奏刚响起,楚楚便踏上舞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这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身上,她演的这段是喀纳斯湖边苦等情郎的女孩,每日踏着夕阳来到湖边等待战火归来的情郎,那种期待羞涩、到失望难过、再到绝望爆发,全部通过肢体舞蹈完成。
一身红裙纷飞之间,她踏着音乐的节奏满场飞舞,好似演绎了一个青涩的女孩蜕变成一个女人甜蜜且辛酸的一生。
直到她突然接到一封信,她的情郎战死沙场,再也不可能归来后。
这个红衣女子就这样突然跪地不起,抱着那封信垂下头收回四肢蜷缩着身体,这时音乐停了,全场的声音也听了,硕大的草原仿佛只能听见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道谁抹了下眼泪,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感动流涕,贺岩却站在场边露出颇有深意的浅笑。
而台下坐着的那个男人,目光紧紧盯着那抹红色身影,眼里映着不停跳跃的篝火,越燃越旺,越来越旺。
就在他猛然站起身时,四周再次响起了嘹亮的音乐,当那首嘹亮的民族乐曲响起时,台上肝肠寸断的红衣女子缓慢地舒展了自己的四肢,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天空,她的脸挡着半个面纱,可那双明亮的大眼里却诉说着无尽绵长的相思,她松开了手指,那封信被风吹走,她不舍地伸长指尖,眼神追随而去,再缓缓收回。
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身姿,柔美却也动人心魄,舞台下的村民竟然陶醉得全部都开始跟着音乐齐声唱着这首耳熟能详的民歌。
那嘹亮的声音响彻天际,回荡在山川间,而台上的红衣女子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随着一系列的舞蹈动作,终于如再次重生而怒放的玫瑰,几个高难度的跨越后直接稳稳落在舞台中央,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高低起伏的转圈,这是新疆舞中特有的一种转圈技巧。
每转一圈眼神永远交给观众,然而就在她转到第二圈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站在人群中也牢牢盯着她看的男人。
楚楚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来到西北边陲,在雪山下舞蹈,更不会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能见到他,山涧烟雾飘渺似真似幻,山下冒着炊烟的小木屋宁静安逸,高山,森林环绕,河流、湖泊静淌,他们重逢在这依然充满生机的初秋,在所有村民的歌声中,在山秀水甜,世间少有的天堂。
楚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就在和他的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久违的心跳,似曾相识,从很远的地方归来,或者一直深埋在她心里,某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在这一瞬猝不及防地跃了出来。
他眼眸很亮,穿着黑色的防风衣,颀长挺拔,鹤立鸡群,对着她牵起嘴角露出笑意;
她双眼盈盈,一身红裙随风舞动,身姿柔软,明艳动人,对着他弯起眼角掩着笑意。
所有姑娘全部上了舞台,整个舞剧被推入高潮,一个女子在失去挚爱后重新燃起希望,最终找到生活的目标,用自己的双手,加入到这一代年轻人的拼搏之中,亲眼看着落后的村落日益发展,村民渐渐过上了好日子,最后她退出舞台完成了一生的使命,生活在喀纳斯湖边的小姑娘小伙子延续了那份真挚浓烈的情感。
故事落幕,所有村民的歌声却越来越大,大家一起拥到篝火旁,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仿佛不愿从这场盛大的舞剧中抽离。
贺岩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她走到杨哥身边问他:“刚才的舞剧都录下来了吧?”
杨哥指了指摄像机:“整场都在里面,怎么了?”
贺岩回答:“很珍贵,我需要这段影像留存,有些图瓦族的人认为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看他们家里都会挂成吉思汗的图像,唐老师设计的这场舞剧,情景结合了当地的人文背景和附近村落的发展历史,最后还用舞蹈艺术的手段呈现出村落目前紧缺的方面,和有可能实现的生活形态,你看那些村民为什么这么兴奋,因为她舞到了他们的心里,不出意外,图巴村长这笔资金应该能稳了。”
杨哥惊诧道:“靠,我就顾着欣赏唐老师的舞姿了,这都能看出来啊?你怎么确定的?”
贺岩抬了抬下巴:“没看到市里的领导也跟着跳起来了?”
