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下意识就顺着那让她觉得很舒服的气息偏了偏头,红唇带着淡淡的酒气扫过对方的下巴,后者不耐烦地撇开了脸,压住她的肩膀,低声警告:“别乱动。”
“我难受……唔!”
嘴里被塞了一半冰柠檬,那酸到天灵盖的触感让谢云整个人哆嗦了下,瞬间清醒了大半,睁开眼用力看清了面前的人,她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陆鸾没理她。
原本是没准备来的,一方面学校管的紧,另一方面是猜想许湛没那么不要脸那么快就会来找茬……
刚才他正坐在教室里像个乖学生似的写数学试卷呢,写了一半突然接到了路遥的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许湛的人来闹事,让他来帮忙压下场子。
陆鸾当时已经准备好拨个电话给马仔去看看怎么回事,下句就听见路遥说:“我不跟你说了,我祖宗,就谢云,疯了似的喝了一杯加了料的酒,我得去看着她别出什么乱子――你来了解决完事再上203包找我,听见没……”
陆鸾没怎么听见。
因为路遥说到倒数第二句的时候他就站起来了,椅子在地上划出“滋”一声刺耳的声音,给班里晚自习的其他人吓得够呛,纷纷转过头一脸懵逼看他。
守晚自习的老师反应过来时,就来得及看见校园扛把子飘然离去同学的衣角。
而眼下,怀中半抱着浑身滚烫的年轻女人,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他没多少旖旎的心思,相反的,只觉得怒火滔天,恨不得把她摁在沙发上抽一顿!
“感觉怎么样?”他压着火气问,“去医院吗?”
谢云有时候也挺没眼力见的,咬着柠檬被酸得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说:“问题不大,我都认出你是谁了,而不是扑上来扒了你裤子……”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
话刚落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怀中的人“呸”地吐了柠檬:“我听这话都挺腻了。”
她还有脸抱怨他们嗦!陆鸾是真的想掐死她好不那么烦人。
又听见她慢吞吞地说:“没办法啊,不给个交代那些人哪里肯走。”
怎么不肯走?
用拳头请走就是。
陆鸾下颚微紧绷,没搭她的腔,谢云这边自顾自便猜他可能是打工今晚才出现在这,正忙着扯着他的袖子跟他说,今晚下面乱的很,让他别下去,惹了事受伤就不好了。
她还把他当小孩,当弟弟,生怕磕了碰了的。
陆鸾就烦她这样,皱了下眉一低头,见她红着眼眶一双眼水汪汪地望着他,面色苍白,一看就知道这些天她过得不太好,看着甚至有点可怜的样子。
此时的谢大小姐一点也没有在下面仰着脖子拍着桌子非要让她真正的“弟弟”给个交代的架势,偏心偏到了索马里海沟……
可惜陆鸾不知道。
他不知道方才谢大小姐多威风。
现在他看着她就觉得她十分柔软温柔又可怜,阿爸刚走刚下葬,便被当作亲弟弟的人带着一群下三滥的人欺负,她自己还不争气地往人圈套里跳。
光想到这点,陆小爷脑仁突突地跳,认真觉得她离开自己视线三秒就有本事作死自己。
他身上散发着低压,换了别人可能早就吓死了,谢云却还靠在他身上,毫无自觉地叹息:“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来,这次被迫喝了一杯加料酒,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招呢!”
“……”
陆鸾抬手将新的一瓣柠檬塞进她嘴里,在谢云被酸得想满地打滚时,他扶着她的肩膀放回沙发上,在她朦胧的注视中,还算温柔地替她拢了拢蹭乱的头发。
“别乱跑,锁好门,”他说,“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别下楼,万、万一楼下在打架呢,路遥说她请了神仙,神仙就快到了。”
神仙本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强调:“锁好门,听见没?”
谢云坐起来了一些,将一杯冰镇柠檬水一饮而尽后,像个小学生似的端坐地望着他,严肃地问:“你要下去上班了吗?”
