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家的所有记忆,可能连对于江凛的所有记忆,都是从这双鞋开始,云恩清楚地记得,第一眼时内心的感受。
高贵、冷艳,带着邪恶的气息。
可她没来由的喜欢这双鞋,她给她起名字叫黑天鹅,只是从来也不知道这双鞋,到底是谁的。
云恩可以目测就确定鞋子的大小,如果不是精细到要定制调整楦头,也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客人的鞋码,所以不用试穿,她也知道自己的脚能伸进去。
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眼,虽然江凛还在从北京飞往上海的飞机上,她还是有一丢丢心虚,但只要不是给什么特殊的人的鞋子,江先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就试一下下。”云恩双手合十,和鞋子“商量”着,“就一下。”
鞋子拿到镜子前,工作室里有专门试鞋用的镜子,可以全方位看到鞋子的穿着效果,自然这也是云恩来了之后,江凛才找人定制的。
深呼吸之后,云恩把脚伸进了鞋子里,两只脚都穿好的一瞬,腿型被拉长,体态也很自然地挺拔起来。
虽然鞋面是黑色,但在工作室的灯光下,能显脚白,后跟的一圈水晶,仿佛从脚底传来力量,让人变得自信、强大和骄傲。
更重要的是,太舒服了。
不是云恩狂妄自大,但好几个大牌的鞋子,有些不太合她的脚型,可能是被妈妈做的鞋子宠坏了,也可能是进入这个行业后,能更敏感地感受到鞋子之间细微的差别,好些被云恩惊为天人的设计,她却穿着不舒服,十分可惜。
云恩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好像芭蕾舞台上的黑天鹅公主,虽然人家是反面人物,是邪恶的象征,也丝毫不影响这双鞋的美。
而贴合自己脚部每一个曲线的鞋型,让云恩觉得自己可以穿着她站立行走一整天,这样舒适而契合的鞋子,她甚至怀疑,江凛是按照自己的脚型来做的。
但那不可能,早在两年前,云恩就和她见过面了,彼时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鞋柜的角落,在鞋柜感应灯的照射下,散发着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魅力。
云恩没敢多穿,脱下后小心擦拭鞋底,做了简单的护理后,再装进防尘袋,放入鞋盒里,原样放回柜子的角落。
她相信,这双鞋一定是有来头或是去处,不然江凛没道理不给她看也不告诉她,就算他是忘了吧,可是足足两年,甚至更久,鞋子的主人还不来拿吗?
云恩的心一颤,单手捂着嘴:“不会死了吧……”
但马上自己乐起来:“不会不会,瞎想。”
收拾完工作室,家里的大扫除彻底完工了,云恩洗了澡,躺在按摩椅里做按摩,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但她再也不会做恶梦,睡得深沉又舒坦,江凛到家时,门前堆着几大袋的垃圾,开门见云恩裹着毯子躺在按摩椅里,他无奈的一笑,放下东西,先去倒垃圾。
开门关门的动静,让云恩从梦里醒来,看见门前熟悉的行李箱,知道是江凛回来了,这一趟去了也有好几天,加上等待未来公婆的到来,她很是想念,立刻从按摩椅上跳起来,跑到门前来等。
江凛再开门,里头主动先打开了,睡得身上热乎乎的人,给了他大大的拥抱。
“家里好干净。”甜腻的亲吻后,江凛抬起头,满心感激地说,“平时也很整齐,但是打扫过了,感觉整个家都亮了。”
“我还让物业请人把我们的窗外面也擦过了。”云恩拉着江凛来到落地窗前,外面的窗擦过后,高清的视觉效果,让人站在窗边有一丝丝的恐惧感,好像没有窗户一般,害怕会掉下去。
“快去洗澡。”云恩推着他的腰,“我要把你的衣服都洗了烘干,不然爸爸妈妈明天来,看见家里彩旗飘飘的怎么行。”
江凛笑道:“他们明天晚上才到上海,会直接去酒店啊,后天才来。”