杨哥往前面看去,随后朗声大笑。
贺岩说:“舞蹈本身就是一种表演艺术,通过肢体传达思想和情感的途径。”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渐渐陷入沉思。
楚楚下了台后,心绪还在不停翻腾,这是她孤注一掷的赌博,如果不出意外,贺岩顶多明天上午就会来找她。
贺岩大学时期并不是在舞院就读,学校对舞蹈方面不太重视,甚至不愿单独开设舞蹈教室,贺岩二十岁那年就是通过一场自编自排的舞剧打动了协会的领导,为他们那帮热爱舞蹈的孩子争取到了场地和比赛资格,后来才一举成名。
所以当初,楚楚接下这个节目不光是为了压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向贺岩致敬,她做了最大的努力,那么接下来就交给老天了。
……
她踏着欢快的步伐要去找小王老师,她从中午就没吃饭了,之前不觉得,现在下了台才发现自己又冷又饥肠辘辘的,她快挺不住了。
可刚跑过阿依慕家的小木屋,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她走得太急了差点没站稳身体歪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腰间一紧。
楚楚的眸子毫无征兆地撞进那双漆黑的眼,漫天的星辰洒在他的身后,他的目光那么炙热明亮,又深邃璀璨,仿佛瞬间吸走她的灵魂。
赵倾已经再也等不急了,他心中的猜测不可置信到一秒也等不了,直接揭开了楚楚脸上的面纱,那一瞬,他感觉老天给他变了个魔术,把远在意大利的女人给他变到了眼前。
楚楚只感觉放在腰间的大手徒然收紧,赵倾高大的身影遮住月光朝她压来,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可楚楚却在那一刻感觉到他似乎是想吻她的,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他们很久以前的初吻,在学校的楼栋里,他的目光也是如现在这样,炽热地颤动。
最后楚楚笑了,而后他将她扶好,规矩地退了一步,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声音低沉磁性:“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楚拽了拽自己的裙摆低头看着脚边的影子:“我没回宁市啊。”
她答得理直气壮,赵倾却意味深长地说:“你在逃避。”
他永远可以一针见血地看见楚楚心里的焦虑。
楚楚的眸子颤抖了一下,赵倾低下头,他的声音就落在她的头顶,轻缓中带着些无奈:“还打算逃多久?”
楚楚攥着裙角,舞蹈鞋碾着脚下的碎石。
突然旁边有人喊她:“唐老师。”
楚楚顿声望去,小胖子哈斯额尔敦气喘吁吁地跑来,似乎追了她一路,此时红着脸对她说:“唐老师,我找你说几句话。”
楚楚错愕地看着他:“你说吧。”
哈斯额尔敦盯赵倾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能过来吗?单独说。”
楚楚刚准备抬步,赵倾说了句:“等等。”
楚楚回过头,赵倾已经脱下外套,走到她身前将黑色外套往楚楚身后一甩,带着笑意说:“伸手。”
楚楚乖乖将手伸了进去,赵倾低眸替她将拉链拉上,挡住那胸前的风景,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透着某种不可言喻的亲昵,看得哈斯额尔敦一脸防备。
而后赵倾往旁边走了几步:“去吧,我在那边等你。”
楚楚这时已经顾不上矫情了,她真的快被冻死了,套上赵倾的衣服暖和多了,虽然袖子有点长,跟唱大戏似的。
于是楚楚甩着袖子走到哈斯额尔敦面前问他:“找我什么事啊?”
哈斯额尔敦憋了半天对楚楚说:“唐老师,你们是不是后天就走了?”
楚楚点点头:“差不多吧,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不走?我家离这不远,想邀请你去。”
“啊?”楚楚一头雾水,赵倾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跟没听见一样,抬头望天。
楚楚小声说:“那个,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哈斯额尔敦真诚地拍着胸脯:“我叫哈斯额尔敦。”
“哈,哈…”楚楚放弃了:“小哈啊,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但我肯定要走的啊,我家又不在这。”
哈斯额尔敦激动地说:“你可以嫁给我吗?我家就是你家。”
楚楚猛然怔住下意识望向赵倾,赵倾也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盯着那位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