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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心(1 / 1)

王井龙也没想到陆小爷不要脸起来能这么不要脸。

因为靠得进,他亲耳听见电话对面的姐姐很有节操地说:“不行,你都多大了,那像什么话?天冷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买空调或暖气。”

王井龙甚至没来得及用同情的目光怜爱陆小爷几秒,就听见他冷笑一声:“没去过我家?看着是合适挂一个崭新空调外机在外面的环境?……算了,你没诚意。”

然后不等对面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扑回桌子上继续写题也写不下去,满脸烦躁地把数学试卷塞回抽屉里,他又拿出一本物理题,写了两笔,皱眉问:“这些题为什么出得千篇一律?”

王井龙答不上来,毕竟自我国重新开放高考政策以来,陆小爷可能是第一个问“为什么高考出题这么千篇一律”的人。

王井龙:“陆小爷,您现在像极了恋爱中充满了烦恼的少女……”

娇嗔且神经质。

当然这几个字没敢真说出来。

陆鸾扔了笔:“你听见了,她自己问我要什么的。”

“可能她以为您会管她要几万块钱。”

“我要钱做什么?”

“不知道,吃饭,交电费,缴学费,店里进点新设备……活着?”

陆鸾沉着脸,看着还是不太高兴。

王井龙觉得自己在安慰他,喋喋不休:“不要钱要点别的也行啊,纯洁一点可能要一只符合高中生身份的钢笔,再纯洁一点也许您会红着脸说我什么都不要……您不能张口就要她整个人。”

亏你想得出,这是要干什么,八百里开外一杆进洞?

狮子大开口,一口气能吃成胖子吗?

我没谈过恋爱也知道恋爱不能这么谈啊!

“她自己没规定好下限。”陆鸾说,“怪我要太多?”

“可能是她以为您自带有‘下限’这个东西。”

“……”

王井龙一时嘴快,付出的代价比较惨烈,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打篮球分到对手组被陆鸾扣了十二个火锅一个球没进,害他在所有女生面前丢光了里子和面子。

放了学,没等他找着机会控诉陆鸾的罪行,后者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留下了扑空的王井龙,还有被请了个霸王假一脸懵逼的班主任。

陆小爷用的借口是这样的:中午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手机落下了,我手机成瘾,离开一秒都很难受,所以现在必须去拿。

……………………

首先,陆鸾很穷,从不上饭店吃饭;

然后,陆鸾不爱玩手机(至少以前是),下课期间人家都掏出手机刷刷新闻或者开一把游戏,他连手都懒得往抽屉里伸一下……

所以,说什么手机依赖症,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荒谬。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而陆鸾这样心急火燎地去找谢云“讨公道”,却未曾想到他再次被放了鸽子。

因为谢云已经不在醉仙楼。

最近国内在严格□□除恶,所以谢云的报警成功地让整个荣连街分局都出动了,齐刷刷来了三辆警车,很有排面。

阿sir满脸严肃地打电话叫救护车送走了赖皮老狗,然后拷上了谢国昌。

后者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阿sir对他宣布了沉默权,既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从此刻起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这句台词很有TVB警匪片的味道。

谢国昌彻底懵了,说要请律师以及通知保释人。

没人阻止他,他信心十足地联系了许湛。

在他坐上警车忙着打电话联系人捞他时,那边阿sir也礼貌地请案件事发地经营者谢云一块儿回局里协助调查,并不知道陆鸾下午放学就马不停蹄来找她,以为他至少是晚自习之后才会出现,所以她眼也未眨便跟着上了警车。

谢云走向警车时,从另外一辆车上谢国昌伸了个脑袋出来怒骂:“谢云!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心思歹毒,生怕我同你争那些家产设计陷阱害我……”

“三叔,”谢小姐无辜地眨眨眼,“菜刀又不是我塞你手上的。”

谢国昌破口大骂,说什么走着瞧,他是良民,偷税漏税都无,必然不会有事,等出来要找她算账。

谢云拉开警车车门,回头看了谢三叔愤怒到涨红的脑袋一眼,微笑道:“那也要出的来才是,谢国昌,进去了你还想出来?”

