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又一次外焦里嫩了。
哥哥说:“此事我也是刚刚知晓,不过那小妾说的只是‘光禄勋’,因此我们全推到了前任光禄勋身上,尚有回旋余地。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在说我。皇祈这招棋下的,实在是狠。蛇打七寸,真是不得不服。”
我说:“你这么确定是皇祈?”
哥哥冷哼一声:“不然还能是谁?不过那小妾已经咬舌自尽了,现下是死无对证。”
我说:“那也不能就说是皇祈啊。我也能派个女的过去咬舌自尽呢。”
哥哥皱着眉疑惑的说:“我说自从你和皇祈洗过鸳鸯浴之后,你这胳膊肘怎么净往外拐?要么我干脆成全了你,想个法子把你弄出宫去,放你自由好了。”
我一下乐了:“那感情好嘿。”
哥哥说:“滚。你还真有脸往上凑啊。”顿了顿道,“这事说来话长,往后有时间了再跟你细说。今年各地收成很不错,陛下好像有意要出宫祭祀,免不了要拖你一起。但你千万别跟着过去。”
我说:“啊?为什么?”
哥哥突然警惕的看向门外,顿了半晌,道:“到时候我一派人给你送来樱桃,你就立即装病,知道么?”说完也不管我知道不知道,站起来就准备走。
路过我榻边的时候正好瞥见我床头小几上放的鲫鱼汤,说:“你这汤赶紧喝了,免得让旁人瞧出来。”
鲫鱼,取“鲫”——“急”,是我和哥哥约定的暗号。我推了推碗说:“不喝。我喜欢喝豆腐炖的鲫鱼汤,这汤没放,我喝不下去。等会儿我倒了吧。”
哥哥翻了个白眼,说了句“矫情”,然后端起碗来两口给喝完了,说:“放凉了有点腥。”
我说:“早跟你说别喝,倒了不也是一样的。”
哥哥道:“这种时候半点马虎不得。最近风声太紧,我自己身上也是麻烦一堆。若是没有大事不要轻易找我来。陛下说近日颇不太平,让我留在宫中住几天。明里是让我保卫禁宫安全,其实是把我软禁在了宫里。我现在是一身腥,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我失笑道:“他这理由找的可不大好。你是光禄勋,从二品。只不过在宫外死了个两个官,就让你亲自留在宫中护卫?说得过去吗?”
哥哥摇头道:“他聪明的很,制衡我们和皇祈的双方力量,前段时间是抑制皇祈任其被我们打压,现在是压我们一下,让皇祈反过来伤我们一分。如今我们和皇祈任何一方都无法独大,他这皇帝的位子便坐的更稳。”
我叹口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反正你记着千万别冒冒失失突然找陛下表忠。一边是摄政王,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太皇太后,他现在是谁都不信。我们一步走错很可能弄巧成拙。”
我觉得这状况简直就是一团糟。真不知道我是图的什么啊,真是倒霉催的。现在这三方的势力,每一方都被另外两方牵制,谁都没有盟友。
下次我给皇昭上坟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看看他这丢给我的是个什么乱摊子啊,前有狼后有虎,他简直就是乌龟王八蛋。
头大。
结果更头大的居然还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画未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也不管我和玄珠学女红学的正起劲,扑在我脚下,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瘫的对我说:“小姐,少爷出事了!”
我被吓了一跳,手下一抖,针狠狠扎到手指上,皱眉道:“哪个少爷出事了?”
画未面如土色道:“慕容少爷出事了!他从您这里走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晕倒了,李名玉说他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当场人事不省,赶紧叫了崔临过去,说是中毒了!”
我霍然起身,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问完却觉得没时间耽搁了,厉声道,“哥哥现在人在何处?”
画未道:“少爷昏迷在了横波湖边,方才正在湖边的亭子问诊。”
待我赶到湖边小亭,哥哥被安置在亭子里的长凳上,崔临跪在旁边认真的看着他的舌头。周围宫女太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李名玉守在亭内。
见我过来,所有人赶忙行礼。我上前一步对崔临道:“免了。情形如何?”
