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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喜欢啊。他太喜欢海棠了。喜欢到将它们雕刻在各种器具之上,我没有他手巧,无法做这样精致的东西。他离开后,神居里那些他曾经雕刻的海棠样式的花纹都消失不见了,独独他送我的这个镯子未被抹去他曾生活于九重天的证据。”
千珊感叹道:“姑娘瞧见了海棠,便像是瞧见了姑爷这许多年反反复复的种植海棠,真是不厌其烦。”、
江呈佳嘻嘻笑了一声,继续央求道:“好千珊,你就去帮我弄些种子。”
千珊自是无奈,点点头道:“遵命!我的姑娘大人!”
“不过姑娘,除了这些琐碎小事之外,您也应该处理处理这府内的女使仆役们了。”
江呈佳朝她瞥了一眼道:“这是怎得?那些女使仆役碍着你的眼了?季叔已经将半数的婢子都从我们院里撤走了,如今也只剩两三个将洗打扫之人在这里,哪里还有人能让你这样生气?”
千珊却不依不饶道:“那剩下的那一半呢?姑娘莫不是忘了就在几日前,还有人在院子里听墙角呢!”
江呈佳却觉得无碍:“水河与红茶好歹是新进来的,总是要熟悉一下府内状况,才好到我院里来服侍,等她们来了,这院子的剩下一半自然便会撤了。”
“可是!”
“况且,你以为季先之为何不一次性将婢子都从我院子里撤走?”江呈佳打断了千珊的抱怨,轻轻笑问。
千珊被她这么反问,眉头一顿道:“季先生恐是害怕院子里缺了人手,所以才不敢全部撤去?”
江呈佳努嘴摇头,答道:“猜错了。季叔应该是奉了宁南忧的命令正在追查那日在我桌上留下李湘君约我前往书院一聚之字条的婢子。但大约那婢子太狡猾,如今也没露出些把柄这才一直不肯彻底将所有婢子从北院撤去。”
千珊不解道:“姑娘怎知姑爷命季先生暗下查此事?”
“你且想想,这几月里李湘君是不是对君侯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哪怕未曾同君侯再一处,她也能晓得君侯在做甚。而我有时甚至不知君侯去了哪里,只是偶尔同君侯一聚,李湘君也能打扮得花枝招展插入我们之间,将君侯拉走。这种种迹象便已说明
李氏她在府内招揽了亲信,且还不在少数,不仅仅于精督卫中笼络了人,且还从这府内上下的仆婢中寻了些贪财的进行贿赂,央他们替自己打探君侯的行动。既是如此,我院中自然少不了同样被她收买替她打探消息的婢子。而那时,君侯自府外归来的第二日,便是从我院中出去的以她一贯掌握消息的速度,定然夜里便已知晓君侯在我这处过夜的消息。
然则,君侯又因需要李氏手中在南阳下邳的那些权势,不得不去稳住李氏的情绪,他难免会去南阳阁。便会从李氏那里听到我探取书院机密的谎话。这事在府内闹得沸沸扬扬书院前守着书房的那些精督卫军汉都知晓周源末也知晓,可偏偏君侯连半个字都未曾责问过我这说明什么?”