“谢云,你这是要同我撕破脸分家?!”

“我老爸白手起家,每一分钱都是他自己赚来,遗嘱白纸黑字,谢氏所有产业均归我谢云所有……我们从未是一家人,何来分家的说法?”

“谢云!”

“谢国昌,早先便提前通知过你,”女人声音很淡,“我阿爸当年遭的罪,受的冤,如今我必然都要你一一还来。”

“你也要有那本事!”

“你看我有没有那本事。”

腿一迈稳稳坐入警车内,将谢国昌的骂声扔到了脑后,坦然面对身边阿sir看《溏心风暴》主人公似的看向她的崇拜目光,谢小姐伸手关上了门,把她亲三叔嘈杂的叫嚣关在车外。

她随着警察到警察局例行做了一些笔录。

这是她第一次到警察局对于严肃案件专做笔录的审讯室来,一间小小的屋子,冰冷的铁桌,除此之外就是悬挂在脑袋上的吊灯,像是冰冷的钢铁牢笼。

进过这里坐超过十分钟的人,余生犯罪欲望都能减少至少70。

谢云坐在这里面同阿sir谈了几分钟,只是她这个人向来不太会聊天,喜欢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这案件协助调查的主题谈着谈着,就有点儿跑题……

跑到什么程度呢?

许湛来了,交了钱,成功把谢国昌保释出去,谢三叔、许湛还有一些保驾护航的马仔,一群人居然比谢云出来的还早,办完手续,浩浩荡荡地路过了谢云那件审讯室。

此时,谢云还在同阿sir说话。

她只听见墙那边单向玻璃被人粗鲁敲响,没一会儿门外传来阿sir的责备与制止声……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干出在警察局拍玻璃这种没品事儿的,只能是眼看着要获得自由的谢国昌在耀武扬威。

好巧不巧,此时有几个身穿制服、看着警衔更高的警察拉开门走进审讯室,在谢云面前放下一些资料。

谢国昌见门拉开了一条缝,立刻见缝插针地伸脸,对着审讯室中端坐的女人嘲笑道:“怎么样,我的贤侄,为何做个笔录也要那么久?哎呀,莫不是因为送上门所以被翻了几年前食物中毒案子的旧账?太糟糕了啊,要不要三叔介绍我律师给你用啊?”

他兴高采烈如提前过年,话语之中的N瑟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谢云掀了掀眼皮子,没理他,只是伸手碰了碰面前那近乎于积灰的、方才那几个高级警官带回来的档案袋……

打开抽出一张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此时谢国昌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正教育身边的许湛,不要太纵容谢云,这女人最近不安分到接连下套打他们叔侄的脸,闹得人尽皆知实在可恶……

也许是话太多倾述欲太沉重,谢三叔走得慢了些,结果就是还没走到警局门口,就又被叫了回去。

身着制服、帽子端正戴在头上的阿sir手中拿着一副手铐,重新将满脸问号的谢国昌又拷了起来。

“谢先生,我们现在怀疑您与几年前一起工地违规操作至人伤残的案件有关,请你再次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谢国昌懵了。

他迟钝又麻木地回过头看了看就在他几步开外的警局大门,又收回目光,在走廊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察队伍后面,有人“呵”地轻笑一声。

方才还在审讯室中忍气吞声被他嘲讽的年轻女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审讯室里出来,至队伍后慢吞吞上前,那张未化妆显得有些憔悴的漂亮脸蛋如今却有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三叔,看看被翻旧账的人是谁,”盯着谢国昌的眼睛,女人近乎于一字一顿,淡道,“我说过,进了局子你就别想再出去。”

赖皮老狗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她一直按兵不动,哪怕征得软妹兄妹支持也没有立刻告发谢国昌,只是因为她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软妹他们出来作证又不受到人身威胁……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先找个不痛不痒的借口把谢国昌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送进局子,让他从一开始就没时间安排所谓的“打击报复”。

……树倒猢狲散嘛。

毕竟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愿意为了个准备赔钱赔到破产、蹲大牢的人喊打喊杀?

