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是,都是老奴管理不善。”说着又把账册和对牌递上去,“夫人年纪虽小,但胸有沟壑,不愧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女儿,这些规矩耳濡目染,比老奴懂的多。老奴虽然管这侯府二十多年,却极少去其他府走动,已经成了井底之蛙,您比老奴更适合管家,这侯府,还是您自己管吧。”
林霜再次推回去:“每个人管事的侧重点不同,有的人事无巨细,有的人抓大放小,难免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我提出这两点,是因为这两件事情正好触犯到我的忌讳。宋妈妈不要以为我是在针对谁,我刚嫁到侯府,正在努力适应侯府的规矩,但我的规矩,也希望这个府里的每个人都能适应,毕竟以后我在这个家里生活,希望自己过得舒心,大家跟着也舒心。您若是把管家权交给我,一来侯爷会生气,二来我也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还请宋妈妈再辛苦几年,好歹人让我先跟着学一学。”
话说到这份上,宋妈妈不好再推辞了,再推新夫人还真有可能把对牌接过去自己干。不过宋妈妈又松了口气,新夫人说话直接,不跟她打机锋,要做什么,有什么规矩说的明明白白,而且也不是无理取闹,这两件事情确实是事出有因。夫人直接说出来倒是比憋着气背后跟她对着干要好,无非是撤掉几个下人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这才是厉害的主子呀!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替侯爷夫人暂且打理这内院,夫人若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跟老奴说。”
“那是当然,都怪我年轻能力不足,让宋妈妈如此操劳,侯爷知道了肯定也会说我惫懒的。”
宋妈妈回到绘春院,宋顺儿俩口子连忙上前扶她进来。
“娘,新夫人说什么了?”
宋妈妈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盏茶才平静下来,发现后背竟然汗湿了。
“夫人是个聪明人,你俩今后千万别在她面前耍小聪明,触了她的逆鳞,没你们好果子吃。”
宋顺儿一愣:“她难道敢对您不敬?连侯爷都对您客客气气的呢。”
“她没有不敬,相反,态度还挺谦逊的,她有事说事,并非针对你我。”
“那她叫您去做什么?”
“一是说秋爽院伺候的丫头婆子不得力,以后不能用了,二是给下人立规矩,凡爱出去嚼舌根的都打出去。”
“那中馈……”
“我要把中馈交给她,她没有接,让我继续管着内院。”
宋顺儿和他媳妇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松了口气。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这叫聪明,”宋妈妈斜他一眼道,“她是看透了事情本质的明白人,我和你虽然管着内外院,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也多是咱们提携的,看上去咱们掌控了整个侯府,但说到底,咱们是仆,手中的这点权是主子给的,只要她不满意,一句话便能收回所有,到那时咱们多年的经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顺儿冷笑一声:“娘不必妄自菲薄,您在府里懆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任她胡来的。”
“现在管家权就是吊在你我眼前的胡萝卜,累死累活管个家,还不是为主子尽心劳力。她不懆心,日子过得更轻松惬意,只要咱们别做的太过份,顺着她来,想必新夫人也不会特意找咱们的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宋顺儿心里还是不舒服,新夫人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来以为是个软包子,被他安排下人来几个下马威之后,肯定得向他求助,谁知他还没开始行动,她那边就雷霆出击了。
只能静观其变了!
第二日一早,宋妈妈召集府里的下人去嘉荫堂给新夫人认脸,当场调整了人事安排,那些偷奸耍滑的撵出去几个,又给大家说了夫人的要求。
长兴侯府虽然占地广,但建筑不多,军士住宿和校场占了好大地方,主子只有两个,长兴侯还不爱下人往跟前凑,故而即使宋妈妈亲自过来打理,也没往里安排多少人,丫头婆子加起来三十多个,人少好管,林霜对着名单扫一眼便认了个大概。
至于分派到嘉荫堂的丫头,她也做了调整,原来在正房里伺候的六个大丫头她留下杏子和水桃,再把原来买的韶乐和同楠调回来,另外再挑选了四个年纪稍小的做一些杂活,至于洒扫等粗活由宋妈妈安排。原来安排的两个婆子只留下乔妈妈,与顾妈妈一起调/教丫头、协调内外院的一些事情。
春芽管正院里的采办,秋实管她的日常生活,梅子和海棠职责不变,是她院里的大丫鬟,韶乐和同楠管侯爷的起居,杏子和水桃管厢房和书房。
这么一调整,几家欢乐几家愁,顾妈妈更是抱怨,原本以为她能升做大管事娘子,至少也是整个嘉荫堂的总管事娘子,谁知现在大管事娘子做不成,还要与人平分权力,她实在心有不甘。
林霜懒得跟她解释许多,把安抚顾妈妈的重任交给秋实去办,顾妈妈便连声都不敢吭了。
乔妈妈倒是挺满足的,她是宋妈妈的妯娌,没想到夫人会愿意用她。等大家都散去后,乔妈妈进屋里,犹豫道:“夫人,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跟您说。”
林霜今天为显庄重,特意盛装打扮,头上戴了几斤金银珠宝,在外面端着架子坐了一个时辰,脖子都木了,急着想快点解放。不过乔妈妈是她看着觉得可靠的人,必须给她尊重,她笑着道:“乔妈妈以后不必这么谨慎,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乔妈妈道:“秋爽院住的那位,实在有些过份了。”
林霜奇怪道:“她怎么了?”
