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临瑜县主手一挥,“取绿绮来。琴都是拿来弹的,若是没人弹,放在那里也是积灰。”
临瑜县主怕霍思锦有心里压力,特意出言安慰她,“弹琴奏乐说白了也就是个消遣,你是高门贵女,又不是那琴姬,非得要技艺高超不可,随心就好。”
霍思锦自然知晓对方一番好意,她嫣然一笑,“思锦明白,多谢县主。”
下人们取来绿绮,霍思锦双手接过绿绮古琴,坐定后,纤纤素手拨动琴弦,琴音缓缓流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只见她弹琴的手法倒还算娴熟,一曲一调也都没有差错。不过,要说琴技高超那是差远了。
姚语若唇角高高勾起,脸上掩不住的轻蔑鄙夷,“拨弄几下琴弦就算完事了?霍小姐怕是没听过真正的琴音吧?”
临瑜县主当即睨了她一眼,“姚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喜欢嚼舌根子。”
姚夫人连忙轻斥了女儿一句,“别说了!”
姚语若心里头不服气,她的琴可比霍思锦弹得好多了,心里有底气,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便嘀咕了一句,“她本来弹得也不算好,我又没说错……”
“本县主说你喜欢嚼舌根子也没说错。”临瑜县主迅速地接过话去,“你提议让霍小姐试音,还不等人一曲结束,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评头论足,如此失礼行为,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临瑜县主本人并不喜欢那些迂腐的成规,但并不代表她不通礼仪规矩,更不影响她用规矩教训人。
“本县主听说再过几个月,姚小姐就要嫁给五皇子为妃。”后面显然还有话,但临瑜县主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摇摇头,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意思却很明确,姚夫人哪里听不出来:一个爱嚼舌根子,还任性口无遮拦的女子,在皇室可不讨喜。若非是因着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姚语若定是嫁不成的。
临瑜县主这话正戳到姚夫人的痛处了,为保姚家荣华显贵,宫里的太后和皇后早早发了话,将来五皇子的正妻必须是姚家女,姚语若是长房嫡女,年纪身份都是最合适的,因而姚家从小就是将姚语若当做皇子妃教养的。
既是皇子妃,那必然高贵威仪,十多年的教养下来,姚语若却只学会了处处都要掐尖拔高,目无下尘。
前些日子,宫里都传来太后的意思,姚语若必须要严加管教,不能一味的娇宠她,靖北侯府那个养歪了的霍芷柔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姚夫人脸色微僵,临瑜县主这话里可不就是那意思。
她连忙拉住正要开口的姚语若,同时手指甲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母亲?”姚语若被掐疼了,立刻看向姚夫人,母亲你掐疼我了。
姚夫人一脸严肃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和临瑜县主争论了。再继续下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姚语若心有不甘,可姚夫人鲜少会用这样严肃的神色看她,再加上这段时间姚夫人对她的管教极其严厉,姚语若心里有些畏惧,纵然不甘,也只能将不甘压下,不再言语。
人群中,薛氏将这些都桥在眼里,她看了看霍思锦,又悄悄看了看杨氏,心里泛起了纠结:她该不该出手呢?
周缙之近日都没踏进她的房门,薛氏心里越发紧张了。心里总捉摸着,要想个法子讨丈夫欢心才是。
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周缙之已经官至户部尚书,名下的产业也颇多,更不缺钱,薛家有的,他都有,薛家没有的,他也有。
但是,现在似乎是个机会。
薛氏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亮,周氏是周缙之的亲姐姐,她若是能为周氏出口气,或许周缙之会念她的好。
只是……
薛氏又悄悄拿余光打量临瑜县主,这里是临瑜县主的底盘,而对方似乎很喜欢霍思锦,总是护着她。她这一开口会不会把临瑜县主给得罪了。
薛氏心头纠结不已,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拧成麻花了。
不知不觉间,琴声停了。
一曲终了,霍思锦站起身来,款款屈膝行了个福礼,“思锦献丑了。”
薛氏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霍小姐似乎并不怎么精通琴艺啊。”
方才还纠结不已,但真到了时候,薛氏也就无暇纠结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只要能得丈夫周缙之的欢心,得罪临瑜县主就得罪了吧。大不了往后,她看见临瑜县主就避开好了。
然而,薛氏不知她这一开口,可不止是避开临瑜县主那么简单的事情。
“来人,把她请出去。”临瑜县主直接冷着脸。
请出去,可不是真的把人请出去。
临瑜县主一发话,立马就有几个身板宽厚,一看就是做力气活儿的婆子走过来,薛氏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架势好像是要把她抬了扔出去一般。
“县县,县主……”薛氏一紧张,整个人就不禁变得结巴了,“妾身失言,求县主宽恕。”
她要是真被扔出门去,那脸面就丢大了,若是周缙之知道了,他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薛氏心里暗暗叫苦,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开口乱说话了。
临瑜县主抬了抬手,婆子们停住了脚步。
薛氏见此情景,还以为是临瑜县主饶了她,连忙道谢:“多谢县主,县主真是大人有大量,多谢县主。”
然而,临瑜县主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走近了几步,“看着眼生,本县主见过她吗?”
一旁的丫鬟答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周大人的夫人,县主从前倒是见过,不过屈指可数,所以您没什么印象。”
“户部尚书的夫人……”临瑜县主忽而点了点头,“本县主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皇商薛家的女儿。”
听了这话,薛氏顿时脸上臊地厉害,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看众人的目光。皇商皇商,虽然是和皇家做买卖,但到底还是商户。
临瑜县主勾唇笑道:“到底是户部尚书之妻,本县主就给你几分面子,你自己走出去。还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往后想要嚼舌根子,先看看本县主听不听得见。”
薛氏面红如血,只觉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还不走?真要本县主让人赶你?”临瑜县主似笑非笑地说道。
薛氏一听,哪里还敢迟疑,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姚语若悄悄压低了声音与姚夫人道:“霍思锦弹得确实很一般啊,怎么就说不得了。”
姚夫人又掐了她一把,“叫你别说了,你还说!”
临瑜县主可不是好对付的,看着是泼辣,但更可怕的是她细腻的心思。一开口就把人的死穴抓的准准的。
姚夫人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姚家还有些地位,只怕临瑜县主可不会对她们母女这么“温柔”。
“你去跟霍小姐道个歉。”姚夫人正色说道。
姚语若瞪大了眼珠子,“母亲!”
姚夫人可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拉着她走到霍思锦面前,“语若,你也瞧见了,霍小姐并非你口中的粗鄙之人,你还不跟她道歉。”
随即,姚夫人又扬起和煦的笑意,与霍思锦道:“霍小姐,我这女儿没什么恶意,她素日里最喜欢弹琴,自诩琴艺出众,因而就想和人比试。”
“不过,说句实在话,霍小姐你指法娴熟,一曲下来并无差错,不过要是和旁人比,的确是差了点,想来霍小姐定是精通别门,不太将心思放在琴艺上。”
姚夫人一番话既是给霍思锦台阶下,也是给姚语若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