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这次问话的是路桑。
慢手慢脚，生怕惊扰了夏末怀中那小小的身影。
夏末点点头。
睡了。
女孩是凌晨一两点睡的。
嘴里还唤着妈妈。
那一声声妈妈撞击着夏末的心房。
不知道，她的妈妈还能听的见这一声声满怀着思念的呼唤吗？
“你也睡会吧，明天也会很漫长……”路桑躺在内侧睡下了。
没有太多的床，除了身体不好的，老人，孩子，其他人大都是打了地铺就地而席。
夏末点点头，轻轻将女孩放下，躺在边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持续了两天。
降雨量逐渐的减少了。
女孩呆木的蜷缩成一团呆在角落里一眼不发，也没有哭。
严尔东几人已经回来了。
铺上单子倒地就睡，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女孩颤抖着肩膀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
那天，她看到好多救援叔叔都回来休息了，船上救了好多人，她发了疯的跑过来拉住夏末的衣角问，“我妈妈呢，我妈妈呢，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姐姐，我妈妈呢？你说叔叔们会把我妈妈带回来的，我妈妈呢……”
夏末蹲下身子抱住了女孩，泪水浸在女孩的脖子里，她怎么可以残忍的告诉女孩，可能你的妈妈被水冲走了，没有找回来，可能……
这样的话，夏末说不出口。
“欣欣，以后我养你好不好。”
女孩猛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夏末，“我不要你养，我要我妈妈……妈妈……”
缩在墙角抖耸着肩膀，倔强的连那点哭声都不在发出，眼泪没有感觉的流淌着。
夏末尾随在后，看的心疼，蹲下身子强撑着地面从口袋中倒出几颗药来，溶化于口，说不出的苦涩。
严尔东醒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眼前多出来的馒头，严尔东接过，看着眼前的女孩，缓缓开口道：“谢谢，你叫什么？”
“我叫欣欣。”
“谢谢欣欣。”严尔东咬了一口馒头，慢慢的吃起来。
“叔叔，有没有看到我妈妈？”
严尔东停下了吃馒头的动作，望着欣欣笑道：“欣欣的妈妈长什么样子的？”
欣欣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起身比划着，“这么高，嗯？有这么胖，我妈妈是单眼皮，厚嘴唇，反正长得很漂亮。”
严尔东耐心的听着，大概的形象从脑海里浮过一遍。“有妈妈的照片吗？”
“有。”欣欣急忙掏出怀里的项链，里面小小的一张全家福引入眼帘，这是妈妈打工的第一笔工资，给欣欣买的，欣欣看的比生命都重要。
紧握着的小手没有松开，严尔东只好歪着头从小手的空隙里看过去。
一家人，是那么和谐美好。
但是，却是不曾见过的。
严尔东摇了摇头。
他知道有了希望又失望后的那种绝望，所以面对欣欣，他选择了实话实说，“欣欣，我没有看到。但是我们可以再问问其他叔叔好不好，可能其他叔叔看到了呢？”
欣欣眼里一抹暗色一闪而过，听到其他叔叔有可能会看到，又有了精神。眼中的泪水迟迟低落不下，忍了进去。
夏末进来的时候，两人已没有了对话。
严尔东啃着干硬的馒头，还没有水，却没有吱声，夏末倒了一杯奶茶递了过去，边上的冯斌，于洋，马小轩闻着香味陆续醒来。
林芮提着开水跟在夏末身后钻了进来。
欣欣退在边上。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严尔东问。
“放心吧，人多，你们睡的这两天，救援大队全都来了，现在道路都清理干净了，但是要安全行驶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两天。”林芮答道。“那些楼房，被摧毁了好几座，除了高楼上的人和我们这一片，基本被淹了，要想住人，也得等上个把月修缮好后。”
整整十多天的狂风暴雨，竟然四五天就清理出道路来了，但是又给人留下了怎样深刻的记忆。
“死伤多少？”马小轩问到。
一时之间，竟沉默了下来。
欣欣更是竖起了耳朵。
“还没有统计。”路桑进来了，声音没有一息温度。
被洪水冲走的人，下落不明。被风刮东西坠落砸死砸伤的人都陆续送去了最近的市医院。
路桑说，情况好不到哪去。
大家又沉默了下来。
“一，二，三……一，二……”
严尔东四人并没有休息太久的时间。
爬起和大家一起将抵不住狂风暴雨摔倒在道路上的树枝和建筑碎石抬了起来。
夏末守在欣欣身边。
她说她要去找妈妈。
现在道路并不畅通，去村里的路上随时都会有危险，就她一个小女孩，夏末怎么放心让她去？
“过两天好不好，过两天我们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欣欣。”
“我要找妈妈……”
倔强的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失踪人员下落不明，不知道被洪水冲到了什么地方，哪有那么好找，就算找到怕是多半也好不到哪去。
“欣欣听话，你这样不乖，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夏末试图再劝一下。
强忍的泪水流淌下来，却没有哭声。欣欣一把推开夏末，跑了出去。
夏末追着，是桑娜搭讪的那个男生挡住了欣欣的去路。
“你叫欣欣对吗？”
欣欣点点头。
男生拉过欣欣的手，夏末担忧的尾随在后，离两人三米的距离。
“欣欣，嘘，你看……”男生指着床上这次受难者之一的一个男孩给欣欣看。
旁边坐着一个男生，想是男孩的父亲。
那是个双腿被砸下来的铁板压坏腿了的孩子。妈妈为了救他直接被压在了铁板下和其他受重伤的人员一并送去了市医院，爸爸陪着男孩暂时留了下来。
男生缓缓开口：“欣欣，你的事我听说了，但是我们要坚强，就像这个小哥哥一样。”
欣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个和她找妈妈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洪水才刚退下，外面还很危险，要相信救援叔叔们。”男生说，“欣欣能做到和小哥哥一样坚强勇敢的在这里等待消息吗？”
“可是我想出去找妈妈。”
“你出去找我们还要照顾你，你说是不是耽误了找妈妈的时间？”
欣欣没有再说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欣欣可不可以陪小哥哥说说话，一起玩呢？”
欣欣点点头，怯怯的走了进去。
男生回头看到夏末。
四目相对。
别过脸去，没有多余的言语。
夏末也在门口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