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1 / 1)

鸽子展第二天才算是正式拉开帷幕,宋老先生到底年纪大了。

昨天为了给裴嘉裕腾出时间,带着外孙女在交流会上转悠了一天,听了两场音乐会又去看了雕塑展品柜,了解了不少各国文化,今天宋老先生就不准备去交流会了,就在家里歇歇。

裴嘉裕带着裴乐乐九点多入场,先是拿了节目单去音乐厅那边听音乐,一连听了几场表演,中午的时候裴嘉裕带着女儿就在食堂里吃了一顿,而后去附近的凉亭里休息。下午裴乐乐想去看画展,裴嘉裕自然是带着她去了。

裴嘉裕对女儿的要求并不高,现在孩子年纪还小,先以她自己的兴趣爱好为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带着孩子去听音乐看雕塑等艺术方面的展览,其实也是一种对意识上的开拓。

对于画家来说,其他方面的艺术欣赏也是很重要的,这是一种艺术美感的积累与培养。

人类对于美的鉴赏力这一块,其实是有很大的互通性,比如说服装设计师,需要有足够的时尚感与审美感才能抓住灵感创作出新潮流。

而画家也是如此,中规中矩的画很多,一味追求与众不同却忽略了艺术与美感,这不等于创新。

创新是一件很难的事,特别是像现在,因为历史上天才云集大师辈出,出奇创新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阶段,别说创新了,就算是走出一条带有个人特色的路子都很难得。

虽说从出生就站在了伟人的肩膀上很幸运,可同时也是一种不幸,因为你只有超越了伟人才能在历史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浓重笔墨。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珠玉在前,你只有比珠玉更加闪亮才能得到世人以及后人的承认与赞美。

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裴嘉裕虽然没有对裴乐乐做什么要求,可在相关方面却又都在尽量的为女儿提供条件。

除了裴嘉裕,宋老先生又何尝不是,他们翁婿俩虽没明说,可压在心里的对裴乐乐的期盼却一点没少。

裴嘉裕当初刚接触油画的时候在审美这一块儿是很吃亏的,虽然通过后面的努力也渐渐弥补上了,到底比不上那些有家学渊源从小就受熏陶的同行走得更顺走得更远。

裴嘉裕还是顾念裴乐乐年纪小,所以先带着她去看的是比较具有童趣幻想的那些画家的作品,至于凸显人性社会时代风格比较压抑的那种,裴嘉裕拿着内部展示布局的地图,特意带着女儿绕开。

像是那种风格压抑真实残酷的,对他女儿来说现在还不适合接触,小孩子的承受力不够,很容易被风格太强烈情感太阴暗的作品带歪。

“爸爸,这个是森林吗?”

裴乐乐拉着爸爸的皮带扣,仰着小脸认真地去看墙上挂着的画。

裴嘉裕耐心地跟她解释,尽量用浅显的语言来描绘,“这幅画的名字叫梦。”

一幅画的取名也是很关键的,时常能起到画龙点睛或者拨云见日的作用,因为画家的内容是比较“主观”的,很可能只看画,观众无法更精确的抓取到画里想要表达的内容。

可如果看了画的名字,那就找到了线头,一抽就能抽出画的内容含义甚至画家想要表达的感情。

裴乐乐在这方面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她是完全把这些当作游戏,听完名字,裴乐乐咯咯地笑,“原来是梦里的森林啊,怪不得这么好看,不知道森林外面的世界有没有更好看的地方。”

虽然语言稚嫩,却也不失为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幅画,裴嘉裕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脑袋上跟两棵小草一般的羊角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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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裕带着裴乐乐转了一圈,途中也遇见了一些认识的同行,偶尔有性格好的也会主动招呼裴嘉裕,然后拉着裴嘉裕说会儿话。

卫琢玉也在,刚笑着感谢了两位前辈的指点,一转头就看见了带着女儿跟普通游客一般无二的裴嘉裕,脸顿时习惯性地就先沉了下去。

裴嘉裕看了卫琢玉一眼,对方这次参加展示的是一幅抽象画,无数枯瘦如柴的手挣扎着想从泥潭中爬起来,画的边框处用了大量黑灰暗色调,想要表达的应该是这些深陷泥潭的人努力挣扎想要爬出来,却不知道在泥潭之外的世界只有无边黑暗。

总的来说是很符合卫琢玉一贯以来的风格,画风残酷如屠夫的刀,感情尖利如刀刃,看一眼就好似有一柄刀快准狠地扎进了人的心里。

说实话,裴嘉裕对卫琢玉还是挺欣赏的,虽然人别扭了些,可本人在油画上的天赋确实很好,无论是技巧还是冲撞式大胆用色,都很厉害。

可惜他可能不合卫琢玉的眼缘,所以两人是没机会做个能平心静气交流经验的朋友了。

裴嘉裕看了一眼,手掌往女儿脑袋上一盖,把裴乐乐的脸扭到另一个方向,“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裴乐乐个儿不高,画又都是挂在墙上的,所以视野上肯定没有爸爸的开阔,自然也就没能看见卫琢玉那副画。

