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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五十二】良计巧解(1 / 1)

“您让我去曹家军驻守之地?这是为何?”

窦月珊怔神,没能理解沈攸之的想法,一双英眉紧紧蹙着,黑瞳微微转动,小心地琢磨着此事,却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于是满腹疑惑,一脸不解地看向对面的中年郎君。

“小三郎方才也说了,淮王怀疑君侯不忠,最要紧的还是对长鸣军的看法,一旦淮王认为君侯有意收揽长鸣军各部,那么接下来,城阁崖班师回朝举荐赵拂为新任掌军将领时,淮王一党必会全力支持,让陛下以为,赵拂乃是淮王安插在长鸣军中的人。这样一来,陛下绝对不会允准此人接手长鸣军。如此,君侯多年的筹谋便会白费。

故而,我们当下首先要做的,便是让淮王知晓君侯并未对长鸣军动任何心思,而是夜箜阁起了歹念。”

“夜箜阁?”

在场诸人皆愕然,面面相觑,不知夫子所言何意。

“所幸,君侯虽与那夜箜阁阁主宁九交好,但却时时刻刻保持距离,与这江湖商帮之间分得很清。到了如今这种时候,该舍弃的、该利用的,君侯便要选择了。夜箜阁江湖势力极大,哪怕遭至淮王的怀疑,亦可保全自身。”

沈攸之神色淡若的说着,宁南忧、江呈佳与窦月珊三人却有些哭笑不得。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们三人心中却十分清楚。宁九即是宁南忧,宁南忧即是夜箜阁阁主。

沈攸之说着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察觉身旁郎君的神情变化,仍继续往下说:“明日,待窦小郎君赶到边境曹军营帐中,便会有老夫的人假扮夜箜阁使者与您见面,并将月牙被囚于淮王府的消息告诉您。

曹军帐中,有淮王培植多年的细作,已被老夫寻到。小三郎只需在此人面前演一出戏,让他相信月牙小郎君是您与夜箜阁合谋之后遣派去北地边城的。”

宁南忧神色紧凝:“夫子此举不还是将子曰推入了火坑?父亲忌讳窦氏与曹氏,私底下却更忌讳窦氏与夜箜阁搭上关系若子曰真的在父亲之人的眼皮底下面见夜箜阁的使者,只怕日后得了消息,会立刻对窦氏下手。”

“君侯莫急,老夫且还没说后面的呢。”

沈攸之低声道:“若窦小三郎是自己暗中联系夜箜阁,淮王必是容不下窦氏的。但若,小三郎是为了陛下,此事便大不相同了。”

宁南忧眸光一震,与窦月珊对视一眼,同时朝沈攸之望去:“夫子这是何意?”

沈攸之道:“边境守营的曹家将领众多,窦小郎君明日去,寻谁、又在何人眼下做戏,却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窦月珊迫不及待的问:“还请夫子莫要再卖关子了您究竟有什么好办法?”

沈攸之摸了摸下巴,语气十分的和缓平静:“平定王手下有一名将领——名唤曹符,想必君侯与窦小郎君都有听闻。”

两位郎君点了点头,答道:“此人乃是平定王的义子,他的曹姓正是平定王所赐。”

沈攸之颔首:“君侯与小郎君说得极是。然则,这曹符却并非像表面上那样是平定王的心腹。他,实则是当今陛下为防平定王心怀不臣之心而插入曹家军的一枚棋子。曹氏林颂军,常年驻扎于陇西,守护大魏西陲。平定王坐拥二十万大军震慑一方,陛下自然害怕。故而,曹家军内必有陛下之耳目。曹符便是那个监视平定王举动的人。”

宁南忧默然,听完此话并无任何波澜,似乎早就知情。

窦月珊却惊诧至极:“曹符竟是陛下的人?那平定王可否知晓?我听闻,曹符深得平定王的喜爱,是他座下最得力的大将”

沈攸之:“平定王当然不知晓,即便知晓,他也只能继续宠信曹符,不能随意驱逐。这样的人便如毒蛇,若是不经意间咬上一口,整个平定王府都会遭殃。”

窦月珊沉寂一阵,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夫子既然此时提及曹符,那么您是想让我明日去寻他?”

沈攸之点点头。

窦月珊却觉得一阵惊悸森寒,脸色白了几分道:“您难道是要我在此人在场时,与那夜箜阁的使者会面?这、这如何能行得通?且不说曹符会不会将此事告之陛下,便凭此人日久潜伏于林颂军中获得诸多兵士的爱戴,就知此人不好糊弄。我应如何说服他帮我?