江呈佳将话言明至此,转过身笑眯眯瞧着千珊,盼着她将话接下去。
千珊转转眸子道:“说明君侯根本不信李湘君之言。认为她在说谎?说明君侯相信姑娘你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我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君侯也知我不屑做这样的事,所以便懒得来问我。但这样一来,他便知李氏在府宅内使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令府内泰半仆婢中插满了她的眼线。这指挥府上下总共也不过三十几人,被她这样笼络,君侯能毫无顾忌的继续任用么?”江呈佳仔细将此事分析了一遍,“他自是要杜绝这种事态,几日前在他书院里处置的那名精督卫,便是杀鸡儆猴,但这一招也只能震慑精督卫,府中不缺胆大贪财的奴仆,在钱财诱惑之下,还会继续听命于李氏。于是内宅之中,也许捉出一名与南阳阁频繁联系的婢子来才能威慑全府。”
千珊只觉茅塞顿开,这才理解了其中的弯绕,“季先生,原来有此深意北院的婢子时常与南阳阁联系,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因而他才在我们院子里找目标。”
江呈佳微微颔首笑道:“等着瞧吧。过不了多时我们这个院子自然而然便会干净了。”
千珊不知自家姑娘怎会如此笃定如此又信心,但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她便放下了此事,心中的疙瘩仿佛沉了下去。
此时,宁南忧正于南阳阁中向李湘君解释着这几日衣带不解,每日每夜照顾江呈佳的缘由,说道令李氏动情之处,还红了眼眶,挤出了两滴眼泪。
李氏见他落泪,再不忍心责怪,于是朝他怀中扑去,想要给他一个温暖慰藉。
但她不知宁南忧却并不太愿意,对她是忍了莫大的厌恶,虽然被迫张开怀抱,却不肯搭手扶她。1800文学
李湘君独自一人呜咽呢喃着道:“我知你一人抗去了太多痛楚与无奈,实在不该如此不懂事惹恼你。你知道的我只要同你在一起哪怕你不娶我,我也是开心的。”
宁南忧听她此句,心头轻轻一颤,嘴角挂了下来。
事到如今,李湘君竟还在说一些他听腻了的谎话。
她说她都知道,她总说她都明白。但她却并不想,也不愿意同他抗下这些苦难。只是因着父亲对他厌弃、不喜,只是因为他不过淮王府一颗弃子。所以她便可以轻易转身离开。
十五岁那年他站在她和父亲面前,问她是否铁了心要嫁做他人妇?
她铁了心,冷着面,僵硬道:“昭远,你一人抗去了太多痛楚与无奈。可那些我都无法替你承担,我同你在一起,并不快乐。”
同如今所说之话,何其相似,只是一句开心与不开心对持,显得有些可笑。
宁南忧忍着一口气,克制着心头那些发苦窒息的滋味,压着嗓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南阳阁外头,季先之正站在李氏卧房的窗下,将宁南忧与李湘君的话一字不拉的听进耳中,透过缝隙朝宁南忧投去目光,便见他一脸寂色苦楚的模样,不由低下眸浅叹了一声。
“昭远,说起来,你这几日且小心江女。”屋子里再次传来了低语声。
李湘君慢慢停止了抽噎,忽然这么同宁南忧说道。
这个青年一怔道:“怎么了?”
“约莫是大半月前,便是那临贺郡太守顾安第一次登门拜访你时,我瞧见江女在后堂鬼鬼祟祟的听你与顾安的对话被我唤住,才一同去拜见了母亲”李湘君同他解释道。
宁南忧低头望向她,目光冷然,森森沉沉。
李湘君见他不说话,便从他怀中钻出,抬眼朝青年望去,却对上他一双沉沉黑眸。
“你平日从不对我说江女这些事怎得今日?突然这样说?”他低声询问道。
李湘君倒是十分镇静:“如今我也顾不得这些了江女阿萝她人虽极好,身份却不尴不尬。每次瞧见你同她在一起,我是即难受又担忧惊惧。害怕你被她陷害,害怕她耽误你的大业。我不想瞧见你因她受伤。”
宁南忧不错眼的盯着她看,良久露出了一个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的笑容道:“一个女子罢了,不至于能让我受伤。”
“可你这几个月来因她受的伤有多少,被她毁了的计划又有多少?”李湘君有些气愤道。
宁南忧默默不语,眸子里的光深不见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李氏,这是被江呈佳惹急了,已完全不想做那个表面温柔良善,柔弱可怜的小女子了。
过往两月,她对江女的贬低,几乎都是通过她身边的婢子,又或是在他提及时,偶尔说上两句,但最多却还是替江女辩解。说江女虽是江呈轶之妻,却是个好姑娘,虽不许他多接近江女,却也要他待江女如宾客般尊敬。
如今,却突然要他小心江呈佳,甚至连往常借着身边婢子的嘴诋毁江呈佳的方式都不愿意了。更不愿在他面前继续装作大度善良的模样了。
她的马脚已渐渐露了出来。
宁南忧故作思量的模样,沉寂片刻,握住了她的肩头,温柔道:“我知,我自会小心她。你不必担忧。”
“我前几日带着佩玲去姑母那里请安这小丫头在外头院子里候着时,听见两个婢子说江女同她身边的那小丫头名叫千珊的经常闭门在屋里悄悄说话,不知正酝酿着什么计谋”李氏小心说着,深呼一口气,眉头紧蹙,面露忧惧害怕之色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直不敢同你说半个字,便是连两月以前江女的鬼鬼祟祟我也是憋到了现在才说实在是担忧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