听爸爸这么一说,裴乐乐自然没意见,乖乖地“哦”了一声。

卫琢玉虽然看见裴嘉裕的第一眼就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可那不是习惯了么,本来还等着裴嘉裕上来跟他打招呼呢,为此,卫琢玉都已经在心里迅速打好腹稿了。

一会儿他就先讽刺这人信心太满居然一副十拿九稳之态,然后深入批判这人目中无人自视甚高……

结果裴嘉裕居然就随便看了他一眼就带着女儿走了,卫琢玉越想越气,甚至后面还脑补出了裴嘉裕用蔑视的眼神随意的扫过他的作品,然后给了他一个“你不行”的眼神就轻飘飘离去的剧情。

脑补太过,卫琢玉都分不清现实跟想象了,结果自然是又把自己气得不轻。

要是裴嘉裕知道这些,可能会沉默片刻后慎重地为卫老师推荐一位靠谱的心理师。

裴嘉裕带着裴乐乐又逛了十几分钟,背后突然有人叫他名字,裴嘉裕回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绘画长廊这边的一位负责人。

负责人叫杨光,本身是艺术品交易平台下属一家大型画廊的小管理,跟裴嘉裕也算是老相识了。

因为裴嘉裕的作品总能吸引一些饱经风霜的权贵想要高价购买收藏,所以杨光对裴嘉裕是比较看重的,也可以说是把裴嘉裕当成个小财神来维系着交情。

这次杨光负责了走廊一段接待海外来宾的工作,不过说是负责,其实也就是调度翻译讲解志愿者这些人员。

裴嘉裕没想到杨光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看起来还有些着急,脸上的汗都跑出来了,要知道展会里可是冷气开放,外面再热室内穿个西装三件套都不成问题的。

“裴教授,可算是找到你了,刚才我一路从玛沙雅那边找过来。”

玛沙雅是一副世界名画,作为装饰品打造成浮雕成为了一条画廊的点缀,绘画走廊说是走廊,其实就是一个画展厅,一共拥有一个大厅一个偏厅数个小厅,另有十几条走廊。

这些走廊没特意取名,于是内部人员就习惯了用这些名画点缀作为画廊的代称,一说就知道是哪条走廊。

玛沙雅那边多是梦幻主义画风,还有童趣风,裴嘉裕一开始就是带着裴乐乐去的那边。

杨光这么一说,裴嘉裕就知道对方是真找了他有一会儿了。

“杨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裴嘉裕转身站定,垂在身侧的手还握住了女儿挂在自己腰侧皮带扣上的小手,担心大人说话小孩儿觉得无聊就偷偷溜了。

今天来的人可不少,还有许多游客。

杨光稍微喘匀了呼气,先低头笑着跟裴乐乐打了个招呼,这才掏出纸巾一边擦汗一边跟裴嘉裕说事儿,“是这样的,莹国的埃斯瑞先生你知道吧?他带着学生在看你的作品,发现里面好像用了什么西方古典派的画法,很感兴趣,所以希望能跟你聊一聊。”

埃斯瑞先生今年八十有七,年轻时代身处群星闪耀的绘画界巅峰时期,埃斯瑞先生并不算出众,可经过长时间的蓄力。

等到中年时期,跟他同一时期的那些星光熠熠的天才或陨落或消失,埃斯瑞先生却一飞冲天,一幅“轮回”震撼整个绘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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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这是埃斯瑞先生一生的巅峰,可几年后,沉寂许久的埃斯瑞先生又以一幅“沉沦”证明了自己。

埃斯瑞先生一生的作品不多,却堪称每幅画作都是一个无法超越的经典,用世人的话来说,就是能够超越埃斯瑞先生的只有他自己。

埃斯瑞先生并不喜欢名利场上的繁华喧闹,上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好像还是二十年前,这样一位先生突然出现在今天这样一个交流会上,裴嘉裕第一时间就觉得杨光是不是故意在跟他开玩笑。

别说裴嘉裕,杨光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啊。

虽然他们这个鸽子展全名是艺术与和平国际文化交流会,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可事实上也就是在国内排得上号,走出国门拿去跟国际上的那些展会比,真算不上什么。

因为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心理历程,所以杨光一看裴嘉裕那表情跟眼神就秒懂了,顿时嘿嘿一笑,中年发福的脸上显得更油腻了。

“裴教授,这事儿是真的,我哪敢用这跟你开玩笑啊,好像是埃斯瑞先生陪太太来咱们种花旅游,刚好路过南城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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