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钰过来,林霜见到他便忍不住的想哭,倒把沈钰吓了一跳。
“妞妞,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林霜越哭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钰看着急得脸色发白,抄着手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应城伯府都没派人来看望我,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了?”
沈钰无奈道:“他们进不来,这是皇上亲自盯的案子,谁敢插手?你可知道我为了进来,花了多少银子?”
林霜这才稍稍平静,道了谢,把今天在堂上的一幕跟他说了。
沈钰脸色难看,咬着唇思索半晌,道:“照你描述的,那两个老头中,有一个是刑部尚书甘风荷,这人风评不好,最是老奸巨猾,找替罪羊的事像是他做得出来的。”
林霜脸上挂着泪珠,脑子里乱成一团,除了哭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妞妞,你先别哭,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且想一想,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你说喜烛是二小姐绊倒的,那时候屋子里没烧起来,她不应该被熏倒啊。”
林霜强忍住哭泣,坐到木板床上从头至尾开始捋。
“我有一个疑惑,云阳伯府也算是大户人家,怎么二小姐成婚之日,后院都没几个下人走动?我将这个疑点提出来,审案子的人都没觉得不对劲。”
沈钰道:“这事是有缘由的,我白日里去打听过,结婚前夜,二小姐想吃香瓜,长兴侯爷阔气,买了两大车送去,结果,云阳伯府上上下下,吃过香瓜的都拉了一宿肚子。”
林霜:……
难怪二小姐成婚之日还睡着不起来,林霜立即想到:“二小姐是云阳伯府续夫人生的,与大小姐有夺夫之恨,想必不会善待先头夫人留下的下人,那香瓜也分不到那些下人手里,偏偏事与愿违,那日当值的,恐怕都是原本在府里被打压的下人。”
“那些人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想必挨个都审过了,若不是实在查不出问题,甘风荷不会让你顶罪,你毕竟是应城伯府的奶奶,比起那些丫头下人,定罪要难的多。”
林霜明白了:“那些人谁有问题我们无法去查实,只能从我自身着手,现在是要证明喜烛不是我弄倒的。”
沈钰点头:“没错。”
空口无凭,只有她自己在场,二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不能为她作证,她说不是她弄倒的,这怎么能说得清?
林霜咬着唇冥思苦想,问沈钰:“有没有什么迷药,闻起来有些甜香,人吸入以后会头晕目眩,手软脚软?”
沈钰:“你怀疑二小姐是吸了什么迷药晕倒的?闻起来甜香的迷药有好几种,但现场没有找到迷药,二小姐也没发现中迷药,她就是吸入浓烟,窒息致死。”
“哎呀,你们两个小娃娃,就是见识少。”一个声音在昏暗中响起。
沈钰皱眉,循声望去,只见到隔壁老头的背影。
“你是何人?”
“别理他,他是个坏老头。”林霜伸手把沈钰的脸掰到一边,不让他搭理那老头,之前哄了这老头许久,她已经非常生气了。
沈钰嘴角抽了抽,两人并排坐在木板床上,沉默相对。
“有没有什么迷药,是遇到明火会挥发的?我当时用湿帕子捂着鼻子,那么浓的烟,还能闻到甜香味,证明这气味是很浓的,不可能别人闻不到,除非就那么一点时间,这迷药就消散无影了。”
老头哈哈大笑,翻身坐起来,“小娃娃倒是聪明,说到了点子上。”
“你知道?”沈钰惊讶道。
老头吊着眼皮瞅林霜:“老头自然是知道,不过小娃娃不让我说呀。”
林霜冷漠的再次把沈钰的脸掰过来,鼓着脸道:“我就算是把牢底坐穿,也不要跟他说话。”
老头见她这般坚定,讨了个没趣,只好不再卖关子,道:“有一种毒,叫枕上香,红褐色,气味极淡,呈黏液状,滴一滴在枕头上,人睡觉闻一夜,第二日便醒不来,所以叫枕上香……”
“不,不,不可能是枕上香!”沈钰难得失态,“这药是沈家的独门秘药,是为了给人做手术麻醉用的,只提供给太医院,外面无人知道。而且那药气味淡的连我都很难闻出来,若说浓郁的甜香味,那得多少枕上香才能释放出来。”
老头嘲讽道:“什么时候卓少爷捣鼓出来的东西倒变成你沈家的独门秘药了?真是大言不惭。”
林霜见沈钰生气,把他拉下来凑到耳边道:“这老头是允文帝的书童,跟智慧道长很熟的。”
沈钰神色惊疑不定,见他神态自若,不像信口胡说,这才对老头拱手道:“请老先生赐教。”
老头背着手,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道:“这枕上香原本无名,是卓少爷和皇长孙想抓一种速度极快的豹猫,又不想伤其性命而研制出来的。他将这药绑在箭头上,点燃引线再射出去,当火药引爆时,药便瞬间释放气味,把豹猫毒倒。后来沈家人拿去做成麻药,取名叫枕上香。”
“这么说,枕上香遇到明火,就会消散无形?”沈钰思索片刻,道:“你说二小姐弄翻了喜烛,莫非她知道自己中招,且知道解这迷药?”
