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绍设想过无数自己和毛泰九重逢的时候的场景, 她想过很多,比如——
花前月下邂逅相遇?
闹市街头蓦然回首?
深夜烧烤店喜相逢?
……
她还设想过, 要根据毛泰九的表情语言动作等等, 判断他对自己的想法, 来调整自己要说的话或者策略。
甚至于, 她想着要是毛泰九不认自己了,干脆她也来一个装失忆, 再重新认识吧。
然而那么多的准备和内心演绎,结果舒夭绍从来没想过, 自己千里迢迢跑到南韩——她连毛泰九的面都见不着。
是的, 见不着, 是真的见不着。
高档奢华的会所门口, 已经站了一会儿的舒夭绍扛不住了,坐回了自己的轮椅上,她忧郁地问身后推着轮椅的女人:“阿婵啊,你就不能帮帮我?”
是的,阿婵!
这就是隔壁家那个养了只超可爱的小黑狗,结果小黑狗被毛泰九锤死了的女孩子。
舒夭绍和阿婵也有十几年快二十年没见面了, 可是她对于那一段深度昏迷和意识记忆都混乱的时光没什么概念, 像是做了个梦, 她和阿婵没什么隔阂, 她还把阿婵当成小时候的玩伴,可是阿婵却不再是从前的阿婵了。
她身材高挑,四肢肌肉线条流畅匀称, 站姿笔直,齐耳短发也直直的,皮肤不是这个国度女人最爱的白,反而是经过太阳洗礼的那种有些偏健康的浅浅的棕色,她的眼神更是让人有种洞若观火的感觉。
舒夭绍看着就觉得心酸,当年那个和自己哭成一团的小姑娘啊,长大了,漂亮又干练,飒爽之气,蓬勃汹涌。
她虽然也在长大,可是身体很糟糕,四肢虽不至于枯瘦如柴,肌肉却也确实松软无力,站都不能站太久。
羡慕~
小叔叔为了开解她,特意放她来南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阿婵的全程陪同。
舒夭绍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阿婵这些年的经历了,她应该是进军队了吧,不是兵就是警,她身上那股子普通人不会有的刚毅与坚韧,那标准的扑克脸,舒夭绍再熟悉不过了,她曾经无数次蹲在电脑前看大阅兵的时候,扑面而来就这种感觉!
阿婵低头看了她一眼,动作还算温柔地给她加了条羊毛毯在腿上,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三天之后将你带回国,其他我一概不管。”
舒夭绍:“……”那我就很心塞了。
终于,有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开来了,舒夭绍眼睛一亮,这是不是就是毛泰九的车……?结果没能等到她想好怎么出现在毛泰九的面前呢,车上下来好几个西装男,动作迅速又熟练的清场。
等下,清场!?为什么要清场!?为什么!这不是公共场合吗?
有个西装男上前,冷着脸冲阿婵摆手势,阿婵面无表情地把轮椅一转,马上就要带舒夭绍走掉。
“等等,阿婵,你不应该交涉一下吗?”你看起来那么牛,结果就这样配合地被清场?你这怂怂的态度匹配不上你的飒气啊!
阿婵不理她,不紧不慢地推着轮椅,一副逛街的模样。
舒夭绍转过头去,眼看着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再下来几个人,他们拉开了车门,恭敬的迎接里面的人。
舒夭绍心脏倏地一跳——这个是不是毛泰九!?
好像就是啊!又好像不是啊……舒夭绍这会儿眼神也不大好使。
排排站的西装男,恭敬地鞠躬问好,而那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高个子男人,则步履极快地向会所里走去。
西装男一鞠躬,那人就有种众星捧月,鹤立鸡群的感觉,舒夭绍终于看清楚了,与此同时系统也马上出声——
【发现任务目标。】
“泰……”屁//股下的轮椅突然加速。
“诶诶诶!?阿婵等等,等等啊阿婵!”舒夭绍抓着轮椅大叫,麻蛋这女人是被小叔叔派来搞破坏的吧?
