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最不缺的是什么?是月考。
不巧师蔻华刚来学校没两天就面临着自己在一中的第一次月考,说不紧张是假的,父母花了大把力气把她塞到这所学校,如今正是要向班主任展现她实力的时刻。
师蔻华和乔则褚都被分在本班考试,两人座位相对并且隔了一条过道,自从他不再看那种,说的话正常多了。
卷子发下来后师蔻华不急做题,先大略扫了眼题,心中有数,这次试卷不算太难。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沙沙”划过试卷和监考老师走动的脚步声。
师蔻华做题不快但很细致,半个多小时过去已经做了大半,只差后面还有一道延伸题没做。
笔头轻触嘴角,师蔻华记得自己在某本资料书上见过,只不过时间久了只记得大概,但思路还是有的。
正当师蔻华不时皱眉思索的时候,一团小纸条突兀地被扔到她的桌子上。师蔻华左右看看,见右手边靠窗的一个女孩子指着桌上的纸条让她扔给她前桌。
原来是扔错人了呀。
递纸条这种事她原来在三中也碰到过,因为她成绩比较好,所以一到考试的时候就会被分到一个考场的同学扔不同的纸条给她,她都习惯了,虽然她也不赞同作弊的行为,但毕竟是同学,她也不好拒绝。
师蔻华拿起纸团正要偷偷交给前桌,面前就投下一片阴影,她心一沉,抬眼就看到监考老师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师蔻华面色躁红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在三中时老师监考的不严,所以师蔻华没被抓过包,如今被当场抓包,师蔻华在老师的目光下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监考老师是一位中年女人,伸出手沉声道:“拿出来吧。”
师蔻华只得把纸团乖乖上交。
老师将纸团打开,里面是问答案的,再抽出师蔻华的卷子,确实是写的满满当当的,应该是别人向她要答案。
老师神情严肃质问师蔻华:“给你传纸条的人呢?”
这边的动静已经闹得考场里的考生都扭头看热闹,也不乏趁着热闹赶紧传答案的。
师蔻华感觉一道道目光朝自己射来,带着烫伤人的热度如芒在背,眼神偷偷往那女生处看去,就看到那女生双手合十拜托她不要说出去。
监考老师又问了一遍,如果她再不说就取消她的考试资格。
师蔻华为难地咬着嘴唇眼眶通红,低着头不言语。
“是我传的。”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
师蔻华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和自己隔一个过道的乔则褚神态自若地站起来,对着老师道:“我传的纸条,给我记零分吧,她没给我传回来答案不算作弊。”
师蔻华眼里存蓄已久的眼泪“啪”地落下来,砸在手背上。
没等师蔻华说什么,乔则褚两手插兜径直走出了教室。
监考老师拿起他卷子,嘴角抽了抽,这什么也没写,可不零分嘛。
既然有人愿意出来承担责任,老师也不为难一看就是好学生典范的师蔻华,让她继续做题,反正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
心口沉重地做完最后一道拓展题,师蔻华收拾东西第一次提前交卷,急急忙忙就出了教室。
在校园里转了半天才在假山背后看到坐在长椅上的乔则褚,胳膊搭在椅背上表情闲适,看样子似乎没拿之前发生的当回事儿。
师蔻华咬咬唇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头,捏着书包带子斟酌着开口:“谢谢你。”
乔则褚摸摸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温声道:“不客气。”轻咳一声又有些别扭解释:“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懒得考试。”
头顶的大手仍在,但师蔻华头一次不反感它的存在,心口突然就涌上无限的委屈,喉间像是被什么堵着说不上出话,尝试着艰难开口解释道:“我…我没作弊。”
“我相信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师蔻华红了眼睛,觉得之前是她误会他了,“你…真…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乔则褚脸色一僵,收回了落在她头顶的手,抽出纸巾递给她,“哼,我只是觉得你蠢连弊都做不了。”
师蔻华哭得一抽一抽得还打嗝,“我嗝就是心里嗝…难过,要哭…哭出来才好受些。”脸憋得通红,最后又说了一句:“我快委屈死了呜呜……还连累你。”
乔则褚动作不算温柔地给她擦擦脸上又溢出的眼泪,“蠢女人。”
师蔻华点点头,她可不就是蠢吗,紧接着又是一阵低低地啜泣。
乔则褚拍拍自己的肩膀,目视前方语气勉强道:“看你这么惨的份上,借你靠一下。”
师蔻华本能地寻找慰藉的依靠,抽搭着问:“我能借用下你的袖子吗?”