崔临道:“十分奇怪。微臣反复问过光禄大人的贴身侍卫,”说至此看了看李名玉,“光禄大人这一天都很忙,似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喝的茶是跟其他大人一同饮的,吃的糕点也是。按理说不该中毒。”
“中的是什么毒?”
崔临皱眉:“这毒来势太过凶猛,依臣的判断……应是牵机。”
我的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两晃,被玄珠和画未双双扶住坐下。我捂着额头,入手全是冰凉的冷汗。崔临赶紧说:“太皇太后身体要紧。”
周围有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人悄声交头接耳。我紧紧握着玄珠的手,对画未道:“让他们都退下去!今日之事若敢私下议论半句,不用知会上头,直接当场杖毙!”
然后转回头来对崔临道:“你只管与哀家说实话。此毒是否无解?”
崔临思索片刻,郑重道:“此毒史上从无解毒先例,但臣以为,光禄大人中毒并不甚深,臣已给他服下参汤与药丸暂时缓住毒性——也许可以找到解毒之法。”
我闭了闭眼——也许……只是也许。
我说:“他现在可能移动?”
崔临表示可以。我对玄珠道:“取哀家的銮驾来,把光禄大人移到哀家宫里。带信给慕容将军,让他立即入宫。传内外御膳房总管太监到青霄殿等候传见。此事封锁消息,下令封闭宫门,任何人只进不出!”
自从我当了太皇太后入主青霄殿,这座庄重的古殿还从来都没有如此肃穆过。哥哥被安置在偏殿采薇楼,我黑着脸坐在主位,一群太医以崔临为首围着床榻,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跪了一走廊,殿内上百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时有个小宫女快步跑进来,一看这阵仗又不敢靠近,跟玄珠耳语了几句,一脸的焦急。
我余光瞥见,以为是有什么新消息,立刻道:“什么事?”
玄珠刚张口还没说话,那小丫头急道:“太皇太后,不好了!”玄珠使劲拉了她一下想阻止,结果还是没止住,小丫头一溜道,“敏太祖妃和太后吵起来了!”
这节骨眼上我是万没有心情管她谁和谁吵起来了的,一个眼色递给玄珠。
玄珠立刻道:“没看到太皇太后在忙?你先回去,稍后再说!”
我已经把视线移回了哥哥这边,却不想那丫头居然锲而不舍继续喊道:“太皇太后明察!太皇太后可一定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敏太祖妃欺人太甚,已经三番五次欺压我家主子,这次实在太过分!太皇太后明鉴,我家主子实在是逼不……啊!”
最后几个字湮没在一声清亮的耳光声下,我沉声道:“哀家不过是避暑三月,对后宫疏于看管,却想不到居然能乱成这个样子。是哪个给你的胆子,胆敢妖言犯上,妄议太祖妃?拖下去给哀家掌嘴!”
小丫头嚎叫的被拖下去,画未给我奉了杯茶,安慰说:“小姐消消气,要不我过去看看?”
我瞄了一眼那一众太医,刚才那些话也能算得上是后宫丑闻,可都给他们听见了。若不妥善解决掉,恐怕引人悠悠之口。
这局面果然越来越复杂。
我叹口气道:“你去罢。那丫头若是打的差不多了就也放了。跟她们说,哀家这边有事脱不开身,其他的你看着办。”
画未匆匆而去。
崔临一直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减少存在感,现在觉得我这边的事总算处理的差不多了,然后好像自己刚才一直在神游然后现在幡然醒来的样子,对我说:“太皇太后,病情已了解的差不多,微臣等去外间研究一下方子。”
太医们鱼贯而出,玄珠半掩了门也退出去。
我虚浮的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握住哥哥冰凉的手,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哽咽的说:“你还说给我送樱桃,现在我可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装病啊……”
我伏在哥哥胸口哭了好半天,哭的眼睛都酸痛的不行才渐渐止住。正擦眼泪呢,玄珠连门都没敲就跑进来,说:“陛下知道了这事,正摆驾往这边来。老爷已经入了宫,估计马上就到。然后,然后……”
然后了半天也说不下去,我急眼了,一拍床板道:“快说!”
玄珠小脸儿煞白的道:“摄政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