乔妈妈脸色有些怪异,支吾道:“整日穿的跟个花蝴蝶一样往前院跑,这像什么样子?她不是咱们府里的小姐,奴婢也不好说她。”
林霜一愣:“没听侯爷说呀,况且这几日侯爷早出晚归,都在文化宫里忙,她这么做是干嘛?”
“那里住的都是侍卫、护院、还有侯爷的下属,她这样勾得汉子们心浮气躁的,万一出什么事,咱们府里可是要担责任的。”
林霜:“……”
难道是她劝说的太过,让李玉穗彻底放飞自我了?
“乔妈妈担忧的有道理,我找机会去跟她说说。”
正如乔妈妈说的,李玉穗住在长兴侯府里,她就得对她的安全和名誉负责。万一与前院的谁闹出点什么事,外边的人肯定以为她从中使坏,为了让李玉穗不纠缠长兴侯,故意安排人与她私相授受。
正想派人去请李玉穗过来,外头丫头提高了嗓门道:“侯爷回来了。”
林霜还未来得及出门迎接,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跑进来,长兴侯满脸兴奋,见到林霜就跟馋嘴的小孩见了糖似的。
丫头们识趣的赶紧出去,不然一会又得洗眼睛。
长兴侯过来长臂一揽,将林霜娇小的身子拥进怀里,着急往她脖颈里蹭:“快给为夫嘬一口,想死我了!”
林霜哭笑不得,啐他:“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浑话!”
“男人天生会说荤话,就看对着谁,有没有心了。”
他说着手上嘴上不停,总算是解了馋,这才稍稍放开小妻子。
林霜面红耳赤,捶了这孟浪的憨货一下,嗔道:“一身的尘土,还往我身上蹭,赶紧去洗把脸,换件衣服。”
长兴侯嘿嘿傻笑,牵着她去内室。
丫头打了温水过来,林霜拧了帕子递给他,长兴侯不接,只把脸凑过去。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后是不是吃饭也得喂?”
长兴侯眼睛从毛巾上露出来,亮得惊人。
“好啊,夫人肯喂饭,为夫每日都能多吃几碗。”
林霜拿他没办法,这人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再多吃几碗,你跟要跟宋顺儿一样了。”
说到宋顺儿,长兴侯问:“听说今日夫人大显神威,怎么样,有没有不听话的?”
林霜乌黑的眼珠子得意的一转,鲜嫩的嘴角挂着调皮的笑意,“我把侯爷的兵器架子立在院子里,您说有没有敢不听话的?”
长兴侯哈哈大笑,被她这一眼一笑勾的心旗摇曳,不过他眼神一变,林霜就看出来了,连忙推他去换衣服。
丫头捧着衣服过来,林霜一边给他解腰带,一边说李玉穗的事:“……您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吗?”
长兴侯突然神情一震,按着她的手道:“本侯忘了点事,先不换衣服了。”
“什么事啊?是要出去?”
“去、去茅房!”
去茅房怎么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表情?林霜觉得奇怪,手上一扯,腰带的纽扣被解开了,长兴侯手忙脚乱,却没接住从怀里掉下来的东西。
林霜低头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林霜好奇的捡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长兴侯慌忙夺过去。
不过林霜已经看到封面上的字了,她大怒道:“耿留,你背着我都干什么事呢?书拿来!”
长兴侯万念俱灰,只得老实把册子交出来。
封面上赫然写着《御妻妙计一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