“嗯。”
“哦,小心点。”
“嗯。”
然后陆鸾就走了,房间被关上的同一时间,谢云倒回沙发,扯了下衣服领口,把包房空调调低到18°C。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觉得好了一些,坐起来想给陆鸾发个微信问他几点下班,让他开车送她回去,她这状态还是不好开车。
就在这时,包厢房门被人推开,路遥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包厢里的人完整地坐在那,还松了口气。
谢云正拿着包想要告辞。
路遥把门拉开了些,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晚点儿走,楼下在打架呢,乱成一团。”
谢云:“?”
路遥:“说是不打服他们憋着火下次还要来,我琢磨挺有道理……你要不再等等?”
等个屁。谢云当场给陆鸾打了个电话,关机的。
她站起来,有些着急地踩着棉花似的步子往外走:“我看看去……”
“唉你别看了,你这走路都走不稳的下去不是添乱吗!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爱多管闲事?”
路遥想拉她都拉不住,被她连拖带拽下了二楼,然后手腕上力道一松,接着一个酒瓶飞过来,她弯腰一躲再抬头,谢大小姐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操,”路遥目瞪口呆,“我操?”
夜色里真的乱作一团。
许湛的人,安保人员,还有一伙不知道是什么人带来的马仔,打成一团……桌子椅子倒了一片,舞池里不是社会摇、丢纸片的人而是像野狗似的撕咬的小混混,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摔碎的酒瓶洒的酒液气息,浑浊不堪。
谢云看着一个马仔挥舞着一个酒瓶就要冲着她的脑袋来,她伸手一把捉住他的胳膊,沉着嗓音问:“看清楚我是谁?”
不清晰的光线里,挥舞酒瓶的就是方才被许湛扇了一巴掌的那个黄毛,半边脸还肿着呢,一看谢云那张脸,魂都吓飞了一半。
刚才就让她喝了一杯酒,差点被湛哥一巴掌拍死,这一酒瓶子砸她头上了,他还有个活?!
“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湛哥都走了,路遥请来的人跟我们闹场子呢!”
那黄毛也顾不得那么多,刀枪无影啊又不是人人都认识谢云,至少现在他们还是一伙儿的吧……
打群架嘛,用的上脑瓜子的地方就那一丁点。
比如甭管之前有什么仇,认识的脸就是自己这边的。
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在许湛之后又挨了陆小爷第二轮揍的黄毛护着谢云往人群外走,脱离了混乱就又转身加入战场。
她看了看周围,又打了次陆鸾电话还是关机,就在这时候她注意到一小波眼熟的、许湛的手下从战场里出来了,也在东张西望。
“他人呢?”
“跑了?干他娘的!”
“长得像个娘们似的出手那么狠,田老二的脑袋被他摁那开瓢你们看见没跟你妈水果摊卖西瓜的似的――”
“找找找!我日打架输了把他收拾了也舒服,擒贼先擒王!”
他们在找人。
好巧,谢云也在找人。
谢云路过他们的时候,那群人愣了愣喊了声“大小姐”,就见黑暗中那女人偏了偏头:“看见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孩了吗,在这打零工的,长得特别好……”
今晚这跟他们混战的全是长得像高中生的,而且场面一乱,谁他妈注意得到一个打零工的啊!
他们纷纷摇头,谢云见他们指望不住,干净利落地撇下他们自己去找,找了消防通道没见着人,又看见楼梯上有一滩血。
她心跳都跟着快了两拍,心想这些人来真的,怕不是疯球了!
她退出消防通道又去厕所找人,女厕所找到了个瑟瑟发抖、哭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公主,哄着她锁上门,告诉她有人来问就说话,他们应该不会伤害她……
见她颤抖着点点头,谢云转身又去男洗手间。
一间间隔间的门推开,推到倒数第二间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她手腕停顿了下喊了声“陆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那门从里面被人猛地拉开,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捂着她的嘴,将她拖了进去!
“唔……!”
谢云瞪大眼,尖叫都被对方死死地捂回去,对方的掌心粗糙混杂着血腥、汗水和铁锈味儿,将她嘴上的口红都蹭乱了,一把将她举起来压在厕所隔间墙壁上!