她正愁这借口不知该从哪个天边来,老天爷开眼,这闲不住的缺德鬼却自己送上门来。

谢国昌从地狱来到天堂,还没爽两口新鲜口气便一下又回到地狱,重新走回审讯室时,直接愤怒到昏倒过去。

走廊里陷入一片忙乱,荣连街的阿sir们天天忙着处理高中生古惑仔打架斗殴,可能也很久没有这么混乱与刺激过。

谢云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犹如看一场大戏。

而在她身边并肩站着的是许湛,从头至尾男人沉默寡言,如今垂眼看着身边的女人。

至谢国平去世前后。

她许多举动让他刮目相看。

没有想象中的懦弱无助,也没有预料里的被野狗群狼分食,被众人视作金丝雀的谢大小姐总是化险为夷,将一切麻烦一一处理……

甚至还挖坑给他们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跳。

如今谢国昌是跌下了坑。

跌断了手脚,跌惨了。

许湛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秒,他有了“唇亡齿寒”的忧虑……

他下意识地不想承认这些。

两人并肩走出警察局,是谢云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转身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笑了笑:“三叔真是的,还让你白跑一趟,也不知道保释金是否能拿回来。”

她声音轻松,刚把亲叔叔两次送进局子里的人像是没事的人一般,脸上挂着温和又冷酷的笑容。

一阵寒风吹过,秋末的黄昏有些凉意。

许湛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不经意地缩了缩肩,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目光发沉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阿姐。”许湛说,“谢国昌再怎么样,都还是我们的叔叔。”

类似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今日这句多少真诚的成分,如今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阿湛,”谢云抬起手拉了下肩膀上还带着男人体温的西服,将她有些单薄的肩膀盖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是谢国昌先不守规矩。”

许湛盯着女人微微垂下如扇的睫毛陷入沉思。

几秒后,他薄唇微抿,话语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掩饰不住的薄凉:“你这话的意思,有朝一日若我也‘不守规矩‘,你也要将我一样送入警局?”

谢云没有立刻回答。

而她这种有些犹豫的沉默已经让许湛整个人如寒冬被浸泡入冰凉湖中。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养了几年的猫,一直以为乖巧得很,有一天它突然跳起来挠了他一下,见了血,它还要耀武扬威、不知悔改,仿佛在它的认识里它才是真正的主子……

而所谓的主人,其实狗屁都不是。

两人相对无言,许湛自问对谢云也不是那么真诚,只是如今感觉到了失去“在她心中排列第一宝座”后的落差感……在外头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许少爷有些难受,盯着面前的女人喉头滚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骂,是找不到词的。

好像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目光凝视中,见她风中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露出黑色发丝后小小的白嫩耳尖,心中一动,目光也变得柔和些许,他哑着嗓子叫了声“阿姐”,抬手正欲替她整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冷漠的声音。

“不是让你别乱跑,不在酒楼不知道说一声?”

年轻人的嗓音低沉磁性。

站在警局门口的两人双双转过头,谢云便看见陆小阿弟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一张漂亮的脸阴沉沉,冷得像是用冰刚凿出来的冰雕。

实在不怪陆鸾有气。

他跑到醉仙楼扑了空,听说人到了警局,担心她应对不好、不会说话导致出什么问题,一路着急忙慌地赶过来,路上打了一大堆电话,搞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

结果就让他看见这个没有心的女人屁事没有,此时正披着别的男人的外套,站在那若无其事地“聊天”。

他能不生气?

他要被她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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