乔则褚干脆利索地伸出胳膊,语气却颇为不耐,“快点,女人真是麻烦。”
师蔻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一角衣袖,垂头低声啜泣,没看到男生眼底一闪而过的满足。
几分钟后,师蔻华终于平静下来,长舒口气,想起刚刚自己的囧样,脸上又有些惭愧。
同样松口气的还有乔则褚,天知道他面对一个哭得正兴头上的女孩子该做出什么表情,他都想跟她一起哭了。
师蔻华抬起有些肿的眼皮,看着翘腿坐在自己身边的乔则褚,还带着鼻音沙哑道:“那你这次要记零分了怎么办,班主任肯定要找你谈话,说不定还要通校批评。”说完师蔻华觉得自己更对不起乔则褚。
眼看着她还有要掉金豆豆的趋势,乔则褚赶忙转移话题,双手枕于脑后无所谓道:“等晚上放学了去改改分数不就行了。”
师蔻华还是头一次听说,惊讶地瞪大眼,“不会被发现吗?”
闻言乔则褚笑得乖觉,斜眼看她,“想知道?”
师蔻华立刻点着小脑袋。
乔则褚把手放到双人椅背上,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好似有些口渴,指指自己的嘴唇,“亲我,满意了就告诉你。”
师蔻华立刻垂下头,装作听不见,可泛红的耳尖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内心的想法。
她害羞了。得到这一想法的乔则褚心情颇好,伸展四肢喟叹出声:“逗你的。”
师蔻华手紧紧地捏着书包带,思索片刻后眼神坚定道:“你什么时候去改试卷,我跟你一起去!”
乔则褚就笑了。
高中课业紧张,虽然白天考了试,但晚上照常上晚自习,但这个规定对不住校的乔则褚两人不管用。
校园里十分安静,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阴森,只有教室还灯盏通明,这时的学生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值班老师则在教室里监督,乔则褚两人能清楚地看到属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是乌漆抹黑的。
月黑风高夜,偷卷改分时。
师蔻华跟着乔则褚一路来到主人办公室门口,门窗紧闭也没亮着灯,而且他们是亲眼看着教导主任离开校园的。
师蔻华低声问:“现在怎么办?”这种事她真是第一次做,惊险又刺激。
“有卡子没?”乔则褚观察四周没人,伸手问她。
“有。”师蔻华把自己头上的小白兔卡子递给他,好奇道:“干嘛?”
乔则褚打量手里的卡子,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多大了还戴这么幼稚的?”
师蔻华不满,但因之前的事情自己不由自主地觉得理亏,只小声嘟囔道:“女孩子可爱是不分年龄的。”
然后她就听到男生发自胸腔的笑声。
乔则褚用她的卡子在锁芯扭转了几下,门“啪嗒”一声开了。
乔则褚揽着师蔻华快速闪进屋里,随后轻轻关上门。
一道不算刺目的光从师蔻华手中射出,乔则褚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手里的便携式台灯,“准备的还挺充分的。”
师蔻华紧张地手心都是汗,哆嗦道:“这是我平时学习用的,你赶紧找卷子别被人发现了。”
乔则褚和师蔻华借着微弱的灯光在一堆卷子里分头行动,按照考场号寻找卷子,很快就在柜子边那一摞看到了写着他们考场号的卷子。
“快来!”师蔻华惊喜地把乔则褚叫过来,两人最后在一摞卷子中偏下的位置找到了乔则褚的卷子,上面还有监考老师清清楚楚的“作弊零分处理”几个字。
师蔻华眼神黯淡下来,她比乔则褚有更加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分数,可这下没办法了,老师已经做了作弊的标记,除非是……
除非……师蔻华眼睛一亮,拍拍乔则褚的胳膊,“卷子是教导主任出的,他这里一定有剩余的卷子。”说罢就在桌上翻找,且尽可能地将动过的东西回归原位。
果然,在抽屉里还有这次考试卷多打印出来的一小沓,师蔻华轻轻抽出一张,从包里拿出笔递给乔则褚兴奋道:“你快填吧!”