谢云刚开始还慌,但是很快的她眨巴眼就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一头黑发被汗水湿透,白皙的鼻尖还挂着汗珠,那双深色的瞳眸微微缩聚盯着她。
像是黑夜里受惊的孤狼。
“……呜呜唔!”
谢云抬手蹭了蹭他的手腕,指尖犹如柔软温热的羽毛扫过他手背。
他紧绷的下颚稍微放松,捂在她嘴上的手放下来了一些,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陆鸾把她从墙壁上放下来,顺手一拎,放在了马桶上。
“你怎么在这?”陆鸾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至极,“不是让你关好门,别乱跑?”
谢云才不理他,见着人了整个人踏实下来,随后很快被小小洗手间隔间的血腥味弄得紧绷……昏暗的光线里她伸手从他的胳膊顺着肩膀摸下来。
确认他没缺胳膊少腿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手背一动,碰到了他沾染了血的T恤,黑暗中,她微微睁大眼。
“受伤了?”
“没事。”
“让你躲呢?”
“打起来谁还管是谁,”陆鸾压低声音,还有心思哑声笑,“现在不是躲起来了么?”
…………………………………………你都要被砍死了才躲起来有个屁用啊大哥!!!
谢云被气得狂倒吸凉气,又有点心疼这年头小阿弟为什么这么不懂珍惜自己,伸手责怪地拍他的肩膀,心想这事儿完了说什么也要让路遥辞退她,否则她就去报警。
她动了动唇正想骂人,就在这时后洗手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有人吗!”
“找找找!我干我还不信有什么人能凭空消失!”
“一间间找!”
厕所第一个隔间被粗暴踹开。
认出那是黄毛的声音,谢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虽然他们好像是有个特别的人要找,但是谁也没规定他们找到敌对落单的马仔不会兴高采烈把他拖出去暴揍一顿!
几秒心跳如擂鼓,谢云脑子都是空白的,站起来拽着面前年轻人的衣领有些粗暴地将他同自己掉转了个站位,一把推着他将他推搡入隔间的阴影中。
陆鸾甚至没反应过来。
鼻息之间忽然就被熟悉的玫瑰香充斥了。
柔软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没用多少力气,她俯身垂落扫在他脸上的头发却犹如世界上最有束缚力的蔓藤,缠绕着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女人的指尖勾起他的下颔,黑暗中两人对视。
“初吻还在吗?”谢云淡淡地问。
陆鸾没来得及回答,对方柔软的唇便压了上来,她的舌尖还带着柠檬的酸,混着淡淡酒气……彼此的气息忽然交缠在一起,他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她的气息全方位的入侵了。
大脑一片空白,发麻程度不亚于那日被问是否喜欢。
他只是放空了几秒,很快就反客为主,大手攀上她柔软的腰肢,转守为攻,轻轻掐了她一下。
谢云被掐得猝不及防哼了声,对方的舌尖便趁机钻进了她的牙关,热情又霸道地缠住她的舌尖,不得要领,胜在足够强势……
一个礼貌的、避难似的贴唇吻忽然就变了味,
厕所隔间门被人推开时,谢云正跪坐在他大腿上,手臂攀附着他的脖子,唇换了个角度压在他的唇边……
柔软蓬松的头发纠缠在两人的身体之间,挡掉了他胸口上血淋淋的伤口。
听见身后传来粗暴的打扰,谢大小姐“啧”了声不耐烦地皱眉微微回过头,一只手还掐着怀中年轻人的下巴――
掌心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做什么?”
马仔们懵逼的注视中,她清冷的声音在厕所隔间响起,跨坐在年轻男人身上的女人鼻尖、眼眶都是红的,被咬得微红肿的唇水泽明亮……
那副动情水灵的样子,猛地撞入眼中,惹得人小腹都相识燃烧起来。
黄毛被吓了个底朝天,在谢云责备得目光中结结巴巴叫了声“大小姐”,猛地后退一步,“纭钡厮ど厦牛
“去、去消防通道找找!”
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声音渐行渐远,小小的洗手间隔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压在她腰间的大手还未挪开,紧紧贴合,掌心火热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