舒夭绍跑了好几个地方,曾经去过的毛家的房子,进不去,毛家的公司,没预约见不到面,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蹲在这个会所门口蹲到了舒夭绍,结果阿婵手疾眼快地就要把她推走!?
我又不是不能走了!
舒夭绍气急败坏地噌一下就站起来,喊着:“泰九!毛泰九!”
结果站得太着急,膝盖猛地一痛,她砰一下又跌回轮椅上,阿婵目不斜视地直接推着她转角,手舞足蹈的舒夭绍挣扎无效,抗议无效。
舒夭绍没看到的是,一步跨入会所大门的青年,神使鬼差地停下了脚步。
“代表……?怎么了吗?”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毛泰九停在了原地,似乎若有所感地回头,继而动作极为迅速地扫过一大片区域,那深邃眼神更加阴沉了……什么都没有。
会所前有无数人,来来往往,谈笑自若,可是没有,没有他熟悉的人,他熟悉的声音。
是幻听吗?啊…刚刚好像,听到了雅琴的声音呢。
真是糟糕的幻觉!毛泰九的脸倏地冷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复刚刚温和有礼的贵公子模样,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了起来。
身旁跟着的西装男更加心慌了,不敢再看他,这个毛会长的独子,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相处啊,看着就觉得很吓人呢,有些喜怒无常的模样。
毛泰九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神色自若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动作说不上多么优雅,却自带一股不羁之气。
毛泰九在众人面前,又恢复成了刚刚那位低调温和的代表,他扬起了一抹似乎可以演练过无数遍的温和的笑容,缓步走入了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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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餐要吃什么?”阿婵依然摆着自己的扑克脸,似乎没有任何不妥的模样,也不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抱歉。
舒夭绍说气也很气,但是说不气也确实不气,主要是她气不起来,现在这身体,情绪一激动就感觉大脑阵阵发昏,她是真的不敢让自己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小叔叔肯让她来见毛泰九一面,已经是仁慈至极了啊……阿婵这样不配合,估计也不是她本人的意思。
“阿婵,我只是要和他见一面,我没打算做什么。”舒夭绍平复了下来,解释着。
阿婵瞥了她一眼:“你晚餐要吃什么?”
舒夭绍被噎了一下:“……”
怎么说呢,虽然说是送她来见人家一面,可是小叔叔连厨师和她的私人医生以及康复护工家政阿姨等等全都打包送过来了,还给租赁了一栋小楼房。
就算只给三天,他也安排得妥妥当当,这让根本不打算三天之后就回去的舒夭绍感到羞愧,可是她依然记挂毛泰九,做不到放下他完全不管。
舒夭绍叹了一口气:“随便吧,有什么食材就准备什么好了。”
事实上,那一场意外说是让舒夭绍的身体千疮百孔也不为过,她的身体机能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比如胃。所以小叔叔会连厨师都打包过来,而且舒夭绍本人为了能让自己活长一点,对于这些东西是真的配合,给什么吃什么,让吃多少就吃多少,绝不拿伤害自己来威胁疼爱自己的亲人。
阿婵得到了她的回应后,点了点头就下楼了。
舒夭绍独自坐在轮椅上,拿着遥控按了下,轮椅向前,她坐在了玻璃窗前,阳光落到了身上,脸上,像是当年靠在落地玻璃窗前的韩英兰一样。
“我感觉很羞愧……”舒夭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有些无力,更多的是茫然。
当年答应了韩英兰,一定带毛泰九离开,当年答应了毛泰九,永远陪着他……可是她没能做到,一件也没能。
到了现在,她陷于两难之中,一边是原身的亲人,一边是任务……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目的和最终归宿,是她记挂在心从未放下的人。
阿婵端着温水上来,就看到靠在窗前晒太阳的舒夭绍,她眼神有些复杂地上前:“十九年了,距离你上次和他见面,已经过了十九年,不是一年半载,正正十九年!你难道真的天真到以为你们之间不会有改变吗?”
