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到底看中哪个啦?”等她们走后,林霜调侃他。
林夏扯下棉花团,叹气道:“她们都是为你而来的,哪是看中我了。”
陈娘子刚送走两家小姐,正好听到这话,笑眯眯的拍他道:“一个娘生的,你妹妹这么漂亮,你自然差不到哪去。”
“娘,咱们再看看吧。”林夏从最初的兴奋变得兴趣缺缺,起身道:“衣服上沾了菜汁,我去洗一洗。”
“这孩子,自己的事情都不积极。”
卫柔絮见陈娘子有话要跟林霜说,知趣的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陈娘子抱怨两声,拉着林霜问长兴侯那边的安排,她见长兴侯府这两日没什么动静,心里有些不安。
宫里的讣告不知道为什么还没传下来,林霜不敢透露太子病死的消息,只得搪塞过去。
林夏在后院井里打水,卫柔絮跟上去问他:“您是要洗澡吗?”
“用水擦擦身子就行了。”林夏拘谨的回答她。
“那不行,天太冷了。”卫柔絮一边说一边往厨房去烧水,“用凉水擦身容易受寒的。”
林夏只得把水提到厨房去,他其实就想随便应付一下,没想洗澡,他生在北方,习惯也随北方的,这不爱洗澡的毛病经常被林霜说。
“我自己来吧,厨房里脏。”林夏见卫柔絮穿一身漂亮衣服坐在灶下烧火,心里过意不去。
“我是七小姐的丫鬟,您跟我客气什么?”卫柔絮笑道。
“我听妞妞说你爹爹欠的钱已经还清,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不能当一般的丫鬟对待。其实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的,不怕你笑话,若不是托妞妞的福,我们一家还是奴籍呢。”
卫柔絮出身耕读之家,她父亲是社学教师,她自己从小跟着父亲读书认字,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即使穿着打扮跟别的丫鬟一样,站在人群里也跟别人截然不同,身上有书香气质。林夏自己不认字,对读书人格外尊敬,所以他从未把卫柔絮当下人看待过,一直对她恭恭敬敬。
卫柔絮抬起眼睛看他一眼,抿嘴轻轻一笑:“您真是疼七小姐,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从不知道兄妹之间是这样相处的。”
说起妹妹林夏眼睛就亮了,呵呵笑道:“我们家妞妞又聪明又可爱,跟别人家的女孩都不一样,有时候我都不敢承认是她哥哥,怕给她丢脸。”
卫柔絮噗嗤一笑,火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林夏呆呆的看着她,心想妞妞身边的人,连干活也比一般女子好看。
“您上次说丰润伯府的小姐,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今日与她相处之后,还觉得亲切吗?”
林夏听她这样一问,笑容渐渐淡下来。
他觉得亲切的味道,其实是大家小姐身上那种端庄、大方、温婉的味道,就是妹妹身上那种气质,不像市井女子,要么咋咋呼呼,要么唯唯诺诺,她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美的自然、优雅,赏心悦目。
可小姐之间的气质,也是有差别的,相处一会就能发现,她们虽然端庄又美丽,但眼神没有妹妹那么柔和,要么骨子里瞧不起他这种平头百姓,要么时时算计着什么。
洗澡时他仰头靠在浴桶边上,想到在酒楼那一幕。
他主动请丰润伯府的小姐吃饭,自然不能过于寒酸,好在陈娘子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出手阔绰,于是他捯饬了一身崭新的行头,欣然前往约定的酒楼。
巧不巧,之前有媒人来说过的,奉国将军府旁支,目前家里已经没有爵位的礼部侍郎之女也在。
因为朝廷已经搬迁到北京,故而南京的礼部只是个摆设,礼部尚书还能时常参与议事,礼部其他官职却都是挂名,赏给那些出了分出去太远,没法获得爵位的刘姓族人。
那刘侍郎之女也不知道怎么认出了林夏来,客气了几句,就主动坐到他们这一桌来。
丰润伯府的这位庶女,虽然在伯府不受宠,却是实打实勋贵之女,身份比庶民刘家女儿高,故而对这位刘小姐的到来十分不满。
而刘小姐仗着自己尊贵的姓氏,仍以皇亲国戚身份自居,对一个小小伯府庶女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两人在桌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林夏几次想拉架,都被喝斥得闭上嘴。
女孩子家家,与男子单独相处时如娇花羞月,一旦有同类竞争,便如斗鸡战士。
这个说:曹小姐在伯府被嫡母厌弃,与林夏结亲不过是借机跳出牢笼。
那个说:六小姐追到这来,无非是想攀上长兴侯这门亲戚,给挂空衔的父兄谋个好差事。
这个说:丰润伯府为了攀高枝,卖女求荣。
那个说:彼此彼此,都是卖女儿,你刘家就更高贵些?