这个就得问二小姐本人了,林霜道:“我如何证明是这药把二小姐给迷倒了,你不是说这药是沈家的独门秘药吗?那别人是如何拿到的?”
沈钰这回不确定了:“既是卓少保研制出来的东西,想必不止沈家有,或许其他人也有方子,只是制的少,别人不知道?”
他问老头:“老先生可知道这种药烧完之后,可还有什么痕迹留下?”
老头道:“若是老头没记错,烧过的地方洒上酒便能显出来。”
“太好了,有这个就能证明二小姐是被迷晕,不管是谁下的毒,只要我的证词没问题,就应该怪不到我的头上。”
第三日开堂,又换了个地方,这边比前日的大堂大了不止两倍,堂上坐的是老头,应该就是沈钰说的刑部尚书甘风荷,堂下两边排开坐了十几号人,除了林霜见过的二皇孙,庆王世子,还有几个穿着华贵的男人,想必也是皇亲贵族。长兴侯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眼下乌青,脸色有些憔悴,目光不知看向哪里。
在他们身后又站了好些人,林霜环顾一周,见到二老爷也赫然在列,见林霜目光看过去,二老爷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程序还是那样,林霜跪在堂下,自报家门,然后陈述案情,接受询问。这次她做了准备,在陈述案情时特意提到了那甜香的气味,想着若是他们问起,她便把枕上香说出来,不过看样子并未引起重视。
问完后甘风荷看了二皇孙一眼,又转向长兴侯:“侯爷还有何要问的?”
长兴侯这才动了一下,从沉思中转醒,淡淡的看向甘风荷:“恕本侯无心情看甘大人打哑谜,本侯今日来是要见着凶手。”
庆王世子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问甘风荷:“难不成甘大人怀疑这小女娃是纵火之人?”
甘风荷未来得及回答,坐着的一个老者便悲戚戚的指着林霜:“应城伯府与本府素来交好,这四奶奶与小女素不相识,她为何纵火?”
甘风荷道:“据这女娃口供,她进二小姐房间时,神志有些不清,依本官看,是她不小心把喜烛碰倒……”
“嘭”的一声,长兴侯突然暴起,将椅子推得往后撞到柱子上,他额上青筋毕现,指着堂上破口大骂:“甘风荷,你这老不死的,敢糊弄本侯!”说着便提拳头要去打甘风荷,他身旁坐的几个人赶紧拖的拖手,抱的抱腰,一齐将他按住。
甘风荷吓的躲在人后,解释道:“侯爷莫动怒,有她的口供为证啊!”
长兴侯气红了眼,骂道:“我娘子分明就是被迷晕了烧死的,你不好好查案子,给我把凶手揪出来,倒是随便抓一人来顶罪,连皇上的旨意都敢糊弄,其心可诛!”
“本官明白了!”甘风荷边往后退边道:“这女娃早就与会宁伯府六小姐认识,六小姐不满侯爷娶陈二小姐,便指使这她下毒纵火……”
“放开我,让我砍了这满口胡话的老东西!”长兴侯彻底被激怒,几个人差点没能拦住他。
二皇孙鼻子上被撞了一下,疼的他眼泪直飚,退到一旁捂着鼻子,对吓的躲椅子后的甘风荷喊道:“甘大人,你还不快跑。”
大堂里乱糟糟的,长兴侯就跟一头疯牛似的要去追甘风荷,林霜吓的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感觉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脚,躲都没地方躲。正恍惚间,突然有人提着她的双臂,将她拖到柱子后,回头一看,是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