舒夭绍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就好像……做了个梦,我和他上一次见面就好像在十天半个月前一样,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你说要见他一面,现在也算是见到了吧?要准备回程吗?”阿婵硬邦邦地问。
舒夭绍忽然就觉得没那么膈应了,就好像是一个已经彻底要面对死亡的人,对什么都可以放开了一样。
因此,她对着阿婵笑了笑,说:“你还是很讨厌他。”
“我小时候确实讨厌他,现在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雅琴姐,这人小时候就能锤死我的小黑,长大后呢?你知道有多少杀人狂,是从虐待动物开始的吗?”
舒夭绍没有回应,阿婵也不打算说下去了,她拉了一下窗帘,遮挡住阳光,说:“到休息的时间了,晚饭前我会叫你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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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躺在了床上,却没有乖乖睡觉,主要是睡不着。
今天的惊鸿一瞥,让她忽然有种恍惚和陌生的感觉,那个高大的俊朗的男人,和她记忆之中的少年,相差远矣。
最重要的是——
“系统,你监测的结果是什么?”
【监测结果:目前任务剧情已开启40%,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
已经开启了40%!?就算早已有心理准备,她的手指还是猛地颤了一下。
她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识别反派成功后,系统给出的任务剧情。任务剧情似乎就是从男女主合作追凶破案开始的,因为这是一个刑侦剧。而男女主之所以会合作,是因为他们的亲人都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他们合作的初衷是为了揪出毛泰九这个杀人狂。
任务剧情已经开启了,就说明男女主已经合作,男女主已经合作,就说明——
毛泰九已经杀人了!
舒夭绍呼吸一促,脑子倏地一阵钝痛,她急忙按了一下轮椅上的红色键,随着急促的铃声,阿婵领着穿着大白褂的医生冲入房间。
一切处理好后,因着药物已经起效,舒夭绍觉得自己好些了。
“你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医生无奈地看着她,“你这个情况本来就不适合长途奔波,也不知道林书记在想什么……”
阿婵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医生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说:“好好休息吧,尽量不要大喜大悲什么的,避免情绪波动,就算是特质的镇定剂,你这个情况也不能多用。”
医生离开后,舒夭绍因着药物似乎有助眠的作用而昏昏欲睡。
阿婵看着她,似乎是妥协了:“好吧,算你赢了……”
她又继续说:“明天中午,我想办法让你和他一起共进午餐怎么样?”
可是舒夭绍没听到,她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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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中途醒来吃了为自己特制的营养晚餐,临睡着的时候,她想,自己的任务或许要失败了。
她本以为毛泰九至少能坚持一下,没想到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当初舒夭绍拼尽全力就想要“感化”毛泰九,现在想来,还是自己的锅啊,明明毛泰九都已经答应了的,结果因为毛基范,竹篮打水一场空。
舒夭绍当初有多么想要感化毛泰九,现在就有多么想送他进监狱。
他杀人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剧情都已经进行到了40%,而毛泰九似乎还在逍遥法外!?
舒夭绍的心情太复杂了,复杂到根本说不出来,哭不出来,只剩下心上苍白。
任务要失败了!感化毛泰九就成功不了,舒夭绍来之前就在为如何处理与毛泰九的再次相见而纠结,也根本不知道毛泰九对自己的态度,甚至悲观地觉得也许这孩子早就长大了,小时候的玩伴算什么呢?估计早就已经忘记到九霄云外了吧?
怀着这样心思的舒夭绍,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可以让毛泰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入狱”的。
不能让他主动入狱,那就等于说……舒夭绍只能和别人合作,暴力送他被动入狱了。
也就等于说——这个世界的任务失败了。
舒夭绍又睡着了。
一抹湿痕自眼尾落到额角,没入发间。
阿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两侧的头发都湿了一小块,她叹了一口气,去叫家政阿姨送来热毛巾,给舒夭绍擦了擦脸。
“那本来就是个人//渣啊,我们不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吗?你当时还打他呢,现在为什么要为他哭?”阿婵语气平淡,又深藏愤懑。
舒夭绍睡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忍不住哭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任务要失败了,她终归要面对系统给她看过的所谓的命运?
