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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世界繁华尽 第六十一章 细细询问(1 / 1)

“是。”季先之点点头。

“那么他死活不肯言明的又是什么?”

“在我继续询问当年为何窦氏中人要对窦寻恩痛下杀手时,程越却止了声,后来我无论如何动刑,他也不肯再说一句。程越此人最是懦弱无骨,若不是有人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不会如此宁死不言。我于临沅四处打听,虽知此人风评极差,却待妻儿十分之好,也是个顾家之人人。想是他背后之人,将他妻儿拿捏于手,他才不肯说。”

“季叔,我想,这程越并非不肯说,而是的确不知。你细细一想,可觉得窦氏一族会将除去窦寻恩的理由告诉一个经不住严刑拷打,品行脾气奸诈狡猾,欺软怕硬,又并非窦氏族亲之人?就算程越爱护妻儿,可生死关头,窦氏也不敢保证他能够为他妻儿挺下去。”宁南忧发问,眉头紧凝。

季先之面色凝重,细想一番,只觉的确是这个道理。

“主公言之有理,这样一说来,程越对后来的事的确一无所知了”季先之沉吟片刻,满面愁容道,“如此线索便又一次断了。”

“当年窦寻恩遇害之事另有蹊跷,我们得知这一点,便已足够继续探查下去,季叔也不必忧心。”宁南忧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轻声说着,“只是这程越既然没有用处了,自然也不得继续留下去。在他族中寻一个与之有仇之人,动动手脚,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对程越的处置,面无表情的推开厢房的门,一路朝矮榻案桌行去。

季先之跟随其后,踏过门槛,转身锁门,上前屈身替他铺开软垫,扶着他坐于软垫之上,才继续道,“德王此次借着赈灾修坝的名义出了洛阳,却奔赴零陵治所泉陵,想对主公痛下杀手主公可有想好反击之策?”

宁南忧低眸略略一想,不知为何浅浅笑了起来,“这话吕寻也提过,不过他则认为我需忍下这口恶气,不做反击。此次本就是父亲试探,才会纵容三弟如此季叔怎么不但不让我防着些,忍一忍还要让我反击呢?”

他抬眸笑语盈盈的看向季先之。

季先之中年沧桑的脸颊上悉数皱纹因扬起的笑而挤在了一起,“奴了解主公。您定然算计好了法子既能够打消代王的怀疑又可反击回去。您不会忍气吞声。”

“若吕承中能如季叔这般知我,这些年我也不必同他费许多口舌了。”宁南忧叹一声,忽而沉寂下去,默不作声起来。

他仰面躺着,盯着悬梁发起呆来,面前渐渐浮现出一抹强健有力的身影。那人在闪闪发光的圈影中缓缓回过身,面貌精神抖擞,扬着和煦的笑容缓慢悠长的冲着他唤了一句,“昭儿。”

宁南忧愣怔的看着那抹虚幻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勾起笑意,无意识的唤了一句,“老师。”

季先之听此低喃,不由眉睫一跳,冲着他唤了一声,“主公?”

一声轻浅的唤声令宁南忧从无尽的往事中回过了神,在一转目光,便见一张脸悬在自己面前,带着焦虑与担忧的神色。

他清醒过来,收了心绪,神色沉重起来,“季叔,我想是时候可以动手了。”

季先之起先呆滞,片刻后反应过来,心下一颤道,“主公准备?”

“老师等不了太久不是么?”他倚着矮榻,转眼瞧着窗外青蓝色的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了一句,又躺下去接着道,“两月前在隆中收集的关于宁南昆的罪状此刻皆可用上了。”

“主公是想将这些都抖露给天子,让天子处置宁南昆?”季先之提问。

宁南忧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让天子处置宁南昆。”

季先之面露不解,抬头看向他。

“是要让天子处罚我。”宁南忧淡淡道。

“处罚您?”季先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愕然。

“不错。”宁南忧坦然道,“只有先让父亲放心,接下来才可慢慢还击。季叔,那尚书仆射段兴可用上了。他恨我入骨,你且以德王笔迹书写一封帛书。命人送至尚书台,交到朱自成手中。让其故意透露于段兴知晓。在将这些罪证移交尚书台,定要说明,漕运官粮被劫是我滥用精督卫之权,又是我在将官粮悉数变卖后,一路逃至零陵。德王为了缉拿我追至零陵郡泉陵县与我一战,致使泉陵财民俱损。将那几名盯着宁南昆变卖官粮的精督卫送到段兴手上,告诉他这是劫取官粮的盗匪。且让这几个兄弟嘴巴莫要太牢,审问两句后便把我供出。再去通知南乡郡太守,让他同这个段兴做一场戏。”

“主公这样做有何用意?”季先之不明为何宁南忧要将德王的罪证背到自己身上,“若一个不小心对主公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季叔且放心,我难道会害自己不成?”宁南忧轻声安慰,遂敛了眸,淡淡道。

季先之仔细一想,隐隐发觉宁南忧的这些安排漏洞百出,更像是一局戏码,且是特地为德王设下的戏码。

他不放心,但又知宁南忧心思缜密,想是这其中并不会出太大差错,便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紧接着季先之又想起一事来。

“主公,老奴还有一事禀报。那武陵郡太守孙驰昨日被发现惨死在临沅街头。”起点

“惨死街头?”宁南忧抬眸瞥了季先之一眼,疑问道,“季叔不是安排人手,预备装作劫匪屠杀?”