乔则褚把之前自己的考试卷放进兜里,侧头懒洋洋地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映着他眼下格外纤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暗影,“我不……”
“嘘!”师蔻华快速一把捂住他的嘴,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是别的班两个值班老师在外面闲聊。
趁着还没发现他们,师蔻华把灯藏在怀里,没有注意到她和乔则褚的距离挨得极近。
屋子里很安静,师蔻华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声,极快极重。
师蔻华听着外面两个老师的谈话声,想着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乔则褚灼灼的目光,一下子撞进他的眼底,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着实有点太近了。
不自在地退后几步,冷不丁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师蔻华还有心思猜测应该是那被放在地上一摞一摞的卷子。
电光火石间师蔻华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然后整个人都扑进了乔则褚的怀里,发出一声闷响。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一个老师突然问。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师蔻华紧张地冷汗直流,闷在乔则褚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节律的心跳声,无声地祈祷着,阿弥陀福阿弥陀佛么么哒。
“没有啊,是不是班里学生又闹了?”另一个老师奇怪说。
“那我先去班里看看,不聊了。”
“嗯,那我也该回班看看了。”
待两位老师离去,师蔻华这才手软脚软的从男生怀里出来,有些不敢看他的表情,脸颊微红发烫幸而屋里黑看不出来。
气氛一时尴尬。
师蔻华没忘记正事,拿出卷子和笔对乔则褚道:“你快写,写完改个分咱们就能回家了。”
乔则褚无所谓地耸耸肩,大爷似的坐在主任平时坐的椅子上,就两个字“不会”。
师蔻华纠结片刻,叹口气打开小台灯,认命地替他做题。
师蔻华字迹很秀气文雅,一看就是女孩子写得,所以她专门一改笔风,写得潦草了些。
灯光照在女孩脸上,从乔则褚这个角度,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女孩表情十分认真,时不时停笔皱眉思考哪处要填哪处不要填。
乔则褚两指摩挲,有些可爱想捏捏,是不是跟棉花糖一样软?
刚刚两人紧密相贴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该死的,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居然在这小女人面前崩塌了。这是《霸道校草》那本里的经典句式,他甚至在旁边写了标注,此时此刻他都觉得难以开口的句式却意外地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写完了!”师蔻华长舒口气,把他拉回现实,好似是他一晃神的时间,卷子就填得差不多了,差不多能得八十多分,师蔻华不敢全写对,因为不知道乔则褚的实力如何,但想来也不会太好。
二人随后收拾收拾东西,把卷子改了分放回原处,再蹑手蹑脚地出来。
有了这段“共患难”的革命友谊,师蔻华对待乔则褚明显更放开了些。
把他送到楼底下,师蔻华诚挚地再次道谢,“谢谢你,做个好梦!”事情解决了,她浑身轻松像是能飞起来,一蹦一跳的。
乔则褚沉默片刻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晚安小家伙。”
师蔻华没怎么在意,摆摆手屁颠屁颠回了自己家,乔则褚真是最友善的人了,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嗯……要不再给他带饭加餐吧,或许她还可以辅导他功课!
终于捏到脸的乔则褚神情显得有些愉悦,看着她一跳一跳的背影,女人,你逃不掉的。
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白兔卡子,蓦地一笑,还挺像。
等到本班卷子发到班主任老刘手里的时候,老刘翻看卷子情况,突然在一张卷子处顿了一下,眼神疑惑,真是稀罕了,他居然开始写卷子不留空白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