是因为她曾经的苦心孤诣都付诸东流?
是因为对毛泰九太失望了?
还是因为……她推断出毛泰九杀人后,想要送这个被自己一直放在心上小心擦拭的人进监狱,竟然没有心理负担,甚至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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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是在大半夜醒过来的,她精气神突然就好了起来,要阿婵和她一起到外边走走。
阿婵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沉默地和她出门。
缓步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上,舒夭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
她已经做下决定了,她不打算和毛泰九相见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送他入监狱,也知道这孩子自小以来的偏执是不可能主动入狱的……所以舒夭绍放弃任务了。
只是放弃了任务,不代表她要对毛泰九的行为袖手旁观,剧情里说他是变//态杀人狂,所谓杀人狂,自然不可能只是杀男女主的亲人的,估计整个剧情线里,他杀了不少人。
舒夭绍阻止不了毛泰九前面的杀人举动,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助警方,及时止损,亡羊补牢。
舒夭绍也不是傻的,既然堂哥一直没放下心中的仇恨,且一直关注着毛家,那他手里头肯定多多少少有些料,早年舒夭绍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就知道毛家不干净。
她想要从堂哥,或者说林家人手里拿到某些证据,针对毛家也好,针对毛基范也好,针对毛泰九也好……她想和男主武镇赫或者和女主姜劝酒联系上,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推动剧情线更快地发展吧!估计男主武镇赫或者和女主姜劝酒还不知道毛泰九就是杀了他们至亲的凶手,稍微透露这一点,他们就会把表面上“和这些凶杀案件八竿子打不着的贵公子”死死盯住。
天网恢恢,纸包不住火,男女主早晚能揪住毛泰九的小辫子,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的。
至于自己能否改变所谓的命运……算了吧。倒不是认命,只是她依然秉持“尽人事,听天命”的宗旨,不论结果是否不如自己的意愿,舒夭绍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既然知道毛泰九犯罪了,那她无法假装不知道,更无法包庇他!
想通了之后,舒夭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了,因为想通了,有了宗旨,足够佛系,她的精气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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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舒夭绍走着走着就累了,阿婵一直推着的轮椅就派上了用场。
舒夭绍在给家里人编辑短信,向他们索要这些年他们压在手里头的东西。
远远地,舒夭绍看到有个类似于奶茶店的小店还开着,她忽然就有些嘴馋:“阿婵,你帮我去买一杯热牛奶好不好?”
阿婵看了她一眼:“那你别乱跑。”
舒夭绍当然不会乱跑,她也跑不动,她就坐在轮椅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小叔叔虽然放她走,但估计大伯父和堂哥是不知道的,讲真的,舒夭绍真的好怕挨堂哥的骂啊,唉!
阿婵回来了,给了舒夭绍一杯热牛奶,她自己不喝,就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走着。
“救、救命……”
阿婵动作一顿,舒夭绍喝牛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不要!求求你,放我过吧!啊——”
短短几个字,信息量如此之大。舒夭绍震惊地看着那黝黑的深不见底的小巷,有些胆寒。
人类惊惧到了极点的哀求和哭泣,混杂着虚弱无力的求饶声,就在不远处响起。
阿婵抓着轮椅的手猛地一紧,舒夭绍说:“阿婵,你去看看。”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军人的任务是保护手无寸铁的人民群众,去吧,虽然她不是我们的人民,却也是手无群贴的他国群众……”舒夭绍一边说,一边拿遥控调转轮椅,操纵着轮椅准备到不远处那家还亮着灯的小店铺门口。
阿婵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什么犹豫地自轮椅下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
舒夭绍震惊地睁大了眼。
阿婵已经动作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将手//枪交到她手中:“保护好自己,你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她说完,大长腿一垮,步履匆匆地冲进了那个小巷。
舒夭绍手抖得停不下来,她看了看,发现刚刚那家店已经关了,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咕咚。
勉强镇定下来,舒夭绍将轮椅转了一下,面对小巷的出口,拿盖在膝盖上的羊毛毯盖住了手//枪,右手在羊毛毯下握着枪,枪口对准自己的正前方,左手拿着手机打报警电话。
好吧,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的话,她一冲动,可能就……
“滴滴——这里是112举报中心。”
舒夭绍飞快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我和朋友出门,刚刚听到了有人在惨叫,你们能直接定位我的手机吗?”
