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守仁在暗道里飞快地穿梭,从永延阁的秘密出口钻了出来,抓住一个侍女问:“爹在哪里?”
侍女道:“去见老爷子了。”
顾守仁理一理衣襟,出了永延阁,通过栈道来到永安殿。顾郁洲父子俩都在等消息,见他回来得如此之早微有诧异,顾郁洲问道:“有波折?”顾守仁上前几步,恭敬地道:“五叔把蓉妹妹带走了。”
顾熙宫道:“怎么回事?”
顾守仁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请罪:“是儿子没把事情办好。”
顾熙宫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守仁道:“我再去找蓉妹妹,与她好好谈谈。”
顾郁洲问他:“知道说什么又知道怎么说吗?”
“是。”
“去吧。”
顾守仁又是一礼,出了永安殿大门才加快速度。在他们的心里,白芷与顾婉、顾琳都不一样。顾婉是需要提防的,而顾琳被娇惯得过于幼稚不足成事。白芷则是一个可以为父亲去死、为了商陆可以放弃隐蔽生活的人,缺什么就想补什么,顾守仁也想要这样一个妹妹。何况她的父亲顾清羽是兄弟里与顾熙宫关系最好的。
想要留下这样的人想容易也不容易,驯养之外还需要拿出一些坦诚来,顾守仁打算对这个妹妹坦诚一些。
一气到了朱鸟阁前,顾守仁问守卫:“蓉蓉回来了吗?”
守卫欲言又止:“回来了。”
顾守仁起了疑心:“还发生了什么事?”
“婉小姐和琳小姐都来了,蓉小姐说见到了章……那个人,现在三个人都被五爷领进去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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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守仁一路奔到永安殿的时候,白芷已与顾清羽谈完了正事。
白芷想救章玉阳,至少试一试。顾清羽道:“那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留着他这几年是一直拿他做饵,现在鱼钓得差不多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治好他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白芷道:“等一下,在永安殿和永延阁的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什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没点表示只敢默默垂泪不觉得太违和吗?惊鸿阁的女儿温婉柔顺也未免过于不肖了吧?逃家的少年你变乖了吗?”
顾清羽瞪她,继而缓缓地点了点头,太老实确实不对容易被认为别有用心。
“所以还有转机的,总要试一试。我闹一闹再提条件,治好他的当天我亲手停掉他的呼吸心跳,埋几只蛊在他身体里,他的身体甚至会出现很浅的斑纹,不仔细看是会当成尸斑的。只要唤醒蛊虫重新激活心跳,这条命就保下来了。不过,如果超过五天,他就要真的死了。如果他的怨恨针对整个顾家打乱我们的布置,有蛊虫我能废了他不会让他坏事。只要婆婆不亲自来,我的蛊一般人解不了。”
顾清羽道:“三哥那里我会去谈,阿琳么――后面的事暂时不要对她讲。”
“好,只说我见到章玉阳了,走吧,在屋子里呆太久不吵不闹不像话。”说完一推房门便蹿了出去。
看到白芷气冲冲地从房里出来,黑面与商陆对望一眼,纵身跟上。商陆边追边骂:“跑这么快做什么?你别被我抓到,看我不打你!你还跑!”黑面稍好一些,商陆却追得很吃力,距离被越拉越大,没跑多远一道影子从他身边蹿到了前面,商陆抬眼一看顿时大喜:“师父,师妹跑啦!您快追!”
白芷从惊鸿阁奔出,没走栈道和楼梯一路在空中腾挪飞奔,跑出惊鸿阁往下跳,踩了一脚山壁前扑落在后院围墙上,一踮脚跃到卧房楼顶,往前滑翔在练功房的顶上借一下力,又跳到前院正堂的楼顶。待要往药庐上跃起,忽然看到朱鸟阁门前的小路上顾婉和顾琳正携手过来。脚下一转在琴台顶上一点,再次腾空划了个大大的弧线落在了朱鸟阁的大门前。
几下兔起鹘落迅疾而飘逸,看得人眼花缭乱。顾婉吃惊地问:“蓉妹妹?怎么了?”