云恩很紧张:“万一呢,万一想来看看呢……”
江凛说着“那么晚了来干什么”,还是顺从地去洗澡了。
云恩则拆开江凛的箱子,倒腾出他替换的衣裳,先洗起来,一面去厨房弄吃的,江先生洗完澡出来,在家里转了一圈,工作室更是干净整齐得他不敢走进去。
“爸爸妈妈来之前,你不许开工哦。”云恩往餐桌上端食物,对站在工作室门口的江凛说,“等他们看过之后,我打扫了一个下午呢。”
江凛往门里伸了一只脚,云恩知道他故意逗自己,扭过头不理他,去厨房继续拿吃的。
被云恩的饭菜宠坏的江先生,纵然北京有那么多好吃的,他还是会想念家里的一口汤一口饭,也许吃什么不重要,好不好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身边。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云恩给江凛夹菜,“当然你可以不回答的。”
“什么事?”江凛认真地看着她。
“你有朋友死掉了吗?”云恩问。
“没有,除了很年长的前辈,但那也不能算朋友吧。”江凛反过来好奇地问,“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云恩扒拉了两口米饭,心想那双鞋至少不是“遗物”,她脑洞一开,能想象出整个宇宙,下午一面打扫,一面给江凛编了七八个故事,还自己被自己感动得哭了,她不去写真是有点浪费。
“怎么了?”江凛还是好奇。
“我就随口问问呀。”云恩说,“我说没什么,你不相信吗?”
此时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看见云恩,忍不住说:“怎么瘦了呀。”
云恩说:“阿姨,你上次看见的时候天冷穿得多。”
爸爸妈妈是不能乱叫的,云恩虽然和江先生日常对话已经称呼爸妈,可当面还是要礼貌有分寸,她毕竟还不是江凛的妻子,而且对云恩来说“爸妈”是很珍贵的称呼。
简单地说了明天的行程后,江凛让爸妈早点休息,云恩已经在厨房忙碌收拾,把灶台桌面油烟机又擦了一遍。
虽然她这样紧张,让江凛很心疼,但紧张并不是一件坏事,紧张代表着重视和在乎,那怎么也比轻飘飘让人感到安心。
隔天一早,舅妈就打来电话,问亲家几时到,听说要晚上了,担心地问:“晚饭怎么办?”
说定了三号几时去家里,舅妈又问了一遍,江凛爸妈爱吃的食物和忌口。
云恩还反过来对江凛说:“我舅妈那么热情你是知道的,不仅仅是为了爸爸妈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江凛抱着云恩亲了又亲,说:“我们不是讲好了,好好享受他们的爱,过分了我们就说不,不然就不要有负担。”
“我家江总就是明白人。”云恩很高兴,又跑回去继续挑选衣服。
坐头等舱来的老两口,长途旅行并不是很辛苦的事,距离上海还有一个小时,妈妈发来视频,爸爸躺着呼呼大睡。
而云恩和江凛早就到机场了,云恩要喝第三杯冰美式时,被江凛阻拦:“夜里睡不着了,明天怎么办?”
不知是咖啡-因,还是过度紧张,云恩的心要跳出来了。
于是拉着江凛早早到到达口去等,她再也坐不住了。
航班准时抵达,爸妈入关取行李还要一些时间,等啊等盼啊盼的,终于看见熟悉的人出来。
江凛的身高显然遗传了他的父亲,挺拔儒雅的老先生推着行李车缓缓而行,妈妈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在人群里搜寻儿子的身影。
“妈……”江凛喊了一声,老两口立刻朝这边看过来,隔着围栏互相招手,一直到出口。
“叔叔、阿姨好,路上辛苦啦。”云恩活了快三十年,可能第一次这么腼腆乖巧。
妈妈站定,仔细看了眼未来的儿媳妇,便张开怀抱,和云恩相拥。
妈妈的身上,有优雅而温柔的香气,哪个牌子的香水云恩闻不出来了,可是这样的气息太让人安心了。
江爸爸也给了未来儿媳妇一个拥抱,热情而不失礼貌,不像妈妈那样,好像抱着久别重逢的女儿似的。
“走吧。”江凛说,“到市中心要九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