那边停了一下,然后舒夭绍听到接线员说:“中文!请稍等,我们马上为您更换接线员,朴恩秀!”
舒夭绍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的是母语,她也会韩语来着,她刚想说不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换了个人,没办法,舒夭绍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朴恩秀嗓音温柔镇定:“已经定位您的手机,我们的警员马上出动,您现在在安全的地方吗?请保证自己的安全。”
舒夭绍蒙圈了,我安全吗,我也不知道啊。
她颤颤巍巍地抓紧了手里边的枪:“请尽快过来,我的朋友冲过去救人了,她也是个女人。”
舒夭绍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刻意加重了阿婵也是个女人的事实。
然后舒夭绍又感觉对面报警中心的人换了:“你好,我是112举报中心主任姜劝酒,现在您请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或者到人多的城市主干道,或者将自己藏起来,这里保持通话,但是请不要说话,以免暴露您的目标所在。”
舒夭绍眼睛一亮:姜劝酒!女主角啊!
她听从吩咐:“好的。”
她本想舍掉轮椅自己起来走,轮椅目标太大,但是站起来就感觉双腿一阵酸软无力,这破身体,简直了!
舒夭绍咬牙,恨恨地将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放在腿上,左手拿起了遥控,正东张西望地看看哪里能把自己藏起来,就眼尖地看到有个穿着塑制黑色大衣,戴着兜帽的男人匆匆从小巷口出来。
舒夭绍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这个、这个特么的就是……!?
阿婵紧追在后方,速度极快,而男人跑路也极快。
一直到这个高大的男人快要到眼前了,舒夭绍才看清楚对方似乎一直在笑,兜帽遮挡住了大半的脸,她看到了对方下颚的弧度,白皙的皮肤,以及笑得咧开的唇畔里的——两排白牙。
他手里头提着一个什么东西,大大的,圆圆的,很像舒夭绍以前体育课上玩过的铅球,只是这个球似乎还有个把手?
舒夭绍紧张地避开了主道,没打算要拦着这人离开,与此同时,那男人越来越近,她掩盖在羊毛毯下的枪,也随着他的身影而调整枪口的角度。
阿婵看到了不远处保持着目瞪狗呆脸的舒夭绍,倏地睁大了眼睛:“雅琴姐你快走开!”
就在此刻,黑衣人和舒夭绍相错而开,舒夭绍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黑衣人因为阿婵的话,脚步猛地顿住,然后他倏地回头,飞快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舒夭绍头皮都麻了,她看不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但是那种被盯住的感觉极为糟糕,就像是头皮上爬满了蚂蚁一样,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她咬紧了牙,紧张地看着那人,枪口对准了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颤抖着往里收……
我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
那人似乎只是被阿婵的大喝而震了一下而已,他停留的动作甚至不到一秒,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建的瞬间,又恢复了行动,他毫不流连地越过了舒夭绍,身影匆匆大步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阿婵也已经到了眼前,她差点就要追上了!
