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顺儿本欲敲打敲打沈夫人,然而临进瑞草堂前,他又变了主意,提脚去了武靖伯府上。
第二日,长兴侯府的马车一早停在孙府门口,林霜由春芽陪着,前往长兴侯府游玩。可宋顺儿欢欢喜喜把她接进门,却只有愁眉苦脸的管事来迎接。
“宋大管事,今早北京来了信,您前脚刚走,侯爷就被二皇子给叫走了。”
林霜见宋顺儿脸色一下就垮下来,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正事要紧,我改天与沈少爷一起来。”
“不不不,”宋顺儿连忙拦住她,“小人先陪您在院子里转一转,待侯爷忙完了,一定飞奔回来见您的。”
林霜心说光秃秃一个院子有什么好转的,正要拒绝,宋顺儿察言观色,立刻一副丧气脸问她是不是嫌弃侯爷整日公务缠生,不得自由,然后又哭天抹泪向她讲述长兴侯小小年纪父母双亡,一个人独撑家业的不容易。把林霜说的额头抽抽,只得答应留下来等长兴侯,宋顺儿这才转回笑脸。
可这一转却不得了,长兴侯府已经大变样,虽然主体建筑没动,但原来据说是做射击场和跑马场用的一大片空地被建成了园子,挖池堆山,迂回造景,如今虽然树木还没长起来,不过一个典型的江南风格的园子已经初具规模,形成了祠堂、住宅与东部花园三部分构成的大宅院,宗祠檐高厅深,气氛肃穆,看着就气派。
聚贤堂是宅院的主堂,建筑高敞宏丽,堂内陈设雍容华贵古朴。沿主厅辅以松、梅和兰花台为春景庭园,亲切明快。南北庭园植翠竹一簇,更添春意。
“上回来,好像还没有这些花树呢。”
宋顺儿笑道:“咱们世代长兴侯都是武将,所以喜欢阔朗,院子里不植花树,多设木桩和箭靶,方便侯爷随时练武。这些是小人着人去各地高价购买来的,院子里一些名贵的花树和堆假山用的太湖石,则是南京官宦或者富绅仰慕侯爷威名,做礼赠送的。”
仰慕?林霜差点笑喷,是巴结才对吧。
不过宋顺儿这办事的能力倒是可见一斑,他们已经沿宅院的主建筑参观了好几进院落,前面的建筑重新刷漆装修,门窗颜色古朴亮丽,与长兴侯喜欢热闹的性子相得益彰。后面的建筑还没来得及刷,灰扑扑的有些颓败。
再往北又得一小院,院中只种着一棵巨大的秤锤树,周围曲廊环绕,幽静淡雅。
林霜指着旁边的月亮门问:“那里面是什么地方?”
“就一个光秃秃的台子,也不知道建了做什么用的,据说是老侯爷仿宫中的雷鸣台建的,传说有些邪门。我本想拆掉建园子,可侯爷不让,说留着有用。”
林霜:“……”
她惊讶之余脚已经往那边去,宋顺儿追在她后面劝道:“里面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台子。”
里面真的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圆形平台,原本应该是用汉白玉或者什么白色石头砌的,周围的围墙也是用这种材料砌成,不过南京雨水多,经过这么多年风吹雨淋,台基已经有些发绿,而平台上面,却不知被什么烧成了焦黑色,看着触目惊心。
“这上面是在烧什么东西吗?”林霜忍住激动问。
宋顺儿抄着手,一脸疑惑状,“听府里的老人说,是被雷击的。”
林霜:“!”
“能上去吗?”她问。
“能,现在没事了。听说刚建成时这里常能引来巨雷,可邪门了,我本是不相信的,可看到上面雷烧焦的痕迹,又不得不相信。”
林霜走上台阶,站到那个平台的中间,蓦然心中一动,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感应似的,可那种悸动十分微弱,她都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这个上面原本有什么吗?会不会是老侯爷放了什么在上面,才引来雷击的?”
“这就没人知道了,当年亲眼见过雷击的现在都走没了。”
“这是什么?”林霜捡起散落在台子上的细碎黑色沙粒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股类似铁锈的气味。
“这谁知道。”宋大管事呵呵笑,“七小姐,咱们去园子里看看吧,这里脏兮兮的,没什么好看。”
可他不知道林霜花了多大力气才按捺住尖叫的冲动。
“我可以捡一些砂子回去吗?”林霜期待的问。
宋大管事一愣,狐疑道:“您捡这个做什么?”
