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九少爷正在给国公夫人请安,国公夫人笑眯眯的把他拉到身旁嘘寒问暖,偏偏九少爷并不领情,爱答不理的,自顾自的翻捡攒盒里的蜜饯。在座的夫人们都碍于国公府的面子,不好直言指责,不过目光却透露出对他的不满。
“我听说林霜姐姐来了,我找她玩去。”九少爷没翻到喜欢的吃食,将枣子往攒盒里一扔,放下滑板就要走。
国公夫人慈爱的笑着道:“她在和你七哥说话,你就留在这里吃蜜饯吧,别去打扰他们。”
她这么一说,等于宣告了两家结亲的意愿,夫人们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九少爷见此,眼珠子一转道:“祖母,等我再长大些,我要娶林霜姐姐做妻子。”
在坐皆是一愣,随后爆发出哄堂大笑,国公夫人笑容渐渐维持不住,尴尬的打着哈哈道:“小孩子童言无忌。”
九少爷梗着脖子道:“我就喜欢林霜姐姐,就要娶她做娘子。”
坐在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妇笑着向九少爷招手:“孩子,到老姑奶奶这儿来。”
国公夫人连忙阻止道:“姑母,这孩子顽皮。”
九少爷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转了性,乖巧的走到老姑奶奶面前,抱起肉团子小手给她行礼。
老姑奶奶是国公爷的小姑姑,嫁给逸王府分出去的辅国将军刘徵为妻,比国公爷大不了几岁,精神还挺好的,见这孩子懂礼貌,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混账,且又生的唇红齿白,脸蛋红扑扑的,顿时对他生出些喜爱。拉他到怀里,耐心给他讲道理:“娃儿年纪还小呢,要娶妻还得等上十年八年,那女娃娃与你七哥哥年纪相当,正好相配,娃儿不可胡闹。”
“可林霜姐姐只有一个,是我先看中她的,七哥哥到别处再找一个娘子便是。”
老姑奶奶严肃的道:“那是你哥哥,你该让着你哥哥才是,先生没有给你说过兄友弟恭的道理?”
九少爷偏着头,大声道:“祖母没给我请先生,她说哥哥们不听话才要去学习,我只管玩儿就成了。”
此话一出,满室安静,大家都转头去看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脸色大变,指着他气的手指头发抖:“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让你只管玩?”
下面站着的一位媳妇子见了,连忙帮腔道:“这孩子说话真是诛心,国公夫人待你如何,我们大家可都知道的。”
九少爷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倔强的道:“我可没有说祖母待我不好,只是听七哥哥身边的人说,林霜姐姐是福星,嫁过来给谁冲喜,谁就能转运,我也要转运!”
他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断然不可能自己编出这种话来,肯定是听谁说了才这般闹腾的。可不管怎样,魏国公府为这种理由求亲,未免太过于功利。
国公夫人顿时气的面子功夫也不做了,大声喊人来把他带下去,好好的花会因这一出闹剧蒙上了阴影,来的夫人们也没了畅聊的兴致,好在还有几位会插科打诨的夫人在,大家拉着一起出去看梅花,这才缓解了尴尬。
等花会结束后,国公夫人大发雷霆,把九少爷身边的几个下人打的打卖的卖,换上一批刚买进府里还不知道内情的,又通知家学那边,从明日起九少爷跟着上学,让先生严加教导,省得别人以为她对庶子的儿子区别对待。
九少爷抱着暖炉坐在廊下看下人打板子,听着一声声惨叫,面上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天他反反复复想林霜对他说的话,私下问了母亲,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母亲明面上唯唯诺诺,其实也是有主意的人,见他开窍,便教他怎么演这一出戏。
眼前这些被惩罚的下人都是国公夫人指派过来的,平日里除了怂恿他做招猫逗狗,哪有一个人曾教他怎么做好人?现在都得了报应,他才不会同情呢。
不过经此一闹,想必林霜姐姐与七哥的这桩婚事是成不了了吧,林霜姐姐对他好,他这算是报答她了。
小孩子的想法毕竟简单,国公夫人在房里气的上了火,大夫来看过后,给她开了凝神静气的汤药,可国公夫人服了后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她身边的妈妈问:“那与七小姐的婚事,是不是就此作罢了?”
