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
听姚太后这口气似乎很不高兴,隐隐带着怒意。楚恒脸色微变,眉头皱起,皇帝责骂他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姚太后也是这副样子?
“恒儿!”姚皇后见状,连忙呵住。
“你皇祖母为了你拖着病体去御书房,恒儿,你就不要再给你皇祖母惹事了。”
姚皇后不受皇帝喜爱,平日里陪伴最多的人就是姚太后,因而她最了解姚太后的神色心思,说出的话也最对姚太后的口味。
姚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两分,叹了口气道:“哀家不是怕累,而是……”
说时,又是一声叹息,“唉,你们也看到了,皇帝如今连哀家也恨上了,这一次哀家是豁出老脸,可是下一次皇帝未必会给哀家这个脸面了。”
“恒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姚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神色十分严肃。
“皇祖母,孙儿查过了,太子遇袭那事儿就是楚黎做的,儿臣也找了证据,虽然证据或许不足,但是绝对能证明楚黎不是干净的。还有太子,他不是一向是聪明绝顶吗?孙儿就不信他没有怀疑过楚黎!”
楚恒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憋屈过,本想让楚黎当替罪羊,现在倒好,他反过来被算计了,当了楚黎的替罪羊。
姚太后只觉心累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恒儿,你怎么还不明白,不管这事儿是谁做的,陛下他根本就不信你。陛下恨透了姚家,连带着也不待见你们母子,如今就连哀家这个太后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陛下才是决定一切的人,他若是不信,你就算是把铁证放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看。”
姚太后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姚皇后,叹声幽幽地道,“这些年,不管凤玉做什么,陛下都不会对凤玉有一点好脸色。如今哀家算是明白了,陛下不喜欢逆着他的人,当初哀家和大哥强行要求陛下册封凤玉为后,这一步棋是走错了。”
“大错特错……”
姚皇后贵为皇后,掌凤印,为后宫之主,看似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实则内里尽是苦楚,一个不得宠的皇后,只怕还不如她从前做妃嫔的时候过得滋润。
原本姚皇后是皇帝的表妹,太后的亲侄女,因着这一层亲缘关系,皇帝对她别对旁人本该多一些情分,只可惜这些情分在她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一刻,尽数耗尽了。
倘若当初他们没有强逼着皇帝立姚皇后,或许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姚太后年轻时候是先帝的宠妃,后来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身为新帝之母的姚太后顺利坐上太后的宝座,她风光了半辈子,却不想临到老了却母子离心,何其凄凉……
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儿子。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明白地太晚了……
“恒儿,凤玉,不能再一错再错了,听哀家的,顺着皇帝的心思,不要再追究狩猎场的事情了,眼下不能再惹皇帝不高兴了。”姚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姚皇后怕楚恒出言顶撞姚太后,连忙接过话去,“臣妾和恒儿都明白。母后,折腾了这么久,您也累了,不如臣妾扶您上床歇着吧?”
姚太后身子本就不爽利,又在御书房里说了好些话,也的确觉得疲累了,当下摆了摆手,“让宫人服侍哀家就好,皇后你也累了,回长秋宫休息去吧。”
“那臣妾和恒儿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母后。”姚皇后拉着楚恒朝姚太后福了福身,行过礼方才离开。
长秋宫是姚皇后的寝宫,一回到这里,楚恒当即将憋在心头许久的话倒了出来:“母后,您为什么不许儿臣说话,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凭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楚恒却始终意难平,心有不甘,“母后,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难道就任由楚黎算计儿臣?儿臣不甘心!”
