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凌晨天还没亮,陈凡睡得正香,却听到一个女子在门外叫道:“陈炎,快起了。”
陈凡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听着似乎是大小姐的声音,心里便纳闷了,这丫头,起这么早干嘛,不怕身体不适么?
“陈炎,快起来,我们要出发了。”大小姐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陈凡只得无可奈何的穿起衣衫,走过去开门,却见天上星光闪烁,启明星正亮,离天亮都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大小姐早已穿戴严实,披了一件长长的披风,小脸在寒风里冻得有几分发红,立在他门外瞥他一眼道:“就知道你还在睡觉。快些醒了,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陈凡打了个呵欠道:“大小姐,这才几更时分啊,用得着这么急吗?”
李允儿哼了一声道:“此去杭州,好几百里的路程,若不早些行路,哪里赶得及?你这人懒便懒了,却还找这么多借口,下次我便寻个锣鼓在你耳边敲敲,看你如何还能偷懒。”
陈凡心道,来了来了,这便是她找了理由来管教我了,嘿嘿,这小丫头,也太小看我了。他用冷水胡乱洗了把脸,天气已是渐渐寒了,又多带了几件衣裳,便跟大小姐出门去了。
大小姐见他动作麻利干净,脸色稍微好看了点,道:“以后可莫要这样了,哪有我来催你的?”陈凡心道,你不来正好,小爷一觉睡到大天亮。
到了门口,一看那阵势,陈凡却是有些惭愧了。不仅李夫人立在那里,连萧玉霜也是小脸红扑扑的,显然等了有段时间了。
小爷大概是这里最会偷懒的家丁了,陈凡嘿嘿暗笑几声,走上前去道:“夫人,二小姐,早啊。”
夫人点头笑道:“陈炎,昨夜睡得好么?今日要不是行早路,也不会这样早的叫醒你了。”
夫人说的话真是温暖心啊,可陈凡却清楚的知道,这是女人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反正说些好听话,又不花银子。
“谢夫人关怀。一夜睡得安好。”陈凡装作感激地道。
夫人点点头微笑道:“允儿是个女子,孤身不便。这一路去杭州,你可要多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有了大小姐的英明领导,这一路必然畅通无阻,顺利平安。”陈凡打了个马虎眼道。
二小姐含笑看着他,红唇轻咬,似是想说什么话儿,却又碍于母亲与姐姐在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小姐见人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对夫人道:“姑母,你和玉霜回去歇着吧,我们这便出发了。”
萧玉霜急忙走上几步,拉住大小姐的手道:“姐姐,你一路小心啊。”
李允儿微笑点头,二小姐又转头看了陈凡一眼,轻轻道:“陈炎,你——也小心了。”
“多谢二小姐。”陈凡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了几步,正要去抓二小姐的小手,却见大小姐横身挡在了妹妹身前道:“陈炎,你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见这大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陈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都什么还没做不至于和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吧。
“哦,都准备好了。对了,二小姐,你现在念的佛经好看么?那杭州西湖边的灵隐寺,听说是个出名的大庙,要不我去给你寻两本上好的佛经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插图版的?”
二小姐捂住小嘴偷偷轻笑,这坏人,那佛经哪里的还不都是一样,哪有什么好坏之分?
见大小姐脸上有些怒色,萧玉霜急忙道:“不用了,你此去好好照看着姐姐就行了,还有,你自己也要照应周了,莫要惹事,莫生祸端,早点回来。”说到后面,声音却已是轻不可闻。
李夫人站着远,尚未听见,大小姐和陈凡却是离得极近,见陈炎眉开眼笑,大小姐暗哼了一声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出发吧。”
她言罢便转身蹬车,大小姐在车里掀起帘子,对着姑母和妹妹挥手道:“姑母,玉霜,你们快回去歇着吧,用不了几日,我们便回来了。”
李夫人点头,二小姐却是鼻子有点发酸,朝着那马车连连挥手,隐隐看见那个坏人正微笑着对自己招手,她眼圈有点红,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惦念,趴在母亲怀里,泪珠儿湿了双眼。
陈凡翻身跨上黑马,此次跟随大小姐去杭州的,除了陈凡外,还有两个家丁和一个丫头,那个丫头自然随大小姐坐车了。
剩余的两个家丁,都是些熟人,一个是那机灵的四德,另一个却是老实人李明也就是乔明。
香水作坊由于花瓣供应的问题,每月只能产出五百多瓶,李明做个师爷,却也有些空闲功夫。那个四德,是随着话伯几人去建立亵衣作坊的,对陈炎也不陌生。这两个家丁皆是大小姐亲自挑选的,想着陈凡对他们两个有些熟悉,用的顺手,这两人也算能干,便带着他们去了。
李允儿见他们三人上了马,便从帘子里面探出头来道:“陈炎,此去杭州,除我之外,你便是头领了,可要带好了他们,莫要惹是生非,辜负了我与姑母的厚望。”
这小妞挺狡猾啊,故意让我管两个人,唤起我的责任感,倒算得上是一着妙棋。
陈凡嘿嘿一笑道:“李兄,四德,你们两个好好跟着我,可莫要走丢了哦。”
“是,炎哥。”两个人同时恭恭敬敬地说道。陈凡现在是顶级家丁,比他们两个级别高了不少,在李家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怕是连那王管家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炎哥了。
这个坏人倒也还有点威严,大小姐暗自点头,说道:“既如此,你们便互相照应着吧。”
三人分作两拨,陈凡与李明并辔骑行在马车左边,四德护卫在马车右边,一行人等便向城外行去。
陈凡现在骑术渐熟,借李明的身体,挡住了大小姐的目光,轻轻拆开了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少主,且慢行,武陵郡有我等!”