四夫人焦急的道:“不能作罢,全天下就找出这一个天赦星转世的小娘子,光临先生算过的,说若有此女相伴,一生富贵荣华是跑不了的。我儿已经糟了这么大罪,往后只盼天赦星能保他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国公夫人睁开眼,下定决心道:“等过完年,就去孙府交换庚帖,把婚事定下来。”
林霜哪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掌控,她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这几天天气不好,又连着下了几场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淹没小腿肚子了。林霜要出门,被春芽和卫柔絮联手拦住了,她只得派溜儿给魏国公府的七少爷送信,让他无论如何不要出门。
信是送到了,不过终究晚了一步,溜儿去问时七少爷这日一早已经出去。
林霜实在坐不住,叫卫柔絮拿她隔雪的茜红掐金小牛皮靴子来。
“七小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自己去看看外面的天色。”春芽抱怨道。
林霜不管,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马车走不了,去多花点钱,雇两顶暖轿。”
春芽拗不过她,只得叫溜儿去办,林忠最近又卖了两个滑板,经济上阔裕的很,林霜也跟着有钱了,花大价钱雇轿子也舍得。
轿子行到通济门大街,正好遇到长兴侯一行,林霜这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南京的守备官员朔望日要去外守备厅议事的。
路中间虽然已经扫出一条通行的小道,但连日积雪不断覆盖,路上商旅行人少,长兴侯一行骑着马还是艰难前行,他见到林霜十分惊讶。
“七小姐,这么冷的天气你出门做什么?”
林霜略一犹豫,问他:“侯爷,在雪地上是你骑马快还是我的轿子走的快一些?”
长兴侯误以为林霜是要跟他比赛,顿时眼睛一亮,夸口道:“那自然是本侯的马快,不是本侯吹牛,本侯都跑到聚宝门了,你这轿子最多能到淮清桥。哈哈,怎么,要不要比试比试。”
那几个抬轿的是被许诺了大价钱,这才出来干活的,一听长兴侯这么瞧不起他们,顿时不干了,一个胆大的道:“侯爷,平时不敢跟您比,但今日路面上这么深的积雪,您的马跑不快,您要真想比试,那就来比。七小姐,您尽管坐稳了!”
两边人铆足了劲,就等林霜一声令下马上开始比赛,林霜哭笑不得,赶紧叫停他们。她从轿子里下来,对轿夫道:“我现在有急事,跟侯爷先走,你们把我的丫头抬回去,价钱还是照之前谈好的给你们。”
“七小姐,奴婢跟您去吧,您一个人怎么行?”春芽在后面轿子里探出头来,焦急的喊道。
林霜冲春芽摆摆手,“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先回去,有侯爷在你尽管放心。”
这话说得长兴侯高兴,他从马上下来,乐滋滋的道:“七小姐,你要去哪了,本侯这马可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从蒙古弄来的,保证跑得又快又稳。”
“去沈钰家!”
长兴侯的笑容一下凝在脸上,尴尬的道:“这么大的雪,你还去找他玩儿?”
“我路上跟您说。”林霜着急道。
长兴侯便不情不愿的把她抱到马上,自己坐到她后面。
虽然送她去沈家令人不悦,但怀抱一个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娘子,长兴侯又高兴起来。他扯开斗篷,将林霜包在里面。
“路上冷,你躲在斗篷里,眼睛也别看外面,看久了眼睛疼。”他见周围的侍卫都一脸猥琐的瞧着他笑,冲他们瞪了几眼,暗示他们规矩些。
“侯爷,我觉得沈钰要干什么傻事……”她把花会上七少爷跟她说的事复述给长兴侯听。
长兴侯却不以为然:“草药的气味都差不多,是你多想了吧?”
“草药的气味我还是闻得出来的,沈钰擅长调香,他曾将调出的成品送了一些给我。”林霜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扯开瓶塞举到长兴侯的鼻子下。“他调的香都是自己配的方子,跟市面上的香气味不一样,你闻闻,是不是很特别?”
长兴侯顿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然后捂着鼻子问后面的侍卫:“你们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他们都用布蒙着鼻子,以免呛到风,有两个扯下布来,在空气中嗅了嗅道:“好似在哪闻到过。”
“什么好似,刚刚蒋太监身上就是这个味!”
林霜一惊,扒开斗篷道:“蒋太监好像在威胁沈少爷,不知道是掌握了他什么把柄。”
关系到政敌长兴侯才重视一些,将林霜塞回斗篷里,抖起缰绳来,全员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