“你不甘心,本宫又何尝不是。”姚皇后轻哼一声。
楚恒眼眸一亮,“母后的意思是……”
姚皇后接过话去,“事发突然,咱们谁也没有防备,不曾想到暗处还藏着一条毒蛇,如今既然知道了,恒儿,你不妨好好查一查楚黎和靖北侯府。”
话音刚落,姚皇后继而又强调道:“记住,悄悄地查,别让人知道,将查到的证据好好收起来,适当的时候全部拿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楚恒沉思了一会儿,阴着脸道:“楚黎隐藏极深,若是要查他,只怕还要费些时间。”
在没有查到证据之前,就动不了楚黎。要他日日看着楚黎那副谦谦君子的面孔,着实憋屈。
姚皇后看着儿子,“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恒儿,你放心,母后有办法。”
“动不了楚黎,还动不了霍娴妃么!”
姚皇后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那厢皇帝很快就下旨,命霍长锦自即日起为东宫长史,圣旨传到靖北侯府时,满座皆惊,除了霍思锦。
霍思锦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沉稳如水,双手抬起,缓缓接过圣旨,“微臣霍长锦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寿公公笑眯眯地道:“恭喜霍大人。”
靖北侯府上下,包括靖北侯在内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唯独霍思锦只有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抬起头来,错愕地看了一眼,再然后就很快地恢复如常。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镇定,也是难得,饶是寿公公也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多谢公公。”霍思锦解下腰间一枚玉佩,交到寿公公手中,“有劳公公跑一趟。”
寿公公低头敲了一眼玉佩,成色不算特别好,但是玉佩呈鲤鱼形状,鲤鱼雕得活灵活现,倒也精致有趣。
“霍公子这是折煞杂家了,哪敢称得上劳烦二字,至于这……”寿公公将玉佩往霍思锦那边推了推,却并未推到霍思锦手里。
霍思锦当即明了,莞尔一笑,“长锦有了官职,是大喜事,这是长锦请公公喝茶。”
有了由头,寿公公自然是欣然允之,笑眯眯地将玉佩收进怀中,“即使如此,那杂家就当是沾沾霍大人的喜气儿了。”
圣旨已经传到,东西也收了,寿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杂家还要回宫伺候陛下,就不便久留了,告辞。”
寿公公刚迈出一步,却被靖北侯叫住,“等等。”
靖北侯快步跑到寿公公跟前,低声问道:“寿公公,你可知陛下为什么会下这道圣旨?”说话的同时,将一张银票递与寿公公。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会下旨命霍思锦做东宫长史?
靖北侯觉得奇怪极了。
宫里的规矩,靖北侯懂,问这样的问题,银子绝不能少,因此他递上去的银票面值五百两。五百两银子,远比霍思锦的那块玉佩贵多了。
然而,寿公公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将银票推走了,“侯爷,您莫要为难杂家,陛下的心思岂是杂家能猜测的。”
说完,寿公公就抬脚走开了,不再看靖北侯一眼。
靖北侯连忙追出去,“寿公公……”
至于追没追上,追上了是否得到了答案,霍思锦一概不关心,她领了圣旨,扶着杨氏就往清芷园走。
杨氏眼瞅着明黄色的圣旨,惊讶不已,“锦儿,你当真要去做东宫长史……”
霍思锦是女儿身,原本去太学读书就已经够危险了,如今还要去东宫,那岂不是更危险?杨氏的心瞬间紧紧揪着,担忧不已。
“母亲,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抗旨。”
随即霍思锦温和一笑,“其实这也是好事,我以后就是东宫长史了,有官职有俸禄,又有太子殿下提拔,就是父亲也会高看我一眼。”
她当然知道靖北侯并不会高看她一眼,她就是做了丞相,靖北侯也不会高兴。
姑且这样解释,能让杨氏安心就好,至于更深次的东西,不必和杨氏解释,杨氏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杨氏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倒也是好事,不过锦儿,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霍思锦唇角轻扬,“母亲放心,孩儿一向谨慎,这么多年不都没事嘛。”
已经十五年了,霍思锦是女儿身的身份一直没有被人发觉,以至于杨氏也渐渐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
霍思锦又与杨氏寒暄了几句,等杨氏喝了药躺下了,她方才离开。
谁曾想,她刚回到墨韵阁,靖北侯就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