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回到前世,短短二十多年的时光匆匆再经历一遍,她仍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父慈母爱,毕业后直接进入父母所在的部队工作。
在她们那个小分队里,所有小伙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家里有长辈身肩重要职位,所以他们平常接触的,都是一些不能外泄的机密事件,当然也很少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她不管是学习还是训练,从来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很少拖后腿,父母从来不要求她做到拔尖,她自己的目标也是尽力就行。
她长相甜美可爱,天生性格乐观开朗,也不拔尖要强,像个豆沙馅的小包子,大家都喜欢她。
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下成长,林霜上辈子,几乎没遇到过挫折。
经常烦恼的事情无非是不能烫头发、错过了演唱会、又要早起、又要负重五公里训练之类的。
在出那一次任务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策划着中秋节放假要去探望外公外婆,顺便旅游。
可临行前接到任务,爸爸妈妈抱着她,不让她走。
林霜非常着急,她不能不去,有人等着她呀。
她使劲挣扎,爸爸突然生气:“你是决心不回来了吗?你是要抛弃我们吗?”
妈妈泪流满面,拥着她问:“如果你去了,留下我和你爸爸怎么办呀?”
林霜很为难,她想留下来,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有人在等她。
“可我已经结婚了,我得跟他生活一辈子啊!”
林霜说完这话,突然醒过来,她身上全被汗浸湿了,身后就像靠着一个火炉,长兴侯一双铁臂紧紧箍着她,勒的她差点断气。
原来是为了你才抛弃了爸爸妈妈,林霜一阵心酸,抬头看他的睡颜。好像与印象中的样子对不上,这么温和安详的水脸,像个婴儿,没有一点防备,很容易受到伤害。
如果我没有来,也许他还是单身,也许因为婚姻的不顺,会心灰意冷,林霜眼睛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怜爱。
可她想到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爸爸妈妈,她又觉得太不孝顺了,在梦里居然主动要离开他们。
林霜把脸埋在长兴侯的胸口,哭的全身发抖。
长兴侯猛的惊醒,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化成了泪人。
“怎么了?小霜儿?”他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嘶哑。
“我太不孝顺了,我背叛了爸爸妈妈。”林霜哭着道。
“背叛谁?”长兴侯坐起来,把她囫囵拥在怀里,手忙脚乱的想止住她的眼泪。
“我的父母。”
长兴侯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拥着他的小妻子哄道:“咱们离的不远,明天回门的时候不就能见面了吗,以后你天天回去见他们都行。”
林霜更伤心了,哪里不远啊,隔着两世呢,永远都别想见到了。
不对,林霜趴在长兴侯坚实的怀里,突然想到,如果王姓妖童真是允文帝转世,中间相隔的这几十年,他去哪里了?会不会她前世去抓的那个人,就是允文帝被卓远送去她们那个世界的,然后他在过来的时候,被她打断了程序,他们一起转世了。
一定是这样!
长兴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间自己就停下哭泣,在她耳边柔声问道:“可好受些了?”
林霜抬起泪眼,看到他温柔的眼神,突然又意识到,她和这个男人结婚了,如果自己回去找爸妈,那他一定非常伤心。
这样一想,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长兴侯心疼的安抚她,难怪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眼泪一旦开了闸,止都止不住。在他看来,林忠一家就在南门大街的另一边,他们现在的距离,还没有孙府到木匠营远呢。
而且昨天都没哭,今天突然想起来伤心,林霜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想想又觉得可爱,这么娇弱善良的小妻子。
吃晚饭的时候,丫头婆子都看到林霜红肿的双眼了,睡个午觉睡成这样,难免不让人联想翩翩。
第二天一大早,林霜又被拱醒,她望着头顶上晃动不休的承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不发生点什么事,把这精力没处使的家伙支走啊啊啊!
“侯爷,您不能歇歇吗,今日回门,我要是没精神,我娘……娘她,一定会生气的……”
长兴侯半天才含糊的回答:“还早着呢。”
吃完早饭,林夏就雇了一辆豪华马车过来了,是来接林霜回门的。
宋妈妈办事周到,早为他们准备了回门礼,装在另一辆车上。长兴侯也不骑马,牛高马大的身体往马车里一塞,里面顿时促狭。
林夏早与长兴侯打过交道,两人相处并不拘束,他暗暗咂舌,庆幸租的是最大号的马车。
“我本来一大早就用来接你们的,娘说这两天累了,让你们睡个懒觉。”
长兴侯笑着对林霜道:“我就说不必着急吧,岳母会体谅我们的。”
林霜瞪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跟他说话。
她问林夏:“嫂嫂最近还想吃奇怪的东西吗?”