白芷一脸的愤怒:“他们往一个人身上输了三股真气,爹说那个人叫章玉阳。”
顾琳的喉咙里发出短促而低嘎的惊叫,旋即掩住了口。
顾清羽先落了下来:“不许胡闹,不许乱讲!”黑面也落了下来,默默地立在顾清羽身后,听到白芷说:“我可没闹到永安殿,我回房呆着已经够给面子了好吧?还要我怎么样啊?”
顾琳扯着顾清羽的袖子:“五叔,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都跟我进去说!”顾清羽一手女儿一手侄女,对另一个侄女道,“你也进来。”
给白芷布置的书房比别处都多,顾清羽随便进了前院的书房,将三人往里一推,对赶过来的商陆说:“让刚才听到的人都封口。”顾琳又拉着白芷的袖子问:“他怎么样了?”顾婉却已经明白了:“三股真气?与大伯的伤一样?”顾琳慢半拍也听懂了:“他们怎么能?”
顾清羽揉着太阳穴:“都在这里老实呆着,走出房门一步,我亲自收拾你们,”一指白芷,“尤其是你。”他的与很严肃,三人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顾清羽,瞬间消音。
一片安静中,商陆带点喘-的声音传来:“师父,大公子来了。”
顾清羽推门出去,对商陆道:“看好她们三个,”目光一转直刺顾守仁,“你,跟我去永安殿。”
顾守仁还要找白芷,商陆已转身扣上了门。顾守仁只得叹气跟上顾清羽,一路小声解释:“五叔,出此下策情实非得已,爷爷寿辰快到了,里面外面总有不安众的人,爹的身体越早康复越好。”
顾清羽一路无言,叔侄二人到了永安殿,顾郁洲看到顾清羽的瞬间就想犯头疼病。顾熙宫好一点,温和地问道:“怎么了?”顾清羽没理亲爹先问大哥:“大哥,守仁怎么回事?”顾熙宫长叹一声:“都是我的罪过。蓉蓉怎么样了?”顾清羽极力压住怒气:“傻了半天回过味儿来开始生气了。她还不知道她自己在气什么,可我知道,你们知道吗?”
顾郁洲脑仁一抽一抽的:“你生的女儿,现在来责怪父兄了?”
“她很好,有不忍之心。”
顾郁洲道:“有些道理她迟早要明白,早比迟好。难道还要放她‘也’逃个家?”
“你们别下这么猛的药行不行?我会慢慢对她讲清楚的。”
顾熙宫道:“让守仁去说吧,他们年轻人说话更方便。守仁,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顾守仁不敢耽搁,走得比之前都快了几分。顾清羽按剑而起,顾郁洲道:“你去干什么?”顾清羽没有回头,望着门外的阳光说:“找三哥,我们两个都有女儿要安抚。”
顾熙宫道:“跟他慢慢的说。”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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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守仁这次终于跟白芷打上了照面,顾婉和顾琳还没走。白芷坐在坐榻上,顾婉与她对坐,顾琳硬与白芷挤在一个座儿里正说着什么。看到顾守仁,顾琳抢先发问:“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顾守仁对顾琳远没有对白芷客气:“小慈为大慈之贼也。你难道还不明白?让他们得势,我们的下场不会比他们更好。不是吗?阿婉?”
顾婉低下了头:“是。”
“把阿琳送回家,亲自交到三叔手上,我让人陪着你一起,你知道该怎么做。”
顾婉道:“好,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顾守仁一声轻笑:“说什么?”
顾琳还想跟白芷说些什么,顾婉硬拖着她出去了:“别闹,越闹越没有。”
顾守仁亲手关上了门,在白芷身前缓缓弯下腰来:“知道章玉阳和阿琳的事情了?”