况且,若曹符将我在凉州境内、林颂军帐中与夜箜阁使者私会的消息传至京城。陛下难道不会心惊?窦氏竟同时与曹家军、夜箜阁挂钩,疑我一族生出不轨之意?”

“他不会向陛下传递消息的。”

沈攸之笃定万分的说道,此话惊出,令窦月珊一阵疑惑:“曹符不会?”

此时,宁南忧慢条斯理的说道:“想必,此人有双重身份。他不止是陛下安插在林颂军中的细作,更是夫子您培植多年的亲信吧。”

沈攸之的眉梢轻轻微扬,对上他的眸子,淡淡一笑:“君侯说的是。既然要做戏,老夫自该将两位郎君所有的顾虑都扫除,否则岂不是老夫无用?”

窦月珊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位曹符虽然明面上是平定王的义子,暗中又替陛下盯着平定王的一举一动,实际上却是夫子您安插的眼线?”

沈攸之未语,眼睫遮下,垂落目光。

此时,屋中几人皆明白了沈攸之的计划与想法。

江呈佳勾唇扬眉,笑得温柔恬淡:“夫子真是好计策,这一招可谓瞒天过海。”

沈攸之向她稍稍福身欠礼道:“侯夫人过奖。”

窦月珊暗暗颔首,不由赞叹道:“夫子果然准备周全。若我出现在曹符帐中,并与夜箜阁的使者密谈,消息传到淮王那里,便会以为是陛下暗中派我去拉拢夜箜阁,且夜箜阁亦有叛出淮王一党的意思故而北地边城内才会出现夜箜阁的人。一旦淮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定会觉得,现身于边城内的曹家幺子曹贺,也未必是其真人前往,极有可能是曹符所扮,目的就是为了挑拨淮王府与平定王府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来,陛下一党便能看着二王决裂,坐收渔翁之利。至于长鸣军,也自然成了陛下离间淮王与兄长父子之情的重要关键。而我既然与曹符相见,便表明窦氏已经站队陛下一党。淮王即便想对窦氏动手,也得考虑是不是时机,能不能与陛下相抗,从而生出顾忌,不敢轻易招惹我族。”

“窦小郎君说得极是。”

沈攸之道:“为了把这戏码做得更真一些,老夫还特地让曹符在帐中藏了一套曹贺常穿的衣饰,以便淮王的耳目来翻找查证消息的时候有据可循。”

窦月珊连连点头,又问道:“夫子此计,虽说能让淮王放下对平定王府的疑心,但似乎并没有解开兄长之困。兄长与夜箜阁交好,同我的关系亦是十分融洽。淮王难免不会觉得,此事也有兄长在其中牵线搭桥让我与夜箜阁使者相识会见。”

沈攸之面不改色,温和一笑更添几分沉稳坚定:“这就要委屈君侯了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君侯所住的这间驿站,会频繁出现杀手和刺客袭击,还望君侯定要珍重自身。不过,偶尔也要做一做苦肉计,假装受伤几次,让周边暗中监视您的人以为,您被人逼入绝境,几乎无力反击。”

宁南忧的神色略微一变,有些担忧道:“夫子的苦心我能明白。只是这样,父亲难免会责怪于您,恐怕到时候您在常山侯府的日子会不好过。”

沈攸之摇摇头道:“老夫自有办法应对淮王,眼下最要紧的是君侯,这种时候不能再出任何错误。”

窦月珊听着师生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间忽然明朗,惊讶道:“夫子是想让常山侯背这个黑锅?令淮王以为是宁南昆在此中挑拨,并对兄长狠下杀手?”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这句话被旁人听见。沈夫子不语,眼神却已是默认。

窦月珊收了声,乖乖的坐在角落里,看向沈攸之的目光,更加深沉敬重。

宁南忧顿了顿,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

谁知没等他说完,沈攸之便明白他要问些什么,开口便答道:“君侯安心,我会想办法救出月牙小郎君,送回宁九手中。只是此事了结后,恐怕您与那夜箜阁阁主宁九的江湖情谊便要就此作罢了。”

宁南忧眸光微微凝滞,轻声回道:“夫子为我考虑,我自然懂得取舍。”

沈攸之颔首,抬头朝窗外望了一眼,便起身道:“看这天色,再过一刻便要入丑时了。老夫不可继续久留,需得在天亮前离开凉州。”

宁南忧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江呈佳在旁搀扶。他两步踉跄上去,握住沈攸之那双苍老且有些干涩的手,恋恋不舍道:“今日匆匆一见没能与夫子好好叙旧,终究是学生心中遗憾。这一次别离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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