陈凡点头微笑,言虽短,但是却让他十分的安心。
一行人行了一阵,城墙在望,马上就要出城去了,远远的却看见几个公人,举着高高的火把,正在往墙上贴着什么东西,看那样子,似乎是告示。
陈凡对四德打了个眼色,这小子也真够机灵的,便跨了马跑上前去,过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大小姐也看出了那情形,便道:“是出的什么告示?”
四德恭敬地道:“禀大小姐,禀炎哥,那是郡守大人出的通文。”
“哦?”大小姐倒是奇怪了。这个郡守萧大人一向很少出告示,今儿个却是怎么了,莫非是出大事了。
一行人便急着赶了上去,陈凡睁大眼睛,费力的看着那竖排繁体小字,眼睛都有些花了。瞅了几眼,他也懒得看了,便问旁边那李明道:“李兄,我昨夜没睡好,眼睛有些睁不开,你快跟我说说,这总督大人出的是什么告示?”
李明道:“是新征税种的公告。郡守大人说,为了筹集善款,修建河防,造福武陵郡及周边百姓,本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原则,特对护城河边的青楼,征收治理税和行业税。交了这税收,这些青楼便可以到衙门领签状登记造册,正式的挂牌,以后便凭此签状正大光明的营运了。”
陈凡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昨天自己给洛老头出的主意,没想到居然现在让武陵郡先用上了,看来洛老头还是不信任自己想试试看看!
不过这波操作着实妙啊,这个洛老头有一套,我只给他出了增加税种的主意,他却更进一步,将这增税种与发放营运牌照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如此一来,便把官娼私娼明娼暗娼,明码标价了。这些青楼,本来就是半明半暗性质的,朝廷既没有允许也没有禁止,老洛便钻了这个空子,搞起钱来了。交了这特种行业税的,便相当于领到了衙门发放的通行证,青楼也变成公开合法的了。如此一来,在暴利驱使之下,即便是税额再高,那些老板们也是交得心甘情愿了。
洛老头这一手着实漂亮,陈凡心里感叹,却听李明继续道:“萧大人还说,他已向武陵侯大人借兵,着步营骑营军士立即开上大堤,修缮河防,还号召省民众,踊跃捐献钱财,为河防出力。关键时刻,武陵地界军民需同心同德,保卫家园,谁若敢不遵从号令,那便是毁我武陵,毁我武陵,便是千古之罪人。”
不过,那青楼的营生让大小姐很是不齿,但她也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这开征新税对商人可是没有好处,她叹了声道:“这做生意的都不容易,开征新税却只凭官老爷的一句话,这也不知是哪个狗头师爷出的主意。”
陈凡额头大汗,那狗头师爷可不就是我么,这冤枉名声可背不得,他急忙辩解道:“大小姐,都是做生意的,这也不假。但是生意也分大小,利润更有厚薄之分。像青楼这种营生,其中的暴利自然不用我说。但这营生,却是沾满了女子的血泪,而落在那些苦命女子手里的银子,却是十成中不到一成。这暴利又到哪里去了呢?”
大小姐露出深思之色,陈凡继续道:“这青楼存在,自然是有着它的理由,说白了,就是有需要,它才能生存。堵不如疏,既然有这需求,倒不如索性将它挑明了,将其规范化明朗化,对其中的暴利课以重税,这样既限制了他的发展,又有了税收来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限制发展,这完是欺骗人的鬼话,有需求便有市场,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对这青楼收重税,其实对那些吸血鬼老板不会有多大影响,这重负只会被巧立名目转嫁到嫖客身上,陈凡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如此一来,那些青楼姐儿们的身价便要飞涨了,逛窑子要多花钱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男人都好这一口?为河防做点贡献,也就认了吧。
大小姐看了他一眼,道:“陈炎,你这样为萧大人辩护,莫非,这主意便是你出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