这个说:丰润伯府上下挥霍无度,亏空多年,外面债台高筑,联姻是假,想让长兴侯帮忙填补窟窿是真。
那个说:刘侍郎打的好算盘,长兴侯上无父母下无儿女,族亲早已疏远,若是上战场有个三长两短,长兴侯府就落到林家女儿手里,到时候作为连襟,刘家也可以分得一杯羹。
……
话越说越难听,意思却越扯越明白,林夏气的脑袋冒烟,当场拍桌子走人。
两个女孩拖着他不让走,又不让对方碰林夏,于是骂着骂着就打起来了。
林夏这鼻血,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撞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都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孩,她们连妹妹的指头都比不上。
他不想娶这样的妻子,可不能对她们发火,毕竟闹大了给妹妹脸上抹黑,也不能告诉爹娘,省的他们伤心,于是只好先顺着她们的意思,让她们自己去闹。
果然娘说的对,自己这样的身份,就不该肖想那些大家小姐,找个平民女子结婚才是正事。
他想的入神,又被热水泡的昏昏欲睡,卫柔絮在外面叫了几声他才听到。
“我马上就好!”林夏赶紧起身穿衣服,发现水已经有些凉了。
卫柔絮进来收拾屋子,撵他回房休息。
林夏不好意思,不想让卫柔絮帮他做这些事,又不敢不听她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这时顾洪亮和秋实、彭良才从外面观灯回来。顾洪亮来到后院,见林夏和卫柔絮有说有笑的,顿时气恼。
卫柔絮可是他娘买回来给他做媳妇的,他一直在存钱,就是想哪天把她娶回来。
要是让林夏看上就不得了!
他连忙上前拉林夏,生气道:“你现在是长兴侯爷的大舅子,身份高了,自有贵女与你结亲,就别打丫头的主意了!”
“我哪有打丫头的主意?”
“我们进门就看到了,你眼睛直勾勾盯着卫姑娘,她走到哪,你眼睛就转到哪,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还说没打她主意?”
林霜和陈娘子在楼上听到喧哗声,走到窗口往下看,见林夏被说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连连否认。
卫柔絮走出来,瞅了顾洪亮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令人折服的神采,然后又看了林夏一眼,脸上飞起红霞,不过她只是落落大方的把脏衣服拿到院子里,准备明天天亮再洗。
被她这么一扫,顾洪亮顿时气势上矮了几分,嘀咕道:“他真的盯着你。”
“我没有!”林夏羞的不行,想跟卫柔絮解释,又想揍顾洪亮,一时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楼上的观众对视一眼,陈娘子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捂着嘴笑起来。
秋实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突然明白过来。
她把手上的花灯往彭良才的手上一塞,上前一手拧着顾洪亮的耳朵,一手叉着腰,大声骂道:“男未婚女未嫁,在一个屋檐下说几句话又怎么啦!卫姑娘这样的人才,谁见了不喜欢,要你多什么嘴?”
“唉哟,你别动手,卫姑娘是……”顾洪亮疼得龇牙咧嘴。
秋实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拖去,一边骂骂咧咧:“你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敢肖想我家卫姑娘,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几天家里因为林夏相亲的事闹哄哄的,到现在林霜和陈娘子的心才定下来,两人默契的关了窗,回到屋里说悄悄话。
第二天,林霜下楼见秋实还在教训顾洪亮,顾洪亮捧着碗粥蹲在后院空地上默默的吃着,一声不敢吭。
顾良想帮儿子说两句,也被秋实怼了。
林霜心里一动,把秋实叫到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