白芷仰脸看着他:“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不赞同。
“我知道你不忍心。我还是那句话,让他们得势,我们的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容不得半分犹豫心软。章玉阳心疼阿琳不假,可顾家于他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们是不敢放心的。在他父亲忘恩负义动手的时候,他们俩就没有将来了。他本是不错的孩子,只是造化弄人。”
“那你杀他就是了,何必……”
“知道吗?章玉阳的父亲是个孤儿,是爷爷收留了他,几十年的教养,授武功、教文字、给他娶妻成家,给他们连天城的权柄。什么都做到了,唯独低估了他们的贪婪。看看我父亲的样子,他就是这样回报收养他们的恩人、师父的。阿韶拿来药之前我爹每日发作三次,痛不欲生。我知道我有多恨吗?”
“不用这样我也能治好伯父。”
“我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冒险,有更安全的可能为什么不先试一试?这对我们都没有损失,”顾守仁一脸的沉痛与不忍,“别看这城里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你问五叔,他也会告诉你贼子们依旧贼心不死,爷爷把黑面都给了你也因为危险仍在。哪怕只是让父亲早一天康复,我都愿意去试。”
“这样做对你不好,做多了会影响你的心性的。”
顾守仁的身子缩得更矮了一点,他单膝点地蹲在白芷的面前,拉着妹妹的手目光满是真诚地说:“事情是我做下的,与你无关。我的父亲在受煎熬,我只希望他能康复,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的罪孽。我请求你,把你的仁慈、你的不忍之心留给家人,好吗?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你的手是干干净净的,所有的罪孽我们来背。嗯?”
白芷垂下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情流露,喃喃地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顾守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了下来。白芷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顾守仁睁开眼睛:“傻丫头哭什么呀?”白芷哽咽道:“我心里难受。”顾守仁缓缓起身,摸摸白芷的头顶:“那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白芷吸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来:“不哭了,哭了会打嗝。我,心里还是有点乱,牢里那个人,我接手了。这几天不行,我心里乱,我想想我要说什么。哦,对了,我先去把他的脉封了,过了寿诞心情好点了我再去看他。我,我要说什么来着?”
顾守仁温柔地说:“他的脉我来封,这个我还是能做得到的。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也够累的了,大夫也要休息呀。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芷道:“对了,那个人我刚才告诉琳姐姐了。”
顾守仁道:“阿琳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她闹不起来的,不要担心。”
“琳姐姐心里不好受,她已经知道那个人很惨了,”白芷望着顾守仁,“守仁哥,不管治得怎么样,都让那个人早点了断吧。我们找个感觉不到痛苦的法子,让琳姐姐的难过轻一点。那个人已经废了,小黑屋关四年他现在应该话都说不利索了,慢慢移到一个通风有阳光的地方,不然我怕他熬不到治好。”
顾守仁微笑着说:“好,我答应你。好好休息,嗯?”
“心里还是有点乱,我去配点药。”
“心乱还配药?不怕配错了?”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功夫想别的事了,心就安静了。”
“那也不要太累。”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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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把顾守仁送出朱鸟阁,兄友妹恭一场大戏落幕白芷真的去药庐配药去了。顾郁洲七十大寿怎么也得有点亲手制的东西,商陆还提过要照明弹之类的,白芷干脆把各种要用的都一起做了。
朱鸟阁再次封门,白芷在里面读书练功搓药丸子,离寿诞还有两天的时候才重新提起药箱踏出大门。几天功夫,连天城已经下了雪,厚厚的积在房顶上,连天城格外注意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们脚步匆忙脸上喜气洋洋,白雪积在红灯笼上格外好看。外面来的贺寿者也陆续到进来了,惊鸿阁的外面都能听到各地的口音。
守卫看到她提着药箱又都笑了,打这位小姐过来,惊鸿阁的药就是天下最好的。领头的小队长笑道:“小姐出关了?五爷去上面了,陆大爷和白二爷在里面,小的这就去通报。”
“我自己进去就行啦。”
白芷Q进去扔给白微一包照明弹:“这东西你攒了不少了吧?”