但是她不打算继续追了,看着满头大汗的舒夭绍,阿婵感觉自己有些心虚:“对不起,差点没保护好你。”
“没、没有……”舒夭绍颤颤巍巍地把枪拿了出来,递给阿婵。
“我刚刚差点就要开抢了,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要杀人了……还好他没打算对我做什么。”舒夭绍松了一口气,拿腿上的羊毛毡擦拭自己汗津津的手。
一口气松下来,舒夭绍就感觉自己头发湿了,后背也湿了,狼狈不已。
阿婵拿出了轮椅后面放着的纸巾,细心地帮舒夭绍擦汗。
舒夭绍看着轮椅不远处的点滴血迹,忽然想起那人似乎骤然在自己身旁停顿了的瞬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倏地紧缩:“他他他、这人变/态吧!?他该不会拿那个铅球砸人?”
阿婵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警报声,还有呼啸而来的警车。
舒夭绍忍不住腹诽:这难不成就是电视剧通病?警方总是在事情结束时候及时出现!?
阿婵神色如常地将抢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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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舒夭绍和阿婵都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
一开始就是一些常规询问,舒夭绍虽然心脏还在砰砰砰的乱跳,但是说话好歹也是条理清晰的。
“应该是一个男人,大概这么高……”舒夭绍蹙着眉,比划了一下,“应该有一米八左右,我当时坐在轮椅上,看的不是很清楚。”
对方点头,记录,让她继续说。
“他穿着黑色的像是雨衣一样的外套,长款的,到膝盖上,兜帽遮住了脸,当时很暗,我视力不是很好,没看到他的脸。”舒夭绍还在绞尽脑汁,忽然又想到:“哦对,牙很白!”
做记录的那位叫沈大值的警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温和地说:“别紧张,慢慢想。”
舒夭绍点了点头:“这个男的穿的是西裤,黑色西裤……”
“还有应该是皮鞋,但是太暗了,没看清楚什么颜色,黑色……或者棕色?我不确定。”
完了之后,舒夭绍就各种形容自己看到的对方手里头的武器:“像是体育课会用上的铅球,但是有把手,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本来舒夭绍还在自顾自地描述,结果她发现随着自己描述的东西越多,对面做记录的沈大值警官抓笔的手竟然在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可以看到其清净和骨骼脉络收紧得程度。
舒夭绍心口倏地收紧,忽然有了一个不是很美妙的猜测,该不会……卧/槽!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些什么呢,就听到隔壁像是发生了暴/乱一样,有个男人疯了一样的大喊:“没看到他的样子!?你给我仔细想!想起来啊!混/蛋!怎么可能没看到,你不是冲进去救人了吗!!!”
阿婵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边因为隔壁的动静都安静了,舒夭绍也就听到了阿婵的声音:“武警官,麻烦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差一点,你自己说的你差一点就抓到他了,那个疯子,那个杀人狂!”
“对,我是说了差一点,但是你也知道是差一点,而不是已经抓住了。”
武镇赫像是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还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劝导的声音,以及这杂乱的声音中依然冷静自若的阿婵的描述:“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首先看到的是那个人的背影,他扬起手里的圆锤形状的武器,去砸受害人的头部……”
声音停了一下,似乎是武镇赫被安抚住了一样。
阿婵的声音在继续:“我随手拿起了小巷里堆放的一根废弃扫把,而那个人听到了声音后,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追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敢冲进去救人吗?你为什么不追!”
“镇赫!你疯了吗!?她也是一个女人,你身为警/察怎么能要求一个弱女子去追捕凶手!”有另一个男人激动地大喊着。
阿婵似乎只是在看闹剧一样,对方有多么疯魔有多么癫狂都似乎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在叙述发生了什么。
“我想,在当时的情况,如果被害人还有救的话,及时挽救一条生命比追捕凶手要更有意义。另外,追捕凶手是你们警方的责任,而不是我这一个外国游客的责任。”
对面又乱了起来,然后这边的门“碰”一声被从外边踹开。
舒夭绍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向着自己冲了过来,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她避无可避,而这人已经抓住了舒夭绍座椅的扶手,对着舒夭绍吼道:“啊!你!她说只看到了那个人//渣的背影,你呢!?你看到了吧,那个人的脸!?你当时轮椅就对准了小巷的出口啊!”