“呃我怀疑这个是极少见的一种矿物,在书上看到过。”
宋顺儿不愿扫她的兴,难得她对侯府里的东西感兴趣,谁知却是几粒沙子。
“您等着,小人叫人来把这些都扫起来给您带回去。”
“啊,宋大管事,太谢谢你了!”林霜眼睛亮晶晶的叫道。
宋顺儿连忙马屁:“七小姐您真是博闻强识呢。”
说完补充:“嘿嘿嘿,不敢受您的谢,侯爷出门前说了,只要七小姐看中的东西,尽管拿回去。”
林霜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哈哈干笑两声:“其他的就不必了。”
这台子上的黑色物质,轻细的已经被雨水冲走,只留下一些绿豆大小的小沙粒,府里另一个丫头同楠拿了笤帚过来扫到一起,也就一小捧而已,用绢布包了给她。林霜可不敢就这么拿回去,万一又引来雷击就麻烦了。她出来时见到那棵秤锤树,突然有了主意。
“同楠,你帮我去找一个风干了的秤锤果,将果核挖空,再把这些装里面。”
得了这些黑沙粒,林霜再无游玩的兴趣,敷衍宋顺儿几句,就带着春芽回府了。
等到月底,林霜借口去林忠家看望父母,就带着春芽去了沈宅,以往都是沈钰来接她,今日她主动去沈宅找人,却吃了闭门羹。
门房告诉她,沈钰在国子监没回来,若是有事可以留个口信。
林霜觉得纳闷,月底考试已经考完,沈钰一般都会回来住一天的,这回怎么没回?而且门房认识她,现在沈夫人在家,就算沈钰不在,门房也该禀报沈夫人一声才是,怎么把她拦在外面?
只是她现在正兴奋着,想不到里面的问题,把秤锤果交给门房,托他转交沈钰。
“这可能是沈少爷要找的东西,我只寻到这一点点,大爷您仔细些,这东西危险,不要接近火源,也不要打开秤锤果的盖子,以免引起火灾。”
门房老头听她说的郑重,连忙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那边沈钰其实就在书房看书,沈母亲自将秤锤果给他送上去。沈钰收到后连忙起身绕过书案:“妞妞走了吗,怎么不进来?”
沈母神色有些疲惫,不过仍挤出一丝笑容道:“已经走了。她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已经这么大人了,也懂的避嫌了。倒是你,该称呼人家七小姐,总叫人小名多不礼貌。”
沈钰眼底温柔:“妞妞是我从小的玩伴,并没有什么不礼貌的。”说着伸手去探沈夫人的手。
沈夫人如触电般将手藏到背后,奇怪道:“你做什么?”
沈钰:“我看您最近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沈夫人打起笑脸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之前在山东忙了许久,回来闲着就没趣,我呀,就是闲不住的命。”
“我给您把把脉,有事无事,一探便知。”
沈夫人笑着摇头:“你这孩子也懂得关心人了,娘深感欣慰,娘正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一说。”
她越是躲闪沈钰越是觉得有问题,仍坚持去拖她的手,沈夫人边退边道:“前日武靖伯夫人突然登门,你猜他来做什么?”
“订药材吗?又有大生意了?”沈钰皱眉瞧着她,对她说的话一点不在意。
“来给你说亲的。”沈夫人两眼放光,“你猜说的是谁家的小娘子?”
“我不必猜,谁家的小娘子我都没兴趣。”
“啧,”沈夫人笑容一凝,“你这个年纪,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其他大户人家的孩子,早已经定了亲,我原本是想让你考取功名后再说,这样相亲时有底气一些,说的小娘子身份也更好,谁知这回,武靖伯夫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沈钰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问:“武靖伯家有女儿吗?我的事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能有什么数?婚姻本就该父母操心,娘替你把关,人选绝对没问题。这次武靖伯夫人来说的,是伯爷的侄女,操江都御史赵大人的嫡女,闺名赵妍姗。这小娘子我见过,长得漂亮,性格大方,知书达理,比你大一岁,身份上咱们是高攀了。武靖伯夫人来说了后,娘高兴得几夜都没睡,只想快快把你叫回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您回绝了武靖伯夫人吧,这赵小姐我不认识,不想娶。”
沈夫人脸色一沉,“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认不认识有什么打紧,两家议亲,你们不就认识了?”
沈钰坐回书案后,拿起书来看,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便不再多说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