“的确如此孙驰上表不过几日,荆州刺史批令允准也许一月光景,老奴本是预备在孙驰一族回乡途中动手却不知何人先我一步令孙驰浑身,满目鞭痕与刀伤,曝尸街头。”

“死相如此惨烈?”宁南忧漫不经心的询问一句,脸上的神情很是平淡,并未曾起任何波澜,倒是令季先之有些诧异。

“主公不觉奇怪?孙驰怎会无缘无故曝尸街头?”季先之询问道。

宁南忧转眸向季先之瞥过去,沉声言道,“你可从孙驰身上的伤痕看出些什么?”

他转移了话题。季先之微微蹙眉答道,“孙驰身上的伤,像是死后所致。”

“倒是有趣。”宁南忧低笑了一声,眸间冷然起来,“或许孙驰是死于他自家的密室之中也说不定。”

“主公之意?”季先之迟疑一句,“有人令孙驰曝尸街头,又残忍鞭笞刺砍其尸是为了掩埋身份?”

“不错。”宁南忧向他投去一丝赞同的目光,沉下声来,“你可知为何那人要在孙驰死后,还要如此残忍对待?”

季先之凝眸思索半日,摇了摇头不解问道,“主公知晓是何缘由?”

“试问江湖之中何人善用长鞭,身侧弯刀从不离身?”

季先之再一顿,眸光忽而一亮道,“侠客魑魅。”

“不错。大魏之中,善用长鞭颇有造诣,又以一柄青玉弯刀行走江湖之人便只有魑魅。”宁南忧点点头道,“此人嫉恶如仇,善使手段,又残暴无比。恰好应了孙驰身上这些伤。取孙驰性命之人便是想要我们认为此乃侠客魑魅所下之手。孙府此刻早已搬空了吧?”

季先之惊讶的看向宁南忧应声道,“不错,昨日傍晚我亲去查访,孙氏一族,皆已从临沅离开,不知去向。我盘问寻访孙驰私宅一周,说是孙夫人领着一家老小天不亮便匆匆出了城,离开了临沅往南边而去了。”

“看起来那幕后之人还安排好了孙驰的家人。”宁南忧冷冷一笑。

季先之眉头紧锁道,“主公可要老奴派人前去追踪孙氏族人?”

“不必了。我倒还要感谢这位诛杀孙驰之人,替我省去一桩麻烦事。”宁南忧淡淡道。

依照季先之所说,这孙驰怕是在他还未出城去见窦月珊时,便已身亡。他便自然而然的联想起那日江呈佳不对。越发觉得她那日偷偷溜出驿站,定然同着孙驰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的确宠她,却并不代表已然对她完全放下了戒心。宁南忧始终认为,江呈佳最终愿意嫁于他不仅仅是因着,他做出那等不堪之事,更是因为有替他兄长扫清朝局障碍之心。

无论如何,他亦是宁铮次子。从他入手,再慢慢打探消息,也未尝不是个合理的解释。

宁南忧知晓江呈佳并不似她表面那般看上去不韵政事,纯然简单。这个能与水阁阁主江梦萝比肩称友的女子,又怎可能真的心中只藏儿女私情,没有半点宏图之志?

“主公像是已然知晓诛杀孙驰之人是谁?”季先之见他目光愈发暗沉下来,便试探着问道。

宁南忧不做回答,默默收起心中猜想。

见他沉默半晌不说,季先之便知宁南忧并不希望他继续追问下去,于是自觉的跳过了这个话题,自怀中掏出一份竹卷与书帛躬身递了过去,恭敬道,“主公,此为洛阳近一月的邸报。另外赵拂想见你一面。”

“因何事?”宁南忧没抬眼,接过季先之递过来竹卷与书帛,缓缓打开,看了起来。

“赵拂经此次一战,欲与江湖作别,弃名从仕,带领白帮弟兄跟随主公行大事。”季先之一直弯着身,听着宁南忧问起,便不慌不忙的答道。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肯直接弃了他与江湖之中的名号,归从于我。”宁南忧挑眉冷道。

季先之答,“赵拂说,他知君侯招揽之意,也很是敬佩君侯对妻子的情意,便冲着您这一点,他愿意为您所用。他认为您并非传言之中那般寡淡无情,残暴无心。”

宁南忧扬眉看向季先之,提高了音调,“他这样看我?”

“是。”季先之点头作答。

宁南忧却自讽起来,“这么些年,到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说本侯。”

季先之眸光一滞,听他此言心间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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