舒夭绍回答:“他带着兜帽,他还长得很高,我……”
武镇赫气急败坏地凶猛摇晃了一下椅子,舒夭绍被晃得眼珠子一瞪,顿时就有些头痛了。
阿婵也冲了过来,直接将武镇赫拉起,一脚踢开,声音冷冰冰地警告:“武镇赫!请你像个人!像条疯狗一样咬现场证人,你算什么警/察,你对得起你们国家和国民对你的期望吗!?”
武镇赫倒在地上,一群人堵在门口要拉他起来,他不配合,躺地上又哭又笑。
“两个证人,一个都没看到他的脸?啊……没看到!?”
“我一定、一定要将他关进监狱里去!”
他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都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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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阿婵打电话让司机过来警局接人,她们则在警局等待。
姜劝酒和其他警员都向她们道歉:“抱歉,武警官因为早年的经历……才会失控。你们今晚遇见的人的杀人手段,和多年前杀死武警官的妻子的变//态杀人狂是一模一样的手法,所以他……”
阿婵神情自若,扑克脸嗖嗖放冷气:“我们能理解,但是这不是你们纵容一个警官发疯的理由,一个警官如果连基本的冷静都丧失了,像一条疯狗一样连证人都要咬,那么我很怀疑你们南韩的治安水平。”
这个治安水平肯定很糟糕,舒夭绍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糟糕怎么培育出变//态杀人狂啊,而且这是追凶剧嘛,肯定很多这些东西的。
阿婵的话太过不留情面,姜劝酒有些被冒犯的感觉,却因为是警方有错在先,硬生生地忍了:“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最后姜劝酒还给他们带来最新消息:“今晚的受害者,已经确定死亡了。”
阿婵面色沉重地点头:“我知道,我停了一下检查她,那时候就已经没有心跳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人的命停留一下,她估计已经抓到了那个凶手!
舒夭绍本来只是在喝水,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棕色皮鞋!
西装男拥簇着那辆车,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条纹西服,身材高大,脚穿棕色皮鞋,他们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那人……
那个人,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兜帽,笑容癫狂,从她身边走过,猛的停了一下,皮鞋,黑色……或者棕色的。
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串了起来——
一个惊悚的发现!
“怎么了?好端端怎么还走神了?”阿婵马上丢掉了舒夭绍手里的水杯,疯狂抽纸巾给她擦拭。
舒夭绍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己想到了什么,结果浑身都颤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洒了。
姜劝酒也注意到了,马上过来问:“林女士,您是想到了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她疲倦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舒夭绍。
舒夭绍刚想说什么,结果嘴一张,就看到了刚刚做笔录的沈大值警官从玻璃窗外路过,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什么,我刚刚就是走神了没拿稳杯子。”
姜劝酒抿了抿唇,她没有相信舒夭绍的话,却也没有继续逼迫追问,点了点头:“好,您要是想到了什么,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补充。”
她将自己的名片给了舒夭绍,阿婵替舒夭绍接了过来。
这时候,外面的车已经到了。阿婵推着舒夭绍到了警局门口,又扶着四肢无力的舒夭绍站了起来。
阿婵抓着她的手,问:“能站稳吗?”
舒夭绍点了点头:“还行。”
等阿婵松开了舒夭绍的手,她马上就去扒拉住了警局门口的墙。
阿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身体这样子,还非得过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动作迅速地收轮椅,将轮椅折叠好,收进了后备箱。
阿婵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问舒夭绍是不是真的没看到那个人的脸,没有人舒夭绍刚刚杯子里的水洒了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没有问题她为什么想到了什么东西却没说出来……
司机下来想帮忙,但是阿婵已经动作迅速地合上了后备箱,司机打开了车门,阿婵就小心地扶着舒夭绍进去。
警局门口的拐角处,有一辆融入了夜色的黑色汽车,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没人知道里面的人,一直看着这边,紧紧地、紧紧地看着,盯着。
像是发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又像是发现了合胃口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