“不想了。”林夏笑着回答道,“总算是挨过那一阵折腾的时候了。”
“看你像松了口气似的,人家为你怀孩子,多辛苦你不知道呀?”
“哎呀,这就冤枉了,我可不是抱怨。她不折腾,自己不也是好受一些么?”
长兴侯适时的点点头赞同:“大舅哥会疼娘子,是本侯学习的榜样。”
林霜噗嗤一声笑出来,捶他一下:“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啊?”
长兴侯乐呵呵的受了她这一下,正要说点什么,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那马跑到他们的车前,“吁”一声停下。
“怎么了?”副官在外面问。
“宋大管事派我来跟侯爷说一声。”
长兴侯撩开帘子,见来的是前院的宋山儿,他转眼睨着副官问:“你怎么跟来了?”
副官呵呵笑道:“我护送您和夫人。”
“本侯让你护送吗?”
王豪拍马上前,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最近嘴里淡的出鸟,就想着去夫人家能蹭一顿吃的。”
长兴侯气的一个仰倒,他们昨天还吃了酒席。
“宋顺儿叫你来说什么?”他问宋山儿。
宋山儿有些为难,往马车里瞟了一眼,眼神闪烁。
“有话就说!”长兴侯今天心情还算好,要是平时,就一脚蹬过去了。
“府里来了一位客人,要见侯爷。”
“什么客人,本侯要陪夫人回门,见什么人比这事重要?”
“是……”
王豪一鞭子甩到他身上,吓得他肩膀一缩。
“侯爷让你说,你就赶紧说,吞吞吐吐的想挨打是不是?”
“是会宁伯府的六小姐,她带着丫头过来投奔你了。”
长兴侯一愣,回头看一眼林霜,然后问他:“投奔本侯,她家出了什么事吗?”
宋山儿摇头,就说要见您,宋大管事不知该怎么办好,叫我来问您。
副官道:“侯爷,今日是您和夫人回门的日子,别的事情您先别管,我和王豪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长兴侯点点头,重新坐回马车里,小心翼翼的对林霜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来,事先没来封信。”
林霜表情淡淡的问:“侯爷还跟她一直有联系吗?”
长兴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本侯回府的时候,一直避着她们的。”
林霜:“她们?”
林夏:“回府?”
长兴侯张着嘴,发现百口莫辩。
“她在法恩寺出事后,本侯觉得是老天发出的警示,于是断了与她的来往,可她却不甘心,自己跑到侯府里住下了,本侯又不好大张旗鼓的赶人,就没管她。”
林霜:“……”
林夏:“……”
林夏:“您娶云阳伯府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不知道这事?”
长兴侯:“知道,二小姐去侯府里跟她吵了几次,反正就那样了。”
林霜:“……”
林夏:“……”
林夏沉着脸:“这事你得解决好,咱们家妞妞不能受这种委屈。”
长兴侯连忙道:“那是自然,我回去便让宋顺儿把闲杂人等都清出去,之前实在没想起来。”
林霜气的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北京的长兴侯府是这般混乱,难怪到了这边后长兴侯死活不肯招丫头婆子进院伺候,宁愿让下属住在府里。
到了木匠营林记木器铺,林霜收拾起心情,长兴侯扶着她从马车下来,一起去给林忠、陈娘子磕头。
林忠还为那天送亲时的失态而尴尬,见女儿穿着大红遍地金通袖长身褙子,头发梳了高髻,戴了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旁边插着五六只宝石簪子,莹白的脸上描了淡淡的彩妆,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娇憨稚嫩,颇有富贵庄严之相。
与旁边一身华服的长兴侯并肩跪着,双双光彩夺目,相得益彰。
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养女儿,弥补这些年离开亲生父母的辛苦,她出嫁了。
林忠掐了自己一下,把喉咙口的酸汁咽下去。
女儿如今是长兴侯夫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该一心为她高兴才对。
敬完茶,林忠请了长兴侯去雅室小坐,一会就吃午饭了。
陈娘子则携着林霜上楼,她得问问女儿在侯府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