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领着霍思锦母女径直去了福寿宫。
一路上,霍思锦想试探两句,宫人只推说不知,看似恭敬,实则讳莫如深。
宫人的反应让霍思锦心思越发深了,快要走到福寿宫时,凑到杨氏耳边,低声道了句:“母亲,万事有我,您切莫紧张害怕。”
杨氏不解其中深意,疑惑地看向女儿,正想开口询问,那厢宫人提醒道,福寿宫到了。
已经到了福寿宫,杨氏便也不好再开口,只得先压下内心的疑惑。
霍思锦扶着杨氏走进了福寿宫,一进门,瞧见在场的人,不好的感觉顿时再次加重。
“臣妇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臣女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除却姚太后和姚皇后,旁边还有一妇人立在不远处。霍思锦飞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这妇人她前几天刚见过,也正是在这福寿宫,当时姚太后称她易夫人厉氏。
厉氏也在场?
霍思锦心下一跳,方觉失策,这祸端怕是就在这厉氏身上,如若不然,为何两次厉氏都在场?
这位易夫人厉氏是何人?
霍思锦在脑海里搜寻厉氏其人,可饶是她已经活了两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却对这个厉氏没有一点印象。京城里的官吏她都知道,官家女眷虽不能全认识,但至少也略有耳闻,易厉氏,倒真听过。
不在京城,那么就只可能是京城外的官家女眷了。
就在霍思锦脑海翻翻之际,姚太后出声了,“先起来说话。”
“谢太后娘娘。”
谢过恩后,霍思锦抬眸,悄悄观察着姚太后的神色,神色微敛,虽还算平和,但却也不如上一次那般温慈。
霍思锦再将目光悄悄从姚皇后脸上撇过,只见其隐隐可见喜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靖北侯夫人你可认得她。”姚太后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厉氏。
杨氏看过去,想了想,随即茫然地摇摇头,“请太后恕罪,臣妇似乎不认识。”
姚太后没恼,只淡声与厉氏道:“你自己说。”
姚太后神色不悦,厉氏心跳如擂鼓,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妾身厉氏,在嫁进夫家前,和侯夫人做过一段时间亲戚。”
闻言,杨氏立马想起来了,“你是我弟弟的夫人。”她弟弟英年早逝,生前是娶过妻的,只是奈何走得早,弟媳便回了娘家,往后的事情杨氏就不清楚了。
看着前弟媳,杨氏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惦记娘家的亲人,只是奈何娘家的人都早早地撒手人寰。
杨氏没往深处想,然而霍思锦却不同,她立马心道不好。“霍思锦”这么多年养在江州,正是杨家的宅子。
厉氏曾是杨家的人,她到底知道多少可说不准。
霍思锦心头警铃大作,织芸织菁姐妹已经接来京城,其他在宅子里曾经伺候过的下人也都一一打发了,却唯独忽略了曾经是杨家人的厉氏。
“母亲慎言。”霍思锦连忙出声,面色凝重地与杨氏摇头,“这位是易夫人,上一次娴妃召见女儿来宫里时,女儿曾见过。”
杨氏不明所以,不过她见女儿神色凝重,当下脑子里又想起方才未进殿时,霍思锦紧张的情绪,顿时也留了心眼儿。心神微敛,与厉氏道:“原来是易夫人,妾身失礼了。”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娘家的兄弟已经逝去多年了,也未曾留下子嗣,说起来厉氏早和她没任何干系了。
“侯夫人……”
上头姚皇后声音急切,只是她刚开口就被姚太后拦下,“哀家有话问侯夫人。”
两后相继出言,霍思锦心里捏了把汗,先前只是五分的猜测,看眼下这场景,猜测便也成了八九分。前方恐是艰难险阻,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霍思锦微低着头,余光悄悄从殿中众人扫过。姚太后面色严肃地坐在上方,一旁的姚皇后看似神色平常,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将其暗喜之意表露无疑,而那位易夫人厉氏则是垂眸低首,教人看不清神色。
她出生时,杨家已然迁出京城,加之舅舅英年早逝,杨家再没剩一人,因而霍思锦对厉氏并不了解,甚至若非今日提起,她都不知道曾经的舅母姓厉。
厉氏,厉氏,可她为何要害她?
上头姚太后沉声道:“杨氏,哀家问你,你可有什么要坦白的?”
此言一出,杨氏与霍思锦均是心下一跳,坦白,那就是有事隐瞒才需要坦白。
杨氏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儿霍思锦,耳畔忽然传来姚皇后急切地声音,“母后,看她那动作就足以证明厉氏所言非虚了。”
杨氏吓得脸色一白,赶忙把目光收回,“妾身失礼,求娘娘恕罪。”
“失礼?”姚皇后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这是失礼的这么简单的事儿吗?侯夫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吧。”
杨氏并不擅长说谎,若非当年形势所逼,她断然不会撒下那弥天大谎。可这谎一撒便是十几年,如今好容易结束了,她的锦儿总算是换回女儿家的装束了,怎可前功尽弃。
纵然是不擅长说谎,也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杨氏“茫然”地答道:“娘娘,妾身不知道要交代什么。”
姚皇后一听这话,嘴角那笑容顿时绽放开来,“母后您瞧,侯夫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呢。”话里话外,火上浇油的意味十足。
在召见霍思锦母女前,姚太后已经认定霍思锦顶替霍长锦之事,心中已然恼怒。只是她想做个温和宽厚的太后,所以便想着给杨氏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却不想杨氏只装作不知,再有姚皇后的火上浇油之举,姚太后心头怒火顿时点燃。
“杨氏,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姚太后怒声道。
杨氏心里吓得打颤,她不傻,厉氏人就在这儿,还不是为着当年她以女替子之事。如今姚太后给她机会让她自己坦白,其中不乏有善意,杨氏从前也得过姚太后的照拂,对这位太后娘娘的感官极好,可这件事她决计不能坦白。
怕露出破绽,杨氏没敢看霍思锦,但满心里想着的却是她。锦儿隐忍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隐瞒住自己的女儿身,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往后只等着寻一个好人家嫁过去,生儿育女,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这份平静安宁来之不易,不能就这么得而复失。
杨氏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提醒自己:不仅不能主动坦白,即便是厉氏把事情捅了出来,她也要死咬着不承认。
后面等待她们母女的是什么,杨氏不知道,但是她深知若是承认了,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一切前功尽弃。
“侯夫人看样子是不肯主动坦白了。”姚皇后言语间掩不住的得意洋洋,“也对,欺君之罪,这么大的事,侯夫人哪里敢说。既然侯夫人不肯坦白,那本宫替你说吧。”
姚皇后见姚太后也没再开口,知她无异议,这才扬声道来:“你的霍长锦早在未满月的时候就夭折了,于是你就谎称霍思锦是霍长锦,又借口霍思锦体弱多病,留在江州杨家静养。”
不等杨氏做任何反应,姚皇后又开口道:“杨氏,你不用否认,本宫是皇后,若非早已经事情查清楚了,是不会把你召进宫来的。今日召见你,可不是听你狡辩的。”
杨氏脸色煞白,脑子里乱作一团,她该怎么办?她的锦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