“我有用,哎,要是疾风部跟你求药……”
“我知道了,会给的。”
陆英拿着一只盒子进来,笑着放到白芷手边的桌子上:“给你的,拿去玩吧。”
白芷边打开打问:“什么呀?咦?九连环?”
白微道:“听说笨蛋是解不开的,你努力啊。”白芷送了他一枚白眼。陆英道:“都不要淘气,寿礼已经给你送好了,这是礼单,你看一眼别到时候自己送的不知道。”白芷道:“这么多?我就准备了一样。”
商陆忍到现在再也憋不住了,问:“是什么?是什么?”
“不告诉你。”
白微与陆英都笑了:“你又惹她!什么时候在她手下讨过便宜?”商陆愤怒地挠墙皮。白微却歪头看白芷:“你有点变了,变稳重了。”商陆怒回头:“她?”陆英道:“不要总是闭关,这几天外面热闹,错过了就只好等过年了。出门多穿一点,商陆自己就马虎指望他照顾你还是算了吧。”白芷笑道:“好,我会照顾漏勺的,他那筛子眼儿也补得差不多了。”
陆英且笑且摇头,递给她几张纸:“这是到今天为止来贺寿的名单,至少把人名过一遍眼。”
“哎。”白芷就在白微的书房里坐着慢慢翻看,雪后晴阳透过窗户照进来,陆英递了一盏茶放在她手边,屋外是匆忙的脚步屋内一室静好。名单很长,白芷只用心记了前两页的名字,后面真的只是眼睛扫了一遍。
白微叹气道:“心情不好就不要总闷在自己房里,忙过这两天给你喂招。出出汗心情也会好。”白芷一口答应:“过两天来找你。哎,外面是不是有人等你们办事?那我自己出去转了。”白微道:“这两天不要往下面去,下面乱人多,过年的时候倒几乎都是城里自己人,热闹也不减,那时候再陪你去玩。”
“行。”白芷提起药箱,推门出去果然外面已站了几个人等关回话,想是刚才她在里面不便去打扰。看到她都打招呼,白芷也微微点头。商陆小碎步跟在后面嘀咕:“你盯着他们看什么?”白芷道:“看来最近挺太平,这些人没有受伤的样子。”商陆“哈”了一声,不说话了。
转出惊鸿阁白芷往旁边顾翊徵家去看顾琳,白芷闭关制药顾琳则是被禁足。顾翊徵不在家,留了一个儿子在家看门,白芷叫一声:“哥。”顾炯语气有些沉重:“蓉妹妹,来看阿琳?”
“嗯。”
“这几天把道理翻来覆去给她讲,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你能劝就劝两句,劝不动也别太在意了。”
“哎。”
顾琳见到白芷便扑了上来:“蓉蓉,你又见到他了吗?”白芷将她扶到榻上坐好:“我这几天也没有出门,你怎么样了?”顾琳道:“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他吧。”
白芷低声道:“他被关的地方我以前从没去过,现在只会看管得更严。”
“爹告诉我玉阳哥哥受了很多苦,他怎么受得了呢?”
“我跟守仁哥谈过,我会尽快治好他,然后让他没有痛苦的……走。”
顾琳已被顾婉劝过几回,又被父兄掰开了道理讲了几天,心里知道章玉阳是必死只是依旧抱着一线希望。此时听白芷这么讲嚎啕大哭:“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白芷心说,就你俩办的那个事我是真的不敢把计划告诉你。眼眶也湿润了:“我现在只能尽力做到这个,其他的事情答应你是骗你。擦擦眼泪,老爷子寿诞快到了,你这个时候哭是给章玉阳再添一项不是。”
顾琳抽抽答答地说:“我的命好苦。”
“你可不能倒下。”
“我才不会倒下呢,爹说,我要是倒下了玉阳哥哥怕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我……我……呜呜……”
白芷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我自己配的安息香,比他们的那个好,你试试。睡饱了才能精神好。”顾琳怏怏地接过盒子:“这几年我装作很开心,以为大家都忘了那件事我就可以从中转圜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是不行。放心吧,我至少要等到一个结果。”
白芷拍拍她的手,到底一句话也没透给她。见过顾琳之后已经没有心情逛街了,白芷还是坚持在城里转了半个时辰,给顾虞商也送了点安息香,去永延阁给顾熙宫把了一回脉。大伯母还问:“阿琳怎么样了?”白芷道:“心情不是很好。”大伯母感叹一声:“冤孽。早放开了早解脱,年轻姑娘们总不明白,喜欢是喜欢、结局是结局,两回事儿。”
白芷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颇有深意。大伯母道:“好啦,你自己就够累的了少操点心,后天就是好日子了选好衣裳了吗?”
“爹说他帮我选,首饰也到时候一起挑。”
“那我就放心了,他的眼光从来都很好。”
白芷微窘:“我弄这些不在行。”大伯母摇头笑道:“那是因为天生丽质,不用费心就很好看。真要是长得不好的姑娘,一天在心里不知道琢磨多少回呢。”两人说笑几句,白芷看到有管事避在一边等回话提起药箱:“您忙,我回去琢磨寿礼。”
从永延阁出来,有点心累,白芷也不飞也不跑了,打算从通天一条道往下走,下去不远再往左手一拐走一段就到朱鸟阁。才挨着通天一条道,便见沈雍顺着通天一条道下来,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身后的侍从也闷得要命。两人在交口处打了个照面,沈雍笑了起来:“大小姐,好巧呀。”
白芷也笑:“是好巧。”沈雍跳下两级台阶与她站平,歪头看看她的脸:“你不开心?”白芷转转眼珠子:“现在又开心了。”
两人同时转头,却是南平侯世子端着手往下走:“看来是我打扰到两位说话了,嗯?”沈雍的不高兴脸又浮了出来:“表哥。”白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索性又退回永延阁出来的横路上。世子道:“是我唐突了,该我走开才是,小姐别动。”
白芷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指着不远处说:“并不是,我的表哥也来了。”
萧韶是预备来看望舅舅的,不巧遇到了这么个场景,笑道:“好巧。”对另外两人拱手为礼。白芷问:“干嘛呢?”
“我去看看舅舅,你才从他那里出来?他今天怎么样?”
“哪天都挺好的。”
萧韶又与另两位寒暄,且说:“没有人送送二位吗?”世子道:“何必讲那些虚文?这里地势好,我更爱清清净净的登高远望。”白芷不由也四下望去,确实站得高看得远,扫了几眼,不由问萧韶:“那个人是谁?”
南平侯世子先笑了:“韩少将军?”
萧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道:“快放下手来,那个也是你表哥。大姨妈的儿子,婉表姐未来的夫婿。”
白芷听到“大姨妈的儿子”才想笑,下一句就让她笑不出来了。这位韩少将军去的方向是顾婉的住处,眉眼依稀看得出很普通,身形敦厚得像座山,反正是不合白芷的审美。脚步倒是稳,也不像身体有残缺的样子,可是想到顾琳说过“会憋死她的”不由担心起来。
世子意味深长地说:“亲上做亲呀。”
白芷想起来了,韩少将军的母亲是顾清羽的堂姐,陆英给的单子上有这么个人,仿佛叫韩岳。韩岳并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人在俯视他,走不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转身往随从身上踢了两脚,看得白芷直皱眉,萧韶也说:“这是什么教养?”
细细的乐声飘来,白芷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声音?”萧韶怔了一下说:“为寿宴准备的曲子,他们在排练呢。那里现在乱,想听就等寿宴过了把他们留下来爱怎么听怎么听。别看这个